第9節 劉巴

曹操一見張仲景,大喜過望,連忙將他迎了進去。聽了曹衝想要建醫校的想法,曹操想了想說道:“這個想法可行,只是一時之間急切不得,你可先去籌備着。要急的倒是軍中的事,十幾萬大軍,醫匠也有上千人,就這些人只怕大師已經忙不過來了。”

曹衝聽了,也覺得有理,張仲景也應了,又說了一陣細節,曹操讓人帶着張仲景去休息,留下了曹衝議事。他拉着曹衝的手一邊向裡走一邊笑道:“倉舒,你這件事辦得極好,有了這張仲景,我營中將士損耗可降到極低,不然疫病流行,只怕會未戰先潰。我看啊,是上蒼要我打贏這一仗,這才如此眷顧於我。”

曹衝見他意得志滿,信心膨脹,不由得暗自叫苦,他想了想說道:“父親,天命遠而不可知,人謀更當爲重,所謂成事雖在天,謀事卻在人。父親打贏了那麼多艱苦的硬仗,哪次不是集衆人智慧,謀士運籌帷幄於中,將士用命在外,又與天命何干?父親注的孫子兵法亦云,‘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已,可勝在敵。’江東雖小,但地勢與中原大異,利水軍而不利騎兵,我軍不佔地利,只怕孫權不易勝,還是小心爲上。”

曹操戲謔的轉過頭看了曹衝一眼,摸着他的頭說道:“倉舒,怎麼對爲父沒有信心了?我手握雄兵十數萬,再加上荊州水師共有二十多萬人馬,帳下智勇之士如雲,還拿不下江東孫權小兒?休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曹衝暗自嘆了一口氣,曹操這口氣看似玩笑,其實是有些不快了,他也只得笑了一聲,不再多說,父子兩人走到議事堂前,只見荀攸等人和諸將已經濟濟一堂,正圍坐在沙盤旁等着曹操前來。曹操落座後,對着丞相掾主簿桓階點頭示意。桓階點了點頭,轉過頭對他身後一個年約三旬的文士說道:“子初,你就將江夏一帶的形勢給諸位說一下。”

那文士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先是對着曹操行了一禮,轉過頭來對着曹操身邊的曹衝行禮,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微微點頭致意,曹衝覺得意外,他並沒有見過這個人,想來是自己不在的這兩天剛來,怎麼對自己這麼客氣,他剛想起來回禮,卻聽得身後的周不疑輕聲歡喜的叫了一聲:“老師,你來了。”

那人笑着點了點頭,回頭對着轉成一圈的衆人拱手作揖,清了清嗓子說道:“諸位,巴乃零陵人,久在水邊,對江夏略有所知,奉丞相命,爲諸位解說江夏形勢,若有不清之處,諸位稍候可暢所欲言,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衆人紛紛還禮,那人拿起沙盤旁放着的一隻竹竿,開始解說地形。

“目前大軍所駐江陵一部,襄陽一部,襄陽出兵自是沿漢水東下,別無他途。從江陵沿長江向東,有三處關鍵所在,分別是江陵東南的華容道,華容東的陸口,江夏的夏口和鄂縣的樊口,華容道在江陵城東南一百八十里,南臨大江,北有東江湖、家錦湖、南江湖等大小數十個湖泊,湖間水道縱橫,難以行軍,故此道爲咽喉要地,先得者利,不可不爭……”

曹衝聽着此人侃侃而談,思路清晰,詳略得當,衆人聽得入神,連連點頭。曹衝不免有些奇怪,曹操帳下能人甚多,不光是荀攸,華歆,最近徵辟的桓階、和洽、裴潛、司馬芝等人都是才子,特別是桓階,當初可是替劉表的對頭張羨出主意的,把劉表搞得焦頭爛額,就連曹操聽到了他都是挑起大拇指的,一來就任命爲丞相掾主簿。這又是哪一個高才,居然在這些人面前也一點不懼。

周不疑好象認識。曹衝向後靠了靠,輕聲問道:“元直,這人是誰?”

“我的老師,零陵劉巴劉子初,荊州的大才,少有高名,公子不知道嗎?”周不疑壓低了聲音,但聲音裡卻有着壓抑不住的興奮。

“劉巴劉子初?”曹衝恍然大悟,原來他剛纔是衝着周不疑這個學生點頭呢,我還自作多情,以爲跟我套近乎呢。他細想了想,這個劉巴好象後來到了蜀的,跟劉備貌似不太對付,其他的他就不太清楚了。到了這個世界之後聽周不疑說過幾次,每次周不疑提起他,都是讚不絕口,說這個劉巴內有運籌帷幄之中的張良之才,外有總理經濟的桑弘羊之能,是個不可多得的大才,就是跟劉表不對付,所以一直沒有當上顯官。只在零陵郡當了個戶曹史主記主簿,天天拿個帳本子算算帳。

沒想到這個大才今天突然出現了,他還以爲會跟那些士人一樣,跟着劉備跑了呢,對了,他跟劉備也不對付,當然不會跟着劉備了。看他解說江夏一帶的形勢的樣子,周不疑的話大致不虛。

他們說着話的時間,劉巴已經講完了華容道,講完了陸口,正講到夏口和樊口:“夏口地當漢水與長江之交,乃是兵衝要地,大軍如能渡此,順流向東,剛東吳可蹺足而定,孫權必爲所擒。只是此地近吳,其水軍易至,且江夏現在劉琦劉備手中,我軍要穿越華容道,沿江東下過陸口,路遠而難行,如欲爭之,當立刻起程,在孫權定計之前擊破江夏,遲則爲吳所得,屆時於我軍大爲不利。”

他說完了之後,回身朝曹操行了一禮:“丞相,巴解說已畢,請丞相定奪。”

曹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笑着擺了擺手道:“子初大才,解說得甚是清楚。”他又想了想道:“前日倉舒薦了蔣子翼前來,他已帶着我的親筆信去了江東勸降,子初以爲孫權會降否?再者,有報說劉備派了諸葛亮去江東與孫權議和,子初以爲孫權會同意嗎?他會不會殺了劉備邀降?”

劉巴淡淡的笑了笑:“丞相,孫權會不會殺劉備,昨天奮威將軍(程昱)已經說得清楚,巴以爲甚是有理。孫權雖年輕,卻能屈能伸,頗有勾賤之忍性,當此面對丞相近二十萬大軍之際,他必不敢殺劉備而傷衆人之心,反而會優待劉備,合力共拒丞相大軍。至於孫權是否會投降,巴以爲,他降也好,不降也好,丞相皆應以不降爲準,大軍前逼,先行擊破江夏,擒了劉備劉琦,孫權降則可順勢收服江東,不降則以大軍逼降之,方是萬全之策。”

曹操聽了,微微點頭,朝着荀攸等人看了一眼:“既然諸君皆是如此認爲,那就如此定了,大軍依次向江夏進,傳令曹仁,立刻向夏口進軍。公達,你宣佈一下襄陽這邊進軍的次序。”

“諾”荀攸起身受命,回過身對着衆將喝道:“丞相有令,衆將上前。”

衆將轟然應諾,抱拳而立。

“左武衛先鋒,討逆將軍江夏太守文聘率水軍。陸路安排如下,虎威將軍于禁爲第一軍,奮威將軍程昱爲第二軍……”

“蕩寇將軍張遼爲第三軍……”

“……”

“……”

“厲鋒將軍曹洪屯守襄陽,負責調集前線所需各種物資,行徵南將軍曹仁鎮守江陵。”荀攸宣佈完了命令,這才退回一旁。曹操面沉如水,看了一眼衆將:“諸位,軍令如山,望諸位努力。”

“諾”衆將應諾,紛紛退去,各自回營準備。

曹操見衆將出了門,這纔回過頭來對坐在一旁的曹衝說道:“倉舒,你還是跟着我在中軍,那兩千騎暫時歸屬虎豹騎,單立一營,龐德爲正,閻行爲副,都由子和(曹純)統率,你看可好。”

曹衝笑了笑,點頭說道:“父親安排得正是妥當。”這事說起來自然是順理成章,讓人說不出有什麼不妥來,怕只怕曹操心裡卻有了些疙瘩,有意削弱了自己的力量。恐怕是自己多次提醒他,他已經有些不舒服的感覺。唉,這好人真是難做啊,自己不能強行諫說,又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大軍被火燒了,果真如戲裡所說,這曹營的事,難辦啊。對曹操的安排,他只有說好的份,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麼呢。

父子二人又說了些閒話,曹衝出了府,怏怏不樂的上了馬車回他在蔡家莊園的臨時新居,心中想道,也許自己明天該搬回來了,總是住在蔡家莊園,只怕時間長了父親也會有意見。一邊走着,他一邊想着如何才能阻止赤壁的慘敗,只是想來想去,好象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勸住曹操。上次軍議時,就連平常不怎麼說話,一旦說話曹操也要給點面子的賈詡都出言反對直下江東,結果曹操只是笑了笑,無聲的給駁了回來,自己在這個時候總是說要小心的話,難怪志滿意得的曹操不滿意了。

也許,也許事情未必如自己所想。張仲景來了,疫病的問題可以得到控制。有了劉巴這個幹才,如果曹軍搶在孫權前面到達夏口,打破劉備和劉琦的軍隊,也許不會生赤壁之戰了?只是,能趕在孫權前面嗎?

曹衝忽然醒悟了過來,他現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周不疑不在車旁,不免有些意外。招過許儀問了一聲,許儀說道:“元直先生去找他老師了,說是過一會兒就去找公子。”

“哦,這樣也好。”曹衝應了一聲,又縮回了車裡,這件事要好好問問劉巴,看看如何解決。

媽的,怎麼一想到華容道後腦勺就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