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子當然不是孬種,只是他表現出來的成熟超過了他這個年紀,也許是肩負使命,也許是二舅的英勇戰死,讓他猛然間成熟起來。他已不是那個懵懂的少年了。
他們向着村莊悄悄地前進,中年人帶着日軍的方向正和他們行進的路線背道而馳。
他們摸進了村莊,忽然發現前面有兩個揹着槍走這家竄那家的日本士兵。看來他們想在這荒僻的山村裡找到一些值錢的東西。可惜這裡百姓太窮了,家家徒有四壁,鍋碗瓢盆他們也看不上眼,那些破爛的傢俱好像一動都會倒似的。
家家門前掛着辣椒,日本人可是消受不起,那玩意吃到嘴裡就像將火吞進了肚子。從嗓子眼往外冒煙,都快把舌頭燒焦了。他們只嚐了一口,就亂蹦亂跳,那是辣的受不了。
好在還有幾家獵戶的家裡掛着一些毛皮,這兩個日軍身上就橫七豎八地披掛着獸皮。
“喂,我說村上君,這裡的老百姓太窮了,這些獸皮披在身上都快把我悶死了。”一個日軍不滿地說道。
“那你還想咋辦,這裡有獸皮就不錯了,賣給支那商人,還能換兩個錢花花呢。哎喲,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受不了,快把我熱死了。哈哈”兩個日軍哈哈笑着:“瞧你,我都看不到你的臉了。”
小虎子一聽,心頭大動,這不是絕好的機會嗎?
那兩個肆無忌憚的日軍邁進了一戶人家,屋子裡沒人,走在前面的一個正說着話,猛聽後面傳來一聲悶哼,接着就是“咕咚”一聲,似乎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怎麼了,你喝醉了嗎?”他疑惑地回頭一看,這一回頭還真費事,頭上的獸皮遮擋了他的視線,他剛想撥開獸皮,沒想到後腦勺上重重地捱了一記,“碰——”他感覺到劇痛之下,後腦勺的骨頭都碎了,連喊都喊不出來,也跟着轟然倒下。
小虎子他們放下木槓,將兩具屍體拖進裡間,七手八腳地從死屍上剝衣服。看着面不改色的姑娘,小虎子忍不住問道:“姐姐,你怎麼和別的女孩不一樣啊?”他不好意思往下說了。
姑娘笑笑:“你笑我身上沒有半點的女人氣吧?”小虎子低下了腦袋默認了。
姑娘嘆息一聲:“我學的就是護士學校,我父親教會了我打槍,我見慣了屍體,血淋淋的殘肢碎骸,我們那裡有很多的標本,都是從人體上挖出來、切割下來的,泡在福爾馬林的藥水中。再看到這些屍體,那真是小兒科了。再說了他們不是人,都是禽獸,難道你還會對禽獸害羞嗎?”
“可是他們到底是男人哪,難道你也沒有顧忌嗎?”
“沒顧忌難道不好嗎?我們學的是護理病人,你們男人身上的器官,咳咳,我們見多了。”姑娘說得也不好意思了。“假如我們見到男人的身體就逃之夭夭,護士也別幹了。”
她說得很坦然,不過小虎子在她的面前,怎麼感覺像是脫光了衣服,一覽無遺呢。她什麼沒見過嘛。小虎子只好打着哈哈,埋頭做着自己的事情。
其實小虎子還想問,爲什麼大家都恨日本人,怎麼你好像比別人更恨日本人呢?但他沒有開口,這裡面肯定有悲慘的經歷,問出來會傷姑娘的心。
姑娘確實有悲慘的經歷,讓她對日本人恨之入骨,以至於死都不願意離開南京。
因爲她的父親戰死疆場,可是死後腦袋卻被日本人割走了。她的母親是戰地醫生,日軍偷襲我後方醫院,對傷兵大肆屠殺,連醫生護士都沒有放過,她的母親長得端莊秀麗,氣質優雅,竟被十幾個日軍糟蹋,最後開膛破肚,腸子流了一地而死。
那時的她不在醫院,而在陣地上搶救傷員,當她看到母親的悲慘景象,痛哭失聲,發誓要和日本人血戰到底。因此她對日軍是毫不留情,死也不願意穿上他們的軍服。
這一回爲了營救鄉親們,她顧不得許多了。兩個年輕人都穿上了日軍的軍服。不過姑娘還是強忍着噁心,皺了皺眉頭。日軍的軍服上都帶着濃厚的血腥味,他們手中有多少亡魂啊。
小虎子在幾戶人家的屋門上忙活了一陣,姑娘在下面問道:“你在鼓搗啥呢?”
“這是秘密,留給日本人的點心,我想他們會喜歡的。”小虎子神秘地一笑。
他們穿着日軍的軍服,將子彈推上膛,手裡攥着拔掉保險栓的手雷,向着日軍大搖大擺地走去。那些日軍遠遠地看着他們,就大笑起來。連臉都看不見,這不是很容易撞上南牆嗎?
小虎子一開口說話,竟然嚇得姑娘一哆嗦,因爲他發出的聲音竟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變成了剛纔幹掉的那個死鬼的日軍的聲音。這是他們躲在牆後聽到的。讓姑娘驚訝的是,小虎子的日語說得真好,若不是她知道真僞,還以爲這是日軍呢。
“喂,你們的不要笑我們,這裡的老百姓雖然窮,可是裡面的山貨卻是不少,你們想要,可以自己去取啊。呵呵,只要你們搬得動,裡面的全都是你們的。”小虎子說道。
“喲西,裡面有沒有老虎皮啊?”
“好像有啊,不過我們實在沒有那工夫尋找,只找到這些豹子皮和野豬皮。”
“喂,你怎麼不說話,難道你的嘴裡填滿了野豬肉嗎?村上君,你向來喜歡吃獨食,這會兒怎麼想起和柳川君一起打牙祭呢?”糟糕,日軍竟然問姑娘假扮的日軍,這可怎麼辦?
小虎子趕緊說道:“村上現在確實在嚼着麂子肉呢,悶在鍋裡,還挺香的呢。就是那一家。”他說着一指剛纔出來的那家。
“麂子肉我們不想吃,只想吃牛肉,你們看到這裡養牛嗎?喂,村上,別不像話,幹嘛不理人呢?”那些士兵對於姑娘悶聲不語有些不耐煩了。小虎子幾乎想要將手裡攥着的手雷朝他們扔過去。
“喔,真他媽的香啊。你們難道不想嚐嚐嗎?”沒想到姑娘忽然搭話了,小虎子的眼睛在獸皮下面瞪圓了。他根本不知道姑娘竟然也會說日語,而且說得比他還地道,只是因爲強裝男音,說得有些含糊。
當他聽到姑娘說出“真他媽的香啊。”他實在憋不住笑了起來。
那些日軍卻沒有聽出異常,因爲他們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好啊,現在輪到你們替我們看守這些山民了,我們也該填填肚子,不然這麼站着誰受得了?”他們爭先恐後地向着那幾家撲過去。
小虎子和姑娘閃過一邊,冷冷地看着他們撲過去,砸開房門,一窩蜂涌進去。只聽“轟轟轟——”地連環爆炸,那些掛在門框上的手雷接二連三地爆炸了,炸的日軍的四肢都從房內飛出來了。
天哪,還有一個戴着鋼盔的腦袋,血乎乎的,似乎就是那個饒舌的日軍的腦袋。這就是貪吃的下場。再看濃煙中,三四個未死的日軍呼天喊地地從屋內爬出來,朝着他們就不停地招手:“救命吶,村上君,柳川君,這是怎麼回事?”
小虎子和姑娘都站着不動,冷冷地看着他們在血泊裡掙扎慘叫。旁觀的村民們更是萬分驚奇,自己的屋子怎麼會發生爆炸呢?
誰也沒想到一個端着機槍的日軍忽然從牆角後面站起來,對着他們大喝着:“你們的到底是什麼人?放下武器,舉起手來!”狡猾的日軍竟然在這裡安排了暗哨。
小虎子趕緊揮手叫道:“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別開槍。”
姑娘也跟着叫道:“巴嘎雅路,你還在那裡愣着幹嘛,還不趕快救人,難道你想看着他們流血流死嗎?”糟糕,情急之下,她忘了裝扮男音,清脆的女聲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日軍機槍手更是莫名其妙,因爲他們的戰鬥部隊是沒有女兵的。這裡怎麼會有女兵?
他一個愣怔,小虎子手一擡,“噠噠噠——”一梭子二十響子彈,全都招呼在日軍機槍手的身上,幾乎將他的那張猥瑣的臉都打爛了。
小虎子扔下獸皮,撲上去搶奪機槍,同時放聲大笑,剛纔姑娘說的那句“八格牙路”真讓他快要把肚子笑破了。那些村民終於見到他們的救命恩人,見到脫下鋼盔的美麗女子,個個驚詫萬分,激動不已。
人們呼喊着衝向那些倒地掙扎的日軍,揚起他們手中的鋤頭和鐵鍬,還有殺豬刀和獵叉,照着這些畜生七手八腳地下手了。打得這些野獸不住地求饒翻滾。
小虎子和姑娘都沒有阻止,他們不算是正式的軍人,對於不許殺俘虜的紀律完全不清楚。姑娘也想動手,只是看着別人痛下殺手,心裡有種別樣的快感。那些日軍頃刻間就是腦漿迸裂,腸穿肚破地慘叫不絕了。
遍地的污血,看得人只想嘔吐,山民們一邊報仇,一邊痛哭。
小虎子終於說話了,“鄉親們,你們趕緊撿起日本鬼子的武器,逃進山去吧,這裡不能久呆,日本人還會回來的。”
那些淳樸的山民一邊向他們道謝,一邊手腳不停地扯下日軍的武器彈藥。他們大多是獵戶,知道怎麼使用槍支。可是他們竟然連日軍的軍服都往下扒,這是窮的嗎?不是,因爲他們連日軍的兜襠布都扯下來哦。轉眼間地上就是赤條條,一絲不掛的日軍屍體了。
姑娘如受雷擊,渾身一顫,扭過血紅的臉去。到底是姑娘,忽然見到這些野獸的赤裸的屍體,她還真的抹不過臉去。
那些山民還不解恨,揚起手中的原始武器,將日軍胯下剁得稀爛。有些婦女還恨恨地用腳去踩,踩爆這些龜孫子的害人東西。剛纔他們強暴中國婦女,誰見了不對他們恨之入骨啊,山裡人報復起來也是讓人頭皮發炸的。
姑娘再也看不下去,羞紅着臉,拖着小虎子就跑。
小虎子整個地都傻了,手腳冰涼,神智都快迷糊了。沒想到山裡人還會這麼報復日軍這些混蛋的。其實他沒有看到的是,後面村裡人將這些屍體全扔到糞坑裡去了。中國人不會去欺負別人,可要是對付野獸,那手段真是不可想象啊。
“你們先別走,你們就是日本人要找的那兩個年輕人吧?”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在村口攔住了他們。“我在山上看的很清楚。”
小虎子和姑娘心頭一震,難道他們想將我們送給日本人,還是要找我們報仇?
老人的身後站着兩個年輕的獵人,一男一女,年紀和虎子不相上下,一身獵人的利索打扮,看人的眼神,也很銳利。
那男子個頭不高,卻很結實,站在那裡就有一股虎虎的殺氣,國字臉,留着平頭;那丫頭還扎着羊角辮,鵝蛋型的臉上鑲嵌着一雙烏黑的眼睛,嘴角微微上翹,長年的風吹日曬讓她的膚色有些黝黑。她這時正用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小虎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