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初見

255 初見

蘇氏擺擺手,“去吧,讓她好生休息,千萬別累着!”

“是。”

見水牧文應聲要走,顏霏急急喚住他,“大哥等等我。”接着她又轉向慎國公夫婦,嬌笑道,“爹,娘,我想隨大哥去幽瀾院看望大嫂,順便看看我那未出世的小侄子!”

蘇氏笑容慈和,“要去便去吧。不過,你大嫂身子重,別在那擾她久了。”顏霏眉眼彎彎,爽利地應了聲,就隨水牧文去了幽瀾院。

晃眼過去三日,奉太后之命,馮德海今個一大早就到慎國公府宣旨,着顏霏進宮覲見。

“五兒,娘說的話你可都記住了?”怕女兒進宮衝撞到貴人,蘇氏在顏霏朝府門口走的途中,不停地旁叮囑着,“說來,你近來說話行事,爲娘本該放心的,可皇宮不比咱們府裡,說話行事更要謹而慎之……”見她說個不停,顏霏笑靨如花,湊近蘇氏耳畔,嬌聲道:“娘,你放心好了,你說的我都記在心裡呢,絕不會出現差錯。”

蘇氏這才放心地笑了笑,柔聲道:“去吧,別讓馮公公久等了。”

“嗯。”顏霏含笑應聲,不多會,便行至府門口。

馮德海手握拂塵,侍立在一輛馬車旁,靜候顏霏到來。

朝他看了眼,顏霏與家人一一道別,在慎國公夫婦一行人的目送下,行至馬車旁。

“五小姐請上車。”吩咐趕車的宮侍放下腳蹬,馮德海眉目低垂,有禮道。

這可是未來的煜王妃,他可不能有絲毫怠慢之處。

顏霏輕淺一笑,點點頭,纖手搭在宮侍遞上前的腕部,踩着腳蹬上了馬車。

而馮德海則乘坐另一輛馬車,在顏霏所乘馬車前帶路。”小公公,我能問你件事嗎?“這都幾日過去了,她可沒見曦的那倆寶貝呢,也不知今個在宮裡能否遇到他們?趕車的宮侍聽到她的問話,恭謹道:“五小姐儘管問便是,若是小的知道,自會如實相告。”

“謝謝啊,”將車簾挑開一條縫隙,顏霏眉眼含笑,低聲問道:“小公公,璟王府的兩位小公子近日可有進宮陪太后?”

那宮侍沒有立刻回她話,片刻沉默過後,才道:“回五小姐,不曾。”

不曾?顏霏很失望,因蘇氏交代喜鵲幾個丫頭,隨時守在她身旁伺候,害得她根本沒法脫身前往璟王府,還有那個雲王府去尋倆小寶貝。

好想見到他們,看看他們的樣貌,是不是與曦很相像。

唉!輕嘆口氣,顏霏背靠車廂閉目養起神來。

她有想過光明正大地前往璟王府,奈何以她的身份,冒然登門,必會在京中權貴中引起一陣騷動。

估計什麼話難聽,他們就會說什麼。

對於蜚短流長,她是不怕的,但她現在可是慎國公府的五小姐,不得不爲家人的顏面考慮。“五小姐,到宮門口了,請下車改乘軟轎。”小半個時辰後,馬車在宮門口停下,馮德海躬身行至顏霏的車旁,恭謹道。

“啊?到了。”顏霏

緩緩睜開雙眼,挑開車簾,擡眼望去,就見莊嚴的皇宮大門近在眼前。見趕車的宮侍欲伸手相扶,顏霏忙擺擺手,一個輕躍,便跳下馬車。落地後,她感覺身邊的氣氛

不對,逐擡眼看馮德海和那趕車的宮侍,發現二人皆睜大眼睛看着她。

瞬間,她回過神,訕訕一笑,打着哈哈道:“我剛纔舉止有些不雅,讓兩位公公見笑了。”說完,不等馮德海和那宮侍有所反應,她已朝停放在宮門口的軟轎走了過去。不要人攙扶,自行跳下馬車,有必要那麼大驚小怪嗎?坐上軟轎,顏霏心裡腹誹個不停。

真要她做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不說這一輩子,就是下一輩子,下下一輩子,恐怕都不可能。

但是,像剛纔的舉止,以後在人前,她還是要注意滴!

只因她不是曦,不是“天下第一名相”夜妖!

話說,顏霏不知道的是,凌曦在這異世,出入府門多半是騎馬,極少乘坐馬車。然,人即便乘坐馬車,即便行事灑脫隨意,卻也有自個的分寸。

再者,人有璟王護着,加上人自個在朝臣、百姓中的厚望,就算做出些匪夷所思的舉動,也不會引起他人側目和過多關注。

軟轎在福壽宮門口停下,馮德海請顏霏下轎,領其步入殿中。

“太后,五小姐到了。”到內殿門口,馮德海向內通傳道。

“帶進來吧。”

太后的聲音由內殿傳出。

“是。”馮德海應聲,然後示意顏霏跟上他。

“臣女拜見太后,太后洪福齊天!”依着蘇氏教的規矩,水筱晴再不情願,還是雙膝跪地,垂眸跪拜太后。

“免禮。”太后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謝太后!”

顏霏謝恩,緩緩從地上站起。

“擡起頭來,讓哀家好好看看你。”印象中小丫頭生得極好,也不知現如今長成什麼模樣了。

“是。”感受到太后的視線,顏霏紅脣微抿,慢慢擡起頭,正對上太后的視線。

太后先是一怔,接着臉上浮出一絲淺淡的笑。

像,兩姐妹長得可真相像,不過,這小丫頭給人的感覺卻是純純淨淨,不像皇后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其心機頗深。

在太后打量顏霏時,顏霏眨着清澈的眸瞳,同樣觀察着太后。

本尊記憶中,前不久太后才過了五十歲壽誕,可眼前端坐在榻上的美婦,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

美麗的容顏並未隨歲月變遷呈現凋零之勢。

肌膚白若凝脂,端莊的面龐上掛着輕淺而慈和的微笑。

秦嬤嬤乾咳一聲,心道這姑娘的膽子也忒大了,與太后目光對視不說,還專注地打量太后。聽到她的咳嗽聲,顏霏的目光忙從太后身上挪開,但臉兒上卻沒有絲毫恐懼、害怕。

“你閨名筱晴?”

太后並未因顏霏與自己目光相對,並打量自己而心生惱怒,反而覺得小丫頭這般不做作,是出於真xing情。甚至於,她隱約間覺得顏霏身上流露出的氣息,與凌曦有幾分相像。

“回太后,臣女閨名是喚筱晴。”

顏霏臻首低垂,輕聲答道。

“擡起頭回話。”太后笑着說了句。

“是。”顏霏應聲,就聽到太后對一旁的宮婢道:“賜坐。”那宮婢領命,很快搬來一把椅子放至顏霏身後,恭謹道:“五小姐請坐。”顏霏看向她微微笑了笑,然後朝太后襝衽一禮,微啓紅脣,“謝太后。”

見她坐好,太后面帶笑容,問其進來身體可好,並問其都讀過什麼書……

顏霏皆一一作答。

突然,太后收起臉上的笑,聲音微冷,道:“煜王的情況你該是知道的,可懼怕他?”煜王?顏霏怔了怔,暗道:懼怕他?她爲何要懼怕他?“怎麼?哀家的問題很難回答嗎?”沒聽到她立刻作答,太后的神色瞬間一凜。

“臣女不怕煜王!”顏霏自怔愣中一回過神,脫口就道。

藍髮藍眸,哇咔咔,肯定是美男子,她喜歡還來不及,幹嘛要怕他啊?

別人不知道顏霏的本xing,凌曦可是一清二楚的,這丫就是個色*女,見着美男,就會專注盯着人家看,直至看得對方投來不善的眼神,才訕訕地收回目光,還不忘丟下一句“切,老孃能多留意你幾眼,是給你面子知道不?丫的真沒見識!”

宸和宇每每被顏霏赤果果地注視時,皆會丟一個大白眼給她,然後來句,“看夠了?“不等顏霏回答,緊跟着便是下一句,“慢走,不送!”這時,凌曦會被顏霏吃癟的樣子,逗得捧腹大笑不止。

然,顏霏的眼光可是很高滴,不是極品帥鍋,可是很難吸引到她的注意。

按理說,以璟的天人之姿,引起顏霏的注意,全然沒問題,奈何那晚的情況卻是顏霏狠甩璟一巴掌。

翌日,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爲,某女嘴角抽了又抽。

她掌摑了當朝宛若天人一般的璟王,且那人還是死黨的男人!不可思議,真不可思議!

眨眼功夫,她又自我安慰,事情已發生,難不成他還能找到她掌摑回去?且,他想要找她算賬,也得看她願意與否。

“既不怕煜王,爲何哀家問你話時,還要思索片刻才作答?”太后的語氣比之剛纔明顯柔和許多。

顏霏起身,行禮道:“太后恕罪,臣女一開始沒反應上來煜王是哪個,纔沒能及時作答。”太后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道:“現在可知煜王是哪個了?”顏霏眸光清澈,對視太后的視線,婉聲道:“煜王乃臣女未婚夫君。”說出這句話,顏霏臉上浮現出一絲可疑的紅暈,落在太后眼裡滿意至極。

小丫頭不懼怕煜,這就好!

“進來你的身體可好?”顏霏眨巴着眼睛,心道:這太后的思維跳躍還真是快。心裡雖是這麼想的,但嘴裡的話照回不誤,“謝太后掛念,臣女的身體已大好。”

太后和秦嬤嬤對視一眼,笑道:“你身子既已大好,那哀家就與皇上商量商量,着欽天監選個良辰吉日爲你和煜王把婚事辦了。”

“啊?”顏霏張大嘴,有些不可置信。

用不着這麼快吧?她剛來到這異世好不好?她還沒見過那什麼煜王好不好?怎就一下子要嫁做人婦了?

“你不願意?”

太后的臉色晴轉多雲,擰眉問。

顏霏見太后臉上的表情不對,忙搖頭,”一切全憑太后做主!”她能不願意嗎?顏霏悲催地想着,只要她說出一句不願意,慎國公府怕就要遭殃了!

“好,事情就這麼定了。”太后接過秦嬤嬤奉上的茶盞,輕啜了一口,笑道:“煜王在昌璟殿住着,你留在宮中這幾日,有空就過去看看他。”

“啊?”顏霏又一次張大嘴巴。

太后這是打算留她在住在宮中嗎?不要啊,她還要去找倆小寶貝,還要在府裡找出岑姨娘謀害自己的證據,還要……

總之,她有不少事要做好不好?

“馮德海。”太后似是沒看到顏霏驚愕的表情一般,望向內殿門口喚道。

“老奴在。”

馮德海躬身而入。

“着宮人陪五小姐到御花園走走,煜王這個時候想必正在看書,順便再去他那轉轉。”對馮德海吩咐完,太后這纔將目光落在顏霏身上,笑容慈和,道:“你就放心在宮裡住幾天,等會哀家就吩咐宮人給慎國公送信。”

“是。”後路都被堵死了,她還能怎樣啊?顏霏鬱悶之極,可臉兒上卻依舊掛着淺淺的微笑。

放下茶盞,太后看向秦嬤嬤,輕嘆口氣,緩聲道:“哀家當真老囉,這纔多大會功夫,便感到渾身不得勁。”秦嬤嬤上前,忙服侍她倚在榻上,低聲道:“主子累了,就眯會。”顏霏見狀,起身欲行禮告退,然,沒等她說話,太后的聲音就在內殿中響起,”馮德海,哀家剛纔說的話你沒聽到嗎?“

馮德海身子一顫,立即回道:“老奴這就吩咐宮人陪五小姐到御花園去賞景。”

“嗯,去吧。”太后闔上眼,輕擺擺手。

待顏霏跟在馮德海身後走出福壽宮,秦嬤嬤坐在榻側,邊爲太后捏着雙腿,邊笑着道:“主子,這五小姐的xing子看着很討喜,煜王爺見了後定會心生歡喜。”

太后緩緩睜開雙眼,聲音有些悵然道:“他能喜歡自是好,但以哀家近段時間對他的瞭解,就怕他看都不看那小姑娘一眼。”太后憂慮啊,自己這都生了什麼兒子,個個都對女色不傷心。“皇上乃一國之,本該子嗣昌盛,奈何卻不喜入後宮;璟宛若謫仙,令天下女子爲之傾慕,卻將一顆心牢牢地系在一個女子身上;煜呢?好不容易回宮,卻看都不看女子一眼。”說着,太后索xing也不休息了,在秦嬤嬤幫扶下坐起身,眸帶憂色,道:“哀家瞧着皇上是不可能再讓妃嬪有孕了,而璟,這一輩子怕也是不會再喜歡上其他女子,現在就剩下煜了,他若能對這五小姐動心,知道哀家的一片苦心,哀家就是事也瞑目了!”

“主子說着晦氣話做什麼,要老奴看,煜王爺見到五小姐,十之八九會心動。”於秦嬤嬤說的話,太后有所不解,“你就這麼肯定?”

秦嬤嬤道:“五小姐心思純淨,xing子跳脫,有主子今個這樣的安排,不出數日,她必能引起煜王爺的注意。”頓了頓,秦嬤嬤接道:“長此以往下去,煜王爺想要不動心都難。”太后安排顏霏在宮裡住數日,目的就是讓她和煜多相處,從而培養感情,這個心思她沒對秦嬤嬤說,然,秦嬤嬤作爲她身邊的老嬤嬤,對她的心思揣摩得八九不離十。

“你說的在理。”

太后點頭,認可了秦嬤嬤說的話。

出福壽宮,凌曦百無聊賴地在御花園中轉悠。

連續數日沒有入宮給太后請安,倆小今個一早在雲瀾府中用過飯菜,便提出要進宮看望太后。雲瀾自是沒有反對,抱着倆小坐上馬車,徑直駛向皇宮。

御花園入口處。

“乾爹,我和陽兒去福壽宮看過皇祖母后,就去昌璟殿找你和皇叔。”倆小站在小徑上,旭仰起小腦袋,糯聲與雲瀾道。

“真不要乾爹陪你們前往福壽宮嗎?”

雲瀾蹲身,握住倆小的手,溫聲問。

倆小齊搖頭,陽糯糯道:“不用,我和旭都是大孩子了,乾爹不用陪着我們。”旭在陽音落後,接道:“穿過御花園就到福壽宮,我們知道路的。”能隨意出入宮門,是因爲雲瀾身上有軒帝贈予的玉牌,但以他現在的身份,到太后宮裡就有些不妥了。

一來太后沒有召見他,二來,太后的寢宮距離軒帝的後宮不遠。

帝王后宮,外男一概不得擅自出入,這個規矩雲瀾心裡再清楚不過。

“好,乾爹到昌璟殿等你們。”雲瀾清逸絕塵的臉上掛着暖暖的笑容,說着,他鬆開倆小的小手,站起身,招來一旁的侍衛吩咐道:“送兩位小公子到太后宮裡。”

“是,雲公子。”

那侍衛恭謹應聲,接着將手中長槍遞給同伴,朝倆小行禮,“旭世子,陽郡王,卑職抱你們前往太后寢宮吧。”軒帝在提筆寫下——“天下第一名相”這六字時,順便下旨封旭爲璟王府世子,陽爲郡王爺,對於和母親分離的倆小來說,這榮*至極的封號,全然沒被他們放在心上。

他們只希望自家爹爹儘快找到法子,好帶他們一起去尋娘。

“我和陽自己能走。”

旭板着小臉,回那侍衛一句,牽起陽的小手,步入御花園中。

目送他們走遠,雲瀾才提步朝昌璟殿而去。

顏霏站在一株梅花樹下,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她雙目一怔,緊接着濃郁的驚喜涌入眸中,“旭兒,陽兒!”她大聲喚道。

此刻,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就這麼滿是驚喜地喚着正朝她這個方向走來的倆小。

“五小姐,那是旭世子和陽郡王!”

侍立在她身後不遠處的宮婢,聽到她突然間喚出口的聲音,嚇得臉色一白,慌忙上前提醒。

顏霏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緊了緊身上披着的雪白狐裘,提步就小跑向倆小。

跟在倆小身後的侍衛,見顏霏小跑而來,身子一閃,便將倆小擋在身後,皺着眉道:“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小姐,竟敢如此衝撞璟王府的旭世子和陽郡王!”

“讓開!”視線被人擋住,顏霏眸色一冷,身上瞬間散發出強烈的殺氣。

那侍衛身子一震,臉色變了又變,但身形卻動也不動,拱手道:“姑娘,這裡可是皇宮,若是姑娘膽敢對旭世子和陽郡王不利,後果在下不說,姑娘想必也是知道的。”顏霏嘴角掀起一絲冷笑,瞥了那侍衛一眼,跟着腳下步子一變,人瞬間到倆小身旁,“旭兒,陽兒,我是霏姨,我是霏姨,你們認識我嗎?”蹲身,顏霏攥住倆小的小手,定定地看着他們粉雕玉琢的小臉,眸中充滿了驚喜。

她相信凌曦有對這倆可愛的小寶貝說過自己。

“霏姨?”旭忽閃着長睫,看着眼前這握住他和陽的手,滿目驚喜的女子,“你認識我娘?”

“嗯嗯嗯!”顏霏眼眶泛紅,連連點頭,“我們是朋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我知道她已經回我們那去了,你們別擔心,以我們那的醫術,她身上那點傷算不得什麼!”

倆小對視一眼,同時啓用密術,陽道:“旭,這女人真是孃的朋友嗎?”

旭回他,“她的話可信。”

“那咱們要認她嗎?”陽晶亮的藍眸眨了眨,問旭。

“你想聽娘在她的家鄉發生的故事嗎?”

旭的目光慢慢變得熱切,娘離開他們哥倆好幾日了,夜裡每每想到她,他都會從夢中哭醒。

若是能聽到好多有關孃的故事,夜裡做夢就不會因想娘,而哭得不可抑制。

“想。”

陽回旭道。

“你們不信我說的話嗎?”見小哥倆對視,沒一人理她,顏霏眼裡禁不住落下了淚水。

倆小錯開視線,旭對那侍衛,以及跟着顏霏過來的那倆宮婢道:“你們暫且退至一旁,沒有我的傳喚,不許過來!”

“是。”顏霏說的話,那侍衛和那倆宮婢皆聽得稀裡糊塗,這會兒一聽到旭的命令,不約而同地遲疑片刻,才恭謹應聲,退至距離倆小和顏霏之外候着。

“你們信我了?”

顏霏脣角泛出一抹暖笑。

“嗯。”

倆小點了點小腦袋。

“走,咱們到那亭子裡坐會。”起身,顏霏牽着倆小走向不遠處的涼亭。

“霏姨,我娘真得會沒事嗎?”

步入涼亭,顏霏樓倆小坐在自己懷裡,陽眨巴着幽藍色的大眼睛,糯聲問道。

顏霏笑着頷首。

倆小問什麼,顏霏就答什麼,一大倆小坐在亭中,不知不覺就過去了近小半個時辰。

“這裡怪冷的,你們不是要去給太后請安嗎,快去,我在這等你們,然後咱們一起去昌璟殿。”說着,顏霏放倆小站在地上,起身幫他們整理好身上的雪白狐裘,語聲輕柔道:“走慢些,小心摔倒!”

倆小乖巧地點點小腦袋,轉身出了涼亭。

昌璟殿。

“後悔嗎?”雲瀾一進昌璟殿,見煜手握書卷,坐在窗前定定地望着窗外發怔,薄脣微啓,冷聲問道。煜轉向他,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了。”雲瀾步至他身旁不遠處的椅上落座,目光與他相對,一字字道:“我曾多次勸你收手,你呢?卻一意孤行,終害得璟失去了她。”

煜眸色懊悔而自責,“我有想過將雲國公主的身份告訴璟。”雲瀾冷瞥他一眼,沒有說話。煜又道:“他現在恐怕最不願見到我,你有空就多去他府裡坐坐,勸他想開些,畢竟還有倆孩子需要他照顧。”

“我知道怎麼做,你無需操這份心。”

勸說?他的勸說於璟有用麼?雲瀾心下苦笑。

“雲瀾,住到宮裡這些日子以來,我想得很多,且越想越覺得自己以前做得有多離譜,可時光不會因我的悔恨而倒流。現如今,我只能彌補,想盡一切法子彌補我過去犯下的錯。”煜眼裡痛色盡顯,聲音微微嘶啞道:“母后和皇兄,還有璟,他們對我的關心都是發自心底的,他們是我的親人,是我在這世上最親最親的親人,而我卻恨了他們多年,並想盡法子令璟深陷痛苦之中,我罪孽深重,哪怕終其一生,也償還不了對璟的虧欠!”

煜說的話皆發自內心深處,無一句作假。

他真得知道錯了,在他走火入魔,在璟對她施予援手那刻,他就知道錯了。

平日裡,他除過養傷,就是翻閱各類書籍,修身養xing,兼充實自己,好成全璟和凌曦未來過上逍遙自在的生活。

多年前那些事沒發生前,璟xing情閒散,整個人如風似月,清清朗朗,他不喜朝堂政事,要的僅是閒淡舒適。

是他毀了璟的一切。

明瞭這些後,他有了努力的目標,那就是璟要去哪,由着他。

他想帶着妻小去哪,全由着他。

爲母后盡孝心,幫助皇兄打理朝堂政事,他將接手,是的,他這個極其不稱職的二皇兄接手,從而成全璟一世逍遙。

奈何,奈何上天捉弄,不,應是他自己種下因,才導致心蕊公主刺死那風華無雙的女子,致璟再次深陷失去愛人的痛苦中,致他自己的一系列計劃化爲泡影。

恨麼?

恨,他恨這樣的自己,恨不得以死來償還自己欠下的債。但,他的死真能償還曾經犯下的錯,欠下的債嗎?不能。

他死了倒一了百了,卻把更深的痛苦留給了母后,甚至於會讓重情重義的孿生兄弟、背上逼死兄弟的惡名。

如此一來,他只能選擇活着,活着償還自己犯下的錯,欠下的債。這一生償還不完,那就來說繼續償還……

雲瀾的目光逐漸變得幽深,幽嘆口氣,他道:“你現在每月是不是還要歷經一次那拆骨之痛?”因被義父相逼,煜服下那所謂的密藥,每月都要經受一次極致之痛,那痛正如雲瀾所言,好比拆股重組一般。要說雲瀾是否恨煜,答案自是肯定的,他恨,且很恨,因爲煜,他在幽冥島救凌曦失去一命;因爲煜,他在霧國寂府救凌曦,又失去一命,但,他又是個明白的,煜之所以會走入極端,與他打小的經歷有關。

他同情煜,是的,他同情煜的遭遇。明明是人類,是天之驕子,卻被視爲妖孽,被人們惡意詛咒,從而步入極端。

妖孽,說來他纔是真正的妖孽,是大海深處,外形難看的水妖。然,他並不爲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也不對,在認識她,並感到對她心動那刻,他有自卑過,但他是幸運的,比煜幸運,她一點都不在意他的身份,用看平常人的眼光看他,並未因爲他的身份,疏遠他,鄙夷他,甚至是厭惡他。

如果,如果煜很早就遇到她,想來必不會走入極端,做下那些不可挽回的錯事。

煜此時此刻眼裡流露出的悔恨和痛苦,雲瀾看得一清二楚。

他既已知錯,自己若再冷言相對,無疑會讓他陷入更深的痛苦和自責中。

基於此,雲瀾轉移話題,問起煜的身體狀況來。

煜脣角翹起,自嘲道:“你關心我?我不值得你關心的。”默然一會,他接道:“每月哪怕經歷兩次、三次拆骨之痛,也不會消減我犯下的過錯。”雲瀾面部表情柔和,溫聲道:“你不是說每月痛上一次,你的功力就會增加不少。現如今,你已武功盡廢,那每月痛過之後,你身上有什麼感覺?”

“沒什麼感覺。”煜淡淡道。

其實,現如今他每月飽受那拆骨之痛後,會吐出一口鮮血。

待血吐盡,也就是他命喪之時。

怕太后和軒帝擔心,煜每月經歷拆骨之痛,及口吐鮮血時,都會責令身邊伺候的宮人退離。

那極致之痛,那吐血時的淒涼之感,他隱忍着,獨自承受着,因爲這都是他該受的!

“真不能再習武了嗎?”見只是苦笑,不出言作答,雲瀾又道:“高深的武功修習不了,簡單的拳腳功夫應該沒問題吧?”

煜握拳掩脣,連咳數聲,等氣息平穩,他道:“我武功盡廢,雙目失明,完完全全成了廢人。可璟拋卻前嫌,爲我診治,令我雙目重見光明,對此,我已經很知足。”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能否修習武功,他再清楚不過。

但凡有什麼劇烈的動作,就會引起五臟六腑疼痛不已。

二人靜坐殿中,一時間都沒再說話。

“皇叔,我和旭看你來了!”陽糯糯的聲音自外殿傳來,煜和雲瀾臉上的表情立時變得柔和,他們笑看向內殿門口。

“出去!”

看到倆小牽着手步入內殿,煜脣角掛着暖笑,正要招呼他們到自己身邊來,不成想顏霏的身影躍入他眼簾,立時,他神色一凜,厲聲命令道。

“你是叫我出去嗎?”

顏霏手指自己的鼻尖,明眸眨了眨,問煜。

“滾!”

煜啓脣,再次厲聲喝道。

他眼裡的嫌惡,顏霏看在眼裡,卻並生惱,她微微笑了笑,“我幹嘛要聽你的?”奶奶個熊,長成這樣,用“妖孽”二字形容,遠遠不夠。藍髮藍眸,雕塑般的精緻五官,細嫩如牛乳般柔滑的肌膚,讓人看上一眼,就會烙印在心底深處,永遠無法忘懷。

顏霏只覺心跳的好快,這就是她煜王,是她未來的夫君,哇咔咔,此刻,她好想衝上前,好好**男人的精緻五官,再momo他身上有無六塊腹肌。

有,肯定有,顏霏自動腦補。

內心澎湃,驚豔不已,激動不已,然,顏霏臉上的表情,卻平平靜靜,明眸澄澈如山泉水,看起來無辜至極。

“皇叔,這是皇嬸,你不能對她兇哦!”倆小見煜神色不善,互看一眼,倒退至顏霏身側,拽住她的手,陽忽閃着長睫,語聲糯糯道:“是皇祖母讓皇嬸陪我們一起來看望皇叔的。”

皇嬸?

煜黑着臉,瞪着顏霏上下打量。

顏霏則嘴角抽搐,暗忖:“曦,你家的倆小子咋都是黑芝麻餡啊!”轉瞬,她又腹誹起那對她滿眼嫌惡的妖孽,“尼瑪,就算你嫌棄老孃,也改變不了老孃是你媳婦這個事實!”從與太后的對話中,以及太后看自己的眼神中,顏霏確認太后對她極其滿意,不出意外,她很快就會……

呸呸呸,什麼不出意外?

除過她,還有哪個能收服眼前的極品妖孽?

沒有,絕對沒有!

收服極品妖孽,非她莫屬!

顏霏好想跑到個沒人的地方,仰頭哈哈大笑兩聲,以宣泄她此刻心中的狂喜。

“姑娘是慎國公府五小姐?”

雲瀾溫潤的聲音飄入顏霏耳中。

哇,好好聽的聲音,比極品妖孽那冷冰冰的聲音好聽百倍、千倍。

順着聲音,顏霏的目光由煜身上挪離,落至雲瀾身上,立時目露驚豔,盯着人家看的眼珠子轉都不轉。

被如此直白的目光看着,就算雲瀾是男子,也有些招架不住。

錯開顏霏赤果果的視線,雲瀾輕咳兩聲,問旭:“太后身體可好?”旭緊繃着小臉,看了煜一眼,纔回他,“皇祖母的身體好着呢,她老人家說今個就和皇伯商量,着欽天監給皇叔和皇嬸定下大婚日期。”

蠢女人,盯着男人這般沒遮美掩的看,也不嫌臊得慌!

煜眸色幽冷,譏嘲道:“蠢女人,看夠了,就趕緊給本王滾!”

“我又沒看你,你管得着嗎?”顏霏嘟噥了句,牽着倆小走至雲瀾身旁,“雲公子,我姓水,名筱晴,是慎國公的小女兒。”鬆開倆小的手,顏霏自來熟地坐在雲瀾身旁的椅上,笑容燦爛,繼續道:“雲公子生得真好看!”

很直白,於顏霏來說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讚歎之語,卻令雲瀾和煜皆連聲乾咳起來,“沒羞沒臊!”煜止住咳嗽,瞥向顏霏冷聲說了句。

雲瀾淡淡一笑,隱去臉上的尷尬之色,看向顏霏道:“不過是副皮囊罷了,雲某當不得水小姐如此誇讚。”

“當得當得,雲公子的樣貌生得好看,這是事實,我可從不說假話的。”顏霏眸光澄澈,言語真誠,令雲瀾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蠢女人,竟敢無視他!”煜握住書卷的手漸漸收緊,好似那書卷就是顏霏,恨不得將其掐死!

陽到顏霏身旁,眨巴着幽藍的眸瞳,糯聲道:“皇嬸,我爹爹也很好看呢!”

“嗯,我聽說過。”顏霏點頭笑了笑,然後目光落在煜臉上,眨巴着澄澈如水般的眸子,很無辜地道:“煜王爺,雲公子生得好看,我多看幾眼,怎就是沒羞沒臊了?”煜冷哼一聲,沒搭理她,顏霏心裡一陣狂笑,暗道好彆扭的男人,長睫撲閃了兩下,她又道:“煜王爺,你也生得很好看呢!你知道嗎?人每天多看看美好的事物,會一整天心情好的,所以啊,我平日裡閒着無事,就會常看花草,遇到漂亮的女子,俊美的男子,都會瞅上一會。煜王爺,你瞧我現在的心情是不是很好啊?”

顏霏絕不承認自己這會是在逗未來的夫君大人。

“聒噪!”蠢女人,話真多!煜冷冷吐出兩字,不過,他感覺這會的心境,比之剛纔舒暢了不少。

至於爲什麼會這樣,他不知道,也不想探求。

他是說我話多嗎?顏霏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轉,暗道你越嫌棄我,我越要煩死你!

璟王府大門口。

“爺爺,咱們爲什麼要來璟王府啊?”一梳着雙丫髻,穿着大紅碎花襖,年齡不到十歲的小姑娘,拽着自家爺爺的衣襟,仰起小腦袋,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嬌聲問道。

那被小丫頭喚作爺爺的老人,身穿灰布長衫,精神矍鑠,他輕撫着小姑娘的發頂,注視着璟王府的大門,笑容慈和道:“爺爺的弟子遇到事了,爺爺得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