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天官言罷,不見南風應答,好生疑惑,“真人,請接聖諭。”
“南風,快接旨啊。”胖子回過神來,急切催促。
“南風,莫負天恩。”天啓子沉聲說道,道人修行,窮其一生追求的都是位列仙班,大羅金仙是什麼存在,那可是仙之極致,地位尊崇,法力無窮。
南風聞聲看向胖子和天啓子,轉而擡頭衝那老天官說道,“我不願飛昇,拒絕受封,你們回去吧。”
在天官傳旨,加封南風爲大羅金仙時,衆人已經驚呆了,此時見他竟然拒絕飛昇,更是驚的目瞪口呆,這可是大羅金仙,是他人想都不敢想的莫大殊榮。
老天官也呆住了,他負責傳旨接引已經有些年頭了,哪一個飛昇的道人不是心存惶恐,態度謙卑,似南風這種倨傲無禮的還是頭一次見到。此外,拒絕飛昇的道人也有,卻都是對所晉仙品不甚滿意,有心滯留人世繼續修行,以謀求更高仙品,但南風明顯不屬此類,要知道大羅金仙已經是凡人修行所能達到的最高品位,其上便是三清聖祖,已然升無可升了,再者,南風說的也很清楚,他不是暫緩飛昇,而是直接拒絕受封。
“真人,此事肅穆莊儼,不可說笑嬉鬧,快快領旨,證位金身。”老天官勸道。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說過了,我不願飛昇,快些走吧。”南風不耐催促,與此同時繼續收緊靈氣屏障。
就在此時,被困的徐進高聲呼救,“張主簙,南風子此前抗旨不遵,屠殺雷部熊虎,已是反了,你快回報天庭,請了神兵前來降他。”
那老天官先前只是看到下面有大量禽獸異類,卻不曾看到被困的上官雄和徐進,聽得徐進呼喊,好生驚詫,看過南風,又看徐進,愕然驚慌,茫然失措。
“熊虎不是我殺的,是上官雄殺的,”南風隨口說道,“天庭有人試圖羅織罪名,加害於我,便命這徐進前來假傳聖旨,還帶了上官雄前來,熊虎不願與之同謀,方纔被其所殺,天官可將此事告知天庭。”
聽得南風言語,老天官回過神來,衝南風急切說道,“事關重大,老朽哪敢擅專,真人快快停手,早些接了聖旨,去到天庭,查清原委,釋解誤會。”
南風也不接他話頭,雙臂再收,將屏障縮至二十丈,此時那諸多兇禽猛獸已經擠在一處,摩肩擦踵,難得移動。
就在此時,屏障內傳來一聲震耳轟鳴,轟鳴是上官雄降雷引起的,但之前多次嘗試都不曾殺傷南風,此時再試,還是徒然。
諸多禽獸異類擠在一處,本就驚慌,突然出現的天雷更是加劇了它們的驚恐,兇禽厲鳴,猛獸嘶吼,叫聲嘈雜,無比混亂。
“南風,不要胡來。”天啓子急切呼喊,他知道南風心中有氣,但是大羅金仙不是天仙金仙,大羅金仙品階極高,不管此前受到了怎樣的打壓和排擠,晉身大羅金仙都足以抵消彌補。
“南風,天啓真人說的對,報仇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先去把聖旨接了。”胖子也催。
聽得二人呼喊,南風暫停擠壓,皺眉思慮,此事發生的太過突然,不久之前天庭還試圖加害於他,而今他迴歸肉身,天庭的態度立刻轉變,重賞加封,大羅金仙是怎樣的一種存在,這種品階的仙人,天庭是不可能肆意加封的,故此,加封大羅一事並無陰謀,而是確有其事,眼下只要他上前領旨,就一定會成爲大羅金仙。
既然不是陰謀,如此重賞就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籠絡補償,加封天仙金仙,份量不夠,直接加封大羅金仙,誠意十足。
晉身大羅金仙固然是好,但晉身大羅金仙也有個很大的弊端,那就他一旦領旨受封,就成了天庭的官吏,便是再大的官吏也只是官吏,只要是官吏就要聽從調度,接受約束,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此番加封,說白了就是招安,是建立在他參悟天書有成,擁有強大實力的前提下,若是自己一無是處,別說大羅金仙了,就是天仙人家都不會給。
在南風思慮的同時,衆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緊張的等他做出最後的決定。
短暫的沉吟過後,南風有了動作,聳肩振臂,暴猛擠壓,靈氣屏障內的所有活物,瞬間化爲漫天血霧。
衆人本以爲南風冷靜下來之後會改變主意,接受加封,未曾想他竟然將屏障裡的兇禽猛獸連帶天官神將盡數滅殺,那些兇禽猛獸也就罷了,最要命的是這裡面還有兩位天仙,便是對方真有過失,也應該由天庭處置,南風此舉將自己的後路給斷了個徹底,沒有留下任何和解的餘地,直接與天庭正面對立。
失去了靈氣屏障的籠罩,血霧上涌翻騰,遮雲蔽日,映得天空一片猩紅。
見此情形,那老天官哪裡還敢滯留不走,調轉雲頭,高飛攀升,龍輦儀仗和樂師天女狼狽隨行,飛在後頭。
待得天庭衆人飛走,南風回身揮手,撤去了庇護着胖子等人的靈氣屏障。
“你瘋啦?”胖子看南風的眼神就像真的在看一個瘋子。
“是你讓我殺個片甲不留的。”南風笑道。
胖子過度驚訝,語塞失言,不曾接話。
南風又看向天啓子,而天啓子看他的眼神和胖子很是相似,都是看瘋子的眼神。
就在此時,有人說話了,“少俠豪氣干雲,妙法玄通……”
“閉嘴,你個馬屁精,”胖子氣急轉身,痛罵侯書林,“成天就知道拍他馬屁,神仙是說殺就殺的嗎?”
侯書林捱了罵,縮頭噤聲。
“大羅金仙也不是說封就封的。”南風接話。
南風雖然沒有明說,但言外之意很是明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天庭既然封他爲大羅金仙,自然是因爲他具有了大羅金仙的能力。
“天庭想必不會深究此事,但後患肯定會有。”天啓子不無擔心,同樣一件事情,不同的人來做,後果也不相同,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只是糊弄傻子的,也只有傻子纔會真的相信,同樣是殺了天仙,也得看是什麼人殺的。
“真人如此作爲,必有緣由。”一位太清老道在旁說道。
南風聞言歪頭看向此人,此人自不會像侯書林那般阿諛奉承,之所以這般說,其實是爲了詢問他這麼做的原因,也是探問他在擁有了翻天覆地能力之後想做什麼。
南風沒有立刻接話,心念閃動,近處黃沙驟起變化,翻滾涌動,化作磚牆屋瓦,四面鋪展,化作堅實地面,再有黃沙左右依附,上下穿行,化作樑柱門窗,頃刻之間,一座不大的廟宇出現在了一望無際的沙原之上。
衆人此時能做的只有目瞪口呆,除了目瞪口呆,還是目瞪口呆,這是一座非常破舊的廟宇,天啓子等人並不知道這是怎樣的一處廟宇,但胖子和元安寧卻是知道的,這是此前被朱雀離火焚燬的土地廟,也是南風和諸位兄弟姐妹曾經居住的地方。
就在衆人驚愕的打量破廟時,破廟裡傳出了火光,那是篝火的光亮。
“夜裡寒冷,諸位進屋說話吧。”南風看了元安寧一眼,轉而邁步先行。
元安寧後隨,隨後是王叔,然後是胖子和侯書林,太清衆人走在最後。
見元安寧跟了上來,南風剛想與之說話,胖子快走幾步來到近前,“這是咋回事兒?”
“什麼咋回事兒啊?”南風隨口反問,他很難向胖子解釋陰陽虛實。
“這破廟咋回事兒?”胖子伸手指着破舊的窗櫺和殘破的牆壁,“這是你變出來的,還是你修好了挪過來的?”
“這就是我們曾經住過的破廟。”南風說道。
“真的還是假的?”胖子又問。
“真的和假的有什麼分別嗎?”南風隨口說道,“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你看不到的不一定就是假的。”
“說點我能聽懂的。”胖子撇嘴。
南風沒有說話,邁步進門。
待得看清廟裡的情形,胖子再度驚呆了,廟裡的景物與長安土地廟裡的情形毫無二致,甚至連窗紙破損的樣子,地上的灰塵,角落裡蛛網都一模一樣,無比真實。
上前撫摸,灰塵真是灰塵,蛛網真是蛛網,破舊的窗櫺掰下一段,斷茬兒清晰,真是木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胖子追問。
“一時半會兒說不明白,”南風隨口說道,待衆人都進了破廟,心念再動,無人踏足之處出現了諸多木椅,“諸位請坐。”南風先行入座。
衆人忐忑入座,撫摸打量,大感新奇。
“你都是你變的?”胖子又問。
“變化都是虛幻的,但這些都是實物,不是假的,更不是幻象。”南風說道。
“你還能變什麼?”胖子問道,實則好奇的不止他自己,但能這般與南風說話的只有他自己。
“我見過的所有東西。”南風問道,掌握了化虛爲實和化實爲虛,不但可以將實物化爲靈氣,也可以將靈氣幻化爲任何實物。
“人也能?”胖子急切追問。
南風知道胖子爲何有此一問,“我只能重聚她們的肉身,無法凝聚她們的魂魄。”
胖子聞言好生失落,怏怏落座,嘆了口氣。
見胖子不再發問,天啓子衝南風說道,“你得驚天造化卻不飛昇受封,爲何?”
“我不願受人調馭差遣,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