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南風面色如常,胖子知道他胸有成竹,也不猶豫,高聲呼喊,帶領衆人退後。
衆人後撤之際,南風稽首四方,衝一干太清道友和王叔等人致謝,待得看向元安寧時垂下手,衝其眨了眨眼。
此前元安寧的心情好生複雜,有內疚,有忐忑,有緊張也有期望,她曾無數次的猜想過二人再見會是怎樣一種情形,卻唯獨沒想到南風會衝她眨眼,剎那之間緊張忐忑一掃而空,時隔多年,南風還是南風。
待得穩住心神,想要微笑迴應時,南風已經移走了視線,擡頭看着天上的雷部神將和傳旨天官。
此時那雷部神將上官雄面色陰沉,手執降雷法器,陰狠的看向南風,若不是那諸多異類不曾後撤遠處,怕是早已經降雷發難。
與上官雄的陰狠神情不同,那傳旨天官徐進仍在高聲嫁禍,只說他謀反抗旨,謀害了雷部神將熊虎。
南風沒有反駁徐進的言語,只是冷冷的看着二人,能遇到幾個好隊友,乃人生莫大的幸事,王叔在修復他肉身的同時幫他補滿了靈氣,此舉對他幫助甚大,若是體內靈氣空乏,他迴歸肉身之後還需要聚攬靈氣才能施展法術,而聚攬靈氣的速度,受自身經絡所限,至少也要一炷香的時間。
省卻了這一炷香的時間,直接決定了勝敗,此番不需積少成多,直接以壇中之水擴充水壇,心念閃動,丹田之氣瞬時耗盡,於頃刻之間化壇爲井。
以井納水,催生溪流。
以溪攬聚,再化江河。
江河儲水,浩瀚成海。
既成大海,大局已定,勝券在手,穩居不敗。
短時間內的瘋狂聚氣,令得周圍狂風驟起,飛沙走石,上官雄有感,雖不明所以,卻知道再等下去只能徒增變數,也顧不得那些兇禽猛獸尚未退到安全區域,揚起法器,撞擊生雷,“反賊受死。”
眼見天雷降下,南風亦不躲閃,直身而立,如同未覺。
霹靂天雷眨眼即至,不偏不倚,打的精準。
在場的衆人和異類多有經受天劫者,知道天雷的威力是何其強大,眼見天雷降下,紛紛以袖掩面,阻擋隨後被天雷震飛的沙石。
但令衆人不曾想到的是天雷擊中南風之後威勢盡消,沒有絲毫雷霆餘威外泄蔓延。
承受天雷之前,南風已經知道天雷不會對自己產生致命傷害,卻不曾想到自己能夠毫髮無損,不但毫髮無損,還能從中得利。
任何的攻擊,實則都是靈氣對靈氣的傷害,傷害之所以能夠發生,是因爲進攻的靈氣要強於防守的靈氣,若是防守一方的靈氣足夠強大,就可以減輕或抵消外來傷害。若是靈氣再強大,就不止抵消和防禦了,還可以將外來靈氣吸收儲納,留爲己用。
說的直白一些,傷害都是接受不了而撐着了,飯量小的人,兩屜包子就能撐壞,飯量再大,能吃五屜而不撐死,若是飯量無比巨大,吃多少包子都撐不死。
眼見自己降下天雷而南風並不躲閃,上官雄就知道這一記天雷可能轟他不死,但上官雄卻不曾想到南風硬受一道天雷能夠毫髮無損,驚詫之下立刻揮砸法器,再補一記。
第二道天雷的情況和第一道天雷一樣,雖然正中目標卻消失的無聲無息。
兩記不成,再來一記,再來,再來,再來……
上官雄越打越心驚,越打越心寒,他自雷部當差多年,對天雷威勢瞭如指望,便是道行高深的上古妖邪和位列仙班的神仙也經受不住這雷霆之威,南風不過區區地仙,還強行附歸了肉身,血肉之軀怎麼可能經受這麼多道天雷而不死?
吃驚的不止上官雄,那傳旨天官徐進亦是大驚失色,但他卻並不認爲南風能夠耐受天雷是因爲自己強大,只當他是施展了什麼法術,亦或者是得到了什麼庇護,方纔能夠無視天雷。
心存此念,在上官雄暫停喘息之際,以靈氣化出長劍,疾衝而下,“反賊,還不束手就縛?”
徐進乃天仙品階,既昇天仙,便得天仙神通仙法,來去如風,快捷非常。
便是徐進來勢洶洶,南風亦不曾出手抗拒,只是直身站立,等他來攻。
徐進見南風不做防禦,只當他浮誇託大,試圖後發先至,想到此處,既怒且喜,怒他目中無人,喜他盡失先機,到得近前長劍揮出,直斬其首。
在揮劍之初,徐進心中是歡喜的,因爲此時南風便是有心防禦也來不及了。但是待得長劍觸及南風脖頸,他卻心生驚恐,時至此刻南風仍未出手,這已經不是託大了,這說明他是胸有成竹,確定這一劍殺他不死。
開弓沒有回頭箭,便是心中驚恐,也只能順勢進招,長劍於電光火石之間劃過了南風的脖頸,至此,徐進心中的驚恐再度化爲狂喜,因爲他能夠清楚感受到自劍身傳來的些許血肉阻力,這說明南風確是血肉之軀,而血肉之軀在被斬斷脖頸之後是不可能活着的。
但是長劍劃過南風脖頸之後,其心中的狂喜只持續了極短的時間就變成了驚愕,在他認爲南風的脖子應該開始冒血,頭顱應該掉下來的時候,南風的脖子上卻並沒有出現血跡,腦袋也沒有掉下來。
心中驚惑,反手再砍,長劍再度自南風脖頸劃過,仍然不見鮮血流出。
正一劍,反一劍,再來一劍,南風只是不死。
便是再傻的人,也知道南風隨時可能出手取他性命,身處絕境,只能做困獸之鬥,上下劈砍,連戳再刺,卻不能傷南風分毫。
“你不累呀?”南風笑道,徐進的舉動如同市井潑皮,雖然窮兇極惡卻毫無章法。
“你,你,你……”徐進以長劍指着南風,與此同時連連後退,臉上的神情如同見鬼。
“還有什麼招數,全使出來。”南風說道,不管是上官雄的天雷還是徐進的靈氣長劍,對他而言都只是檢驗天書的化虛爲實,化實爲虛,天雷威力再大,不過是一團充盈靈氣,長劍再怎麼鋒利,斬斷脖頸都不可能於瞬間完成,沒有什麼東西是能夠在瞬間完成的,只要不是瞬間完成,體內靈氣就能夠化虛爲實,癒合修復。
徐進此時已經近乎絕望,聽得南風言語,卻仍然衝上來再度出劍,這倒不是他自忖能夠傷到南風,而是他很清楚自己此時若是調頭逃走,南風一定會取他性命。
此番是攔腰橫斬,本以爲劍身還會傳來割破骨頭血肉的細微阻力,未曾想劍身傳來的卻是堅硬無比的強大阻力,由靈氣凝化的長劍堪堪觸及南風腰身,便被徹底震碎。
“再來。”南風微笑鼓勵,他此時只是以這徐進爲驗金石,來檢驗自己推研天書所得,靈氣不但可以化虛爲實,化實爲虛,還可以化實爲更實,化虛爲更虛。
實到極致,金身不壞。
虛到極致,無處不在。
徐進此時已經知道南風是在貓戲耗子,哪裡還敢再來,出於求生本能,擡頭上望,與上官雄求助。
那上官雄原本還愣在當場,眼見徐進看他,反倒回過神來,駕起雲頭,調頭就跑。
“我,我,我也是奉命行事。”徐進語帶顫音,只差跪下。
南風尚未答話,胖子在不遠處高喊,“快動手,它們要跑。”
南風聞聲回頭,笑道,“放心好了,一個也跑不了。”
“都跑啦。”胖子揚錘環指,此時那羣兇禽猛獸已經發現勢頭不好,作鳥獸散,有跑的快的,已在五里之外。
南風右手揮出,一道巨大的靈氣屏障瞬間出現,如同天羅地網,籠罩十里方圓,上攔逃跑神將,下阻四散禽獸。
與尋常的靈氣屏障不同,南風佈下的靈氣屏障由於蘊含海量靈氣,已然化虛爲實,能被肉眼所見,眼見退路被截,千百禽獸瞬時亂做一團。
“好!”胖子怒吼,“殺了,全殺了,片甲不留。”
南風尚未答話,上方傳來了一聲悶響,衆人聽得聲響擡頭上望,只見那上官雄正在高空墜落下來,不消說,這是試圖強行衝破靈氣屏障,遭到了屏障的劇烈反衝。
南風並未急於動手,而是收回視線,衝衆人正式道謝,“多謝諸位真人護衛周全。”
天啓子等人此時尚未自震驚之下回過神來,聽得南風言語,愕然稽首,茫然回禮。
南風又看向王叔,“王先生,辛苦了。”
王叔原本就是古稀老人,背井離鄉,隱居多年,而今見到南風強大如斯,知道自己這些年的辛苦終有回報,喜極而泣,老淚滂沱。
侯書林一直在攙扶王叔,但南風衝王叔道謝之後並沒有看他,而是跳過他看向元安寧,雖然被跳過了,侯書林卻無比歡喜,南風此舉這並不是無視他,而是已經視他爲自己人。
南風看向元安寧,元安寧也在看南風,時至此刻元安寧終於有機會衝南風回以微笑。
南風也衝元安寧笑,但這笑裡卻並不全是歡喜,恰恰相反,歡喜只佔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還是傷懷和感觸,歲月不饒人,元安寧今年已經三十歲了。
微笑過後,南風收回視線,再度揮手,自靈氣屏障之內再布屏障一道,護住了天啓子等人,轉而張開雙臂,收斂外圍屏障,將那羣兇禽猛獸和神將天官向內收縮擠壓。
任那羣禽獸如何奮力衝突,卻始終不得突圍逃走,隨着靈氣屏障的收緊,被盡數擠壓在不足百丈的狹小區域。
“南風,三思。”天啓子隱約猜到南風要做什麼。
“師伯,我思了九年了。”南風說話之時外圍屏障仍在收緊。
南風話音剛落,上空突然傳來仙樂之聲,與仙樂之聲一同傳來的還有淡淡的香氣,仙樂商羽鳴瑟,縹緲繞樑,香氣如蘭似檀,沁人心脾。
衆人有感,擡頭上望,只見九天之上出現了數一朵巨大祥雲,青龍車輦,天罡儀仗,天女散花,仙樂奏響。
一老年天官手捧卷軸,行在前方,到得近處,鋪展卷軸,高聲宣朗,“下界道人南風真人,授籙三院主事,剛直仁和,奉行天道,而今功德圓滿,加封大羅金仙,欽語如上。”
老天官唱罷,面帶微笑,“恭喜真人,賀喜真人。”
南風不說話,只是笑,與此同時雙臂內斂,繼續收緊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