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登峰已經習慣了離別。並沒有多少傷感。他主動去擁抱葉飛鴻是因爲他內心是坦然的。擁抱只是友人分別的一種禮數。
左登峰走到街頭又回頭看了一眼。再度衝二人揮了揮手。二人見狀急忙招手迴應。左登峰微笑過後拐離了二人的視線。
他給葉飛鴻留下了足夠的金錢。她和阿木日後不會受苦。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此外他在翻找內丹的時候從巨蠍的屍體裡發現了一枚掌心大小的扁平銅器。應該是進陣的陣符。這件銅器他夾在寫有陣法的宣紙中留給了阿木。阿木是彭國世子。他早晚會重回羅布泊尋找他的親人。回家的鑰匙留給他。鬼城的秘密也留給他再去探尋。
到了無人之處。左登峰施出身法帶着十三向南掠去。在飛掠的同時他在盤算着下一步該幹什麼。目前他有兩件事情要做。一是回返山東。尋覓最後那枚陰屬內丹。二是去辰州派爲玉拂補充寒氣。短暫的思考之後左登峰決定先去辰州派。爲玉拂補充完寒氣他就可以放心的去尋找最後那枚陰屬內丹了。
二更時分。寒風減弱。天上飄下了雪花。
左登峰停了下來。擡頭看着悠悠飄落的白雪。這可能不是他看到的最後一場雪。但是這個冬天卻是他人生中最後一個冬天了。
短暫的駐足之後左登峰提氣輕身披雪趕路。他並沒有放縱自己哀傷的情緒肆意蔓延。因爲他知道沒誰會來安慰他。到頭來還得自己止住悲傷。
目前距離玉拂補充靈氣的最後期限還有很長時間。所以左登峰走的並不急。在南下的途中他一直挑選在荒山野嶺中行進。時至此時他捫心自問不欠任何人的人情。但是他感覺虧欠十三。他要在有生之日儘可能多的爲十三尋找靈物。十三越強大。他走的就越安心。
大雪下的很大。覆蓋了山中的植物。這爲他尋找靈物增添了難度。而那些有道行的動物在這個季節也大多躲起來貓冬了。左登峰這一路上收穫並不多。直待到了南方情況才稍有好轉。尋到了幾株成形靈物。
半月之後的傍晚。左登峰敲開了辰州派道觀的大門。開門的道人認識他。將他請了進來。辰州掌教見左登峰到來頓時面露喜色。
“我是來爲崔金玉補充寒氣的。”左登峰搖頭說道。
左登峰此語一出。辰州掌教臉上的喜色立刻轉爲了失望。嘆氣過後將他帶到了玉拂所在的房間。照例還是在門外等候。
玉拂的牀側有紫氣屏障保護。這是他留下的屏障。對他是無效的。左登峰走到牀邊低頭看着玉拂。
玉拂平靜的躺在牀上。保持着他離開時的姿勢。有着紫氣屏障的保護。她的臉上並沒有飄落灰塵。
短暫的停留之後。左登峰爲玉拂補充了寒氣。隨即轉身離開。一直以來他都處於悲傷之中。不間斷無休止的悲傷令他徹底麻木了。
“如果左真人不嫌棄就在敝派盤桓數日。過了元辰再走也不遲。”辰州掌教出言留客。平心而論他並不喜歡左登峰。如果不是因爲左登峰。玉拂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但是年關馬上就要到了。他知道左登峰樹敵滿天下。年關定然獨自度過。這纔好心相留。
“多謝真人厚意。左某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左登峰出言道謝。
辰州掌教見他無意留下。也不再強留。親自將他送出道觀。
就在二人施禮道別之際。道觀西側傳來了猴子的叫聲。左登峰聞聲轉頭。發現一身金毛的九陽猴正坐在道觀的院牆上衝着十三尖叫。
十三聽到猴子的叫聲立刻向西竄去。左登峰見狀急忙延出靈氣將它抓了回來。十三和九陽猴不對付。一見面就動手。不過在此之前十三已經將九陽猴痛毆了一頓。打一頓就行了。不能見一次打一次。
離開辰州派。左登峰迴返山東。山東是他的故鄉。也是姜子牙當年的封地。
身在異鄉爲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左登峰不想在外地過年。所以他纔在年前趕回了山東。但是到了山東邊界他並沒有向東行進。而是帶着十三徑直向北。他不敢回清水觀了。上次回去他就挖開了巫心語的墳墓。這次如果再回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掀開巫心語的棺材。他很清楚掀開棺材之後肯定不會看到巫心語自棺材中坐起來。如果看到屍骨。他怕自己會立刻瘋掉。所以他不回老家。他要到濟南去。
大年三十的上午。左登峰和十三出現在了濟南的街頭。
此時是戰爭時期。物資匱乏。糧食緊缺。紙鈔貶值。物價飛漲。但是這些都不影響老百姓過年的喜悅。商家都將貨物搬到了大街上出售。老百姓用口袋揹着紙鈔採購年貨。其實這些紙鈔根本就不值錢。一口袋紙鈔不一定買的出一斤雞蛋。
有錢人家在這時候基本上都備足年貨準備過年了。現在買東西的都是窮人。其實他們也買不起什麼。能割上一刀豬肉包頓餃子算是好的了。古語說得好。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句話的意思是決定人物質生活高低的並不是你住在哪裡。而是你有沒有錢。其實沒錢的窮人住在城市裡更遭罪。還不如住在鄉下。農村的窮人到了這個時候可以砸冰捕魚。鳥銃狩獵。即便沒錢也能湊合着過個年。可是在城市裡就沒辦法可想了。
到了年關。生意最好的就是當鋪。很多人平日裡不捨得典當的東西到了這個時候也得典當了。沒辦法。年總得過。餃子總得包幾個。白饃總得蒸一鍋。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這時候小偷兒也多。走了沒多遠十三已經抓跑好幾個了。這些人都是衝着十三脖子上的項鍊來的。他們可能不認識鑽石。卻認識連接鑽石的黃金。
左登峰無奈之下只好再度摘下了十三的項鍊。這東西其實對十三一點兒用都沒有。十三戴着它也感覺很彆扭。
大街上熙攘的人羣和喧鬧的氣氛沖淡了左登峰心中的陰霾。可惜沒過多久他的心情又變的很糟糕。他忽然想到過了中午人羣就會散去。大街上就會變的冷清。而且飯館在大年夜是不開門的。到時候他就真的無處可去了。
淡泊明志。寧靜致遠。這句話是對的。但是得看用在誰身上。左登峰現在不想安靜。一安靜他就想到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時間越來越少。他的心理壓力越來越大。只有喧鬧的環境才能微微緩解他巨大的心理壓力。
左登峰轉悠了片刻。轉而帶着十三前往西側當鋪。他要去當鋪背大洋回來分撒。大人捱餓受窮都是他們自己選擇錯誤。不能讓孩子在年三十兒餓肚子。撒錢。爲孩子撒錢。
在西行的時候左登峰的心情好了不少。在此之前他腦子裡閃現出了大量稀奇古怪的念頭。細想下來撒錢是最不怪異的一個念頭了。他很高興自己能做出這麼有理性的決定。
當鋪今天的生意很好。典當物件的人排成了長隊。爲了安全起見當鋪請來了一些五大三粗的人維持秩序。
左登峰肯定不會排隊。排隊是有的是時間的人乾的事情。一個快死的人是不會排隊的。不過當他徑直走向當鋪外堂的時候被人攔了下來。
“排隊去。”攔住他的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
“我是左登峰。”左登峰衝那壯漢微笑開口。
那壯漢聞言面露疑惑。上下打量着左登峰。頃刻之間臉上的疑惑就變成了驚恐。隨即面無人色的跑開了。他想起了左登峰是誰。也聽說過左登峰是什麼人。他此刻慶幸的是左登峰沒有直接動手殺了他。
“十三。看見沒。當壞人不用排隊。”左登峰低頭衝十三笑道。
十三聞言擡頭看着左登峰。左登峰這句話缺乏必要的邏輯性。它沒聽懂。
左登峰說完邁步走進了當鋪。此時當鋪的幾個窗口都有人。櫃檯裡面的朝奉喊唱着“鼻菸壺一隻。大一寸二分。點藍掐絲……”“粗布棉襖一件。長三尺三寸。左肩藍布補丁……”
“我是左登峰。把我的木箱裝滿大洋。”左登峰走上前去將木箱放到了櫃檯上。
此語一出。年輕的朝奉立刻傻了眼。反倒是旁邊一個年老的朝奉有眼裡。快速從自己站着的方凳上下來。走過來換下了年輕的朝奉。
“你敢站的比我高。”左登峰不滿的看着櫃檯裡面的老朝奉。當鋪裡的朝奉都是俯視典當人的。
“不敢。不敢。”老朝奉聞言急忙拿着左登峰的木箱走進了後堂。
片刻過後由四個夥計合力將木箱擡了出來。擺上了櫃檯。
左登峰見狀笑了笑。做生意的人一個比一個鬼。這個老朝奉雖然並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左登峰。卻仍然給了錢。但是滿滿一木箱大洋。重量至少也有三四百斤。如果是冒牌貨肯定帶不走。
左登峰笑過之後夾着木箱離開了當鋪。太重了。揹帶受不了。
剛剛走出當鋪。左登峰就聽到北側傳來了日本鬼子的軍樂聲。隨手招來夥計一問。原來是日本鬼子請了各界藝人在廣場上舉行慶祝春節的日中聯誼會。
“有意思。十三。走。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