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起時,周圍聲音就小了。
每一粒沙子,每一粒在穆青侯和林焚酒周圍,被激起的黃沙,都化作了最鋒利的刀子。
它們肆意地打在那些修士臉上,近一些的修士臉上便被刮出了一條細小的血痕;它們狂亂地捲過穿着的衣袍,衣袍間便留下給割破的劃痕口子。
穆青侯和林焚酒身邊的黃沙被吹去,便形成了一個無形的氣場,將他們與外界隔絕開來。
沒有人敢進來打斷他們。
就像沒有人敢對穆家和林家出手一樣。
這一次的交手,在他們看來就是穆家和林家年輕一代,在星路下的第一次較量,他們交手的意義已經超越了本身,有着特殊的味道。
許多修士正是看出了這種微妙,他們屏息等待,想要看誰會更勝一籌。
穆家和林家的人則都把目光放到自家公子身上,一旦有什麼意外發生,將會第一時間出手。
穆青侯和林焚酒現在在比拼的,是誰的修爲更深厚一些,所以他們僵持在這裡,看似沒有動作,但實則調動的力量可能更多。
那一圈無形的氣場,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有修爲稍弱的修士,走進這樣一個氣場內,他很可能被氣場裡充斥的威壓當場抹殺。
如同利劍般四濺的風沙,也正是由於氣勢之間碰撞爆發出來的,他們只出了一招,一招就有這樣的威力。
這就是一個大家族的底蘊,年輕一代裡面,能夠和他們並駕齊驅的又有幾人,這兩個人都是平北沙漠裡最亮眼的星辰,就看誰最終能夠化爲日月。
穆青侯和林焚酒四目相對。
他們的手和劍,還有中間那酒壺,之間彷彿絕對靜止住了。
任憑一圈又一圈肉眼可見的透明波紋,從酒壺上散發出來,然後衝散到四周。
誰更強?誰更強!所有人心裡都在咆哮,他們努力在風沙裡睜大了眼睛,想要不錯過任何一個可能出現的東西,他們要知道,兩個人誰更勝一籌!
然後,他們就看到三道黑影突兀的出現在那隔絕外界的氣場裡面。
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毫無徵兆,所有人的眼睛瞪得極大,但他們都不知道那三道黑影是什麼時候進去的。
再然後,一隻同樣蒼白,但看起來更加有力的手掌,輕輕按在了那中央的酒壺上,五指輕輕釦起,就那麼輕鬆寫意地,把它從中間拿了起來。
當着穆青侯和林焚酒的面,如同從地上撿起一個東西般,輕鬆地拿了起來。
“不錯的酒壺,不過能不能麻煩你們換一個地方。因爲你們,擋住路了。”
因爲你們,擋住路了。
擋住路了!
每個在場的修士心裡,都彷彿被巨錘一下子擊中般,呆愣在當場連大氣都不敢出,因爲來人的舉動和他說的話,讓他們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纔對。
林焚酒算狂,他也的確很狂,但他也做不出這樣瘋狂可怕的事情,說不出這麼囂張跋扈的話。
兩個修行天才氣勢的比拼,不是誰都能夠強行插手的,這也是爲什麼穆家和林家修士沒有出手的原因。
但眼下這個人,居然視如無物的,出現在兩股氣場的碰撞中央,然後若無其事地拿起了那個酒壺!
誰都知道那個酒壺是維繫這個微妙平衡的平衡點,一旦酒壺碎裂,就是兩大天才激烈出手的時刻,所有人都在等那個酒壺裂開,但它被抓了起來!
探囊取物,熟視無睹,輕鬆寫意!
他還說出了這麼囂張跋扈的話,完全無視了穆家和林家兩個恐怖家族的存在。
他究竟是誰?
一個陌生年輕的臉龐,最懾人心魄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彷彿能夠看破一切的眼睛,一雙清澈璀璨智慧的眼睛。目光端詳着手中的酒壺,拿着酒壺的手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他真的很平靜。
陌生的面孔,模樣也很年輕,能夠在穆青侯和林焚酒的氣勢比拼中,拿起作爲平衡點的酒壺。
這一份實力,讓人心顫的恐怖,也讓人覺得強勢。
在他的身後,是一男一女兩個修士,女的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很是年輕可愛。
但當他們把目光投向那個男性修士後,所有人在心裡都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他,怎麼會是他?
“趙家小公子!”
嘶!!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誰都沒有想到趙疏狂會出現在這裡,但他就偏偏出現在了這裡。
趙疏狂的出現,也讓那個出手的年輕修士,爲什麼那麼狂妄強大有了理由。趙家作爲真正平北沙漠裡的第一家族,什麼樣的天才都有可能出現。
他們將七夜誤以爲是趙家隱藏起來的底牌,現在出現在星路。
但也有不少修士眼中露出了一絲狐疑,因爲他們收到的消息,是趙疏狂被趙家派系追殺,逃出平北城。
既然逃出了平北城,怎麼還可能有工夫出現在這裡,這不等若自投羅網一般,把自己的行蹤暴露嗎?
“我說,你們難道就這樣站着?我不是已經說過,你們擋住路了嗎。”七夜看着穆青侯和林焚酒,他可不管穆家林家到底是什麼勢力。
反正要想登上星路,就是要跟整個平北沙漠爲敵,他已經不在乎了。
“趙疏狂,你家的家僕倒要比我還囂張?”林焚酒眼睛盯着趙疏狂,幾乎要噴出火焰來。
他跟穆青侯一戰,無論輸贏結果如何,都將會被整個平北沙漠的修士記下,但偏偏這意義重大的一戰,卻殺出了這麼一個人,不,是三個人。
趙疏狂,趙家小公子,也是年輕修士裡最沒有用的一個,只能在平北城作威作福的紈絝。
沒有人正視過他,但今日之後,有這樣一個家僕在身邊,他似乎又有了被重視的價值。
“夜大哥不是我的家僕,他是我的恩人,不是趙家人。”趙疏狂卻沒有狐假虎威,第一時間解釋清楚道。
這一解釋,讓本來已經覺得足夠震驚的衆人,再次被震撼了,出手的那個人居然不是趙家人,也就是說他並非趙家隱藏起來的年輕天才?
他又是哪家人,他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實力,他的實力又到底到了什麼地步!
穆青侯的眼神第一次發生了變化,他看向抓住酒壺的七夜,覺得這個人比修煉似乎更有意思。
林焚酒眼中出現了戰意,如果是趙家,出面干擾這樣的決鬥,他或許會考慮到時機未到而選擇忍耐,但趙疏狂都開口解釋,那出手之人並非趙家人。
不是趙家人,卻如此囂張,有如此深不可測的修爲,他已經蠢蠢欲動。
七夜卻彷彿沒有看到這兩個同樣年輕的天才,流露出來的戰意和憤怒,他只想走到星路伊始之地。
“麻煩,你們讓一下,這是第三遍,我說話一向不超過三遍。”七夜的脾氣很好,也很不好,這看人。
“打亂了我們的決鬥,還說出這樣囂張的話,難道你以爲能夠安然無恙地走到伊始之地?報出你的家族,姓名,然後我要打破你不知所謂的驕傲!”
“如果你說的是這個酒壺的話。”七夜對林焚酒亮了亮手中的酒壺。
他說罷,隨意地一扔,把酒壺扔向了林焚酒,然後他一個踏步,一掌轟向了提前出手的穆青侯。
乾脆,利落,絕對的力量,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七夜的出手,他們覺得不可思議。
七夜的自信不是無端而來,而是他絕對有駕馭這種自信的實力,他的酒壺和他的孽龍大手印,同時和目標撞在了一處。
兩道炸雷聲同時響起,震耳欲聾。
穆青侯的手指重新收回袖中,他向後退了數十步,退到穆家修士之中才堪堪罷休。
林焚酒則稍微慘了些,他的劍劈碎了那曾經心愛的酒壺,卻被裡面的酒灑了一臉一身,稍顯狼狽。
“我說過,我只是想借個路,我走過之後你們可以繼續,我不會影響到你們,也希望你們不要影響我。不然的話,下一次再出手,來者皆殺!”
七夜出手,對他趕路似乎沒有半分影響,在出手完畢的瞬間,自己帶着兩人也已經走過他們身邊。
只留給仍然處於震驚中的衆人,一道霸道絕橫的背影。
從出現抓起酒壺,到借路走過人羣,七夜被耽誤的時間真的不多,他很惜時,因爲他現在的情緒很不穩。
彷彿一個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火藥桶,當他決定和整個平北沙漠爲敵以後,他就沒有打算再忍耐等待下去,就要用最強悍無敵的姿態,去讓這些平北沙漠驕傲的修士畏懼。
他做到了,不止是畏懼,忌憚,擔憂,慎重,這些情緒一一出現過。
七夜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他打算在所有平北沙漠修士心中,先種下一顆小小的種子,很不幸的,穆青侯和林焚酒成了一個藉口。
但也並非所有人都會顧忌,也有人覺得七夜表現出來的實力不過如此,他們之所以忍讓穆青侯和林焚酒,主要還是因爲他們背後的勢力。
他們的確很年輕,但他們的勢力纔是真正讓人忌憚的。
七夜也很年輕,他甚至可能有更高的天賦,但他不是趙家人,這就足夠了。
“你是誰,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難道你以爲,只是僥倖勝過兩位公子,就能夠在星路伊始地佔據一席之地了嗎?你沒有這個資格!”
七夜前行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的頭沒有回過來,他的身子站得筆直。
“有沒有實力和資格,並不是站在這裡說幾句空口白話,他們是穆林兩家的公子,我會留手,你不是。”
不是,七夜之前已經說過三遍,但凡擋路者,皆殺!這個開口說話的人在他身後,似乎並沒有擋住他前行的路,但言語誅心。
也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