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依然是震撼熟悉的歡呼聲,蕭靜靜地坐在拳臺休息角閉目養神,小波在身後給他的背部肌肉做按摩,放鬆神經以迎接即將到來的比賽。不管對手的分量如何,一個優秀的拳手都要全力以赴去對待,思想上重視敵人是最緊要的素質。
而這場比賽是和以往大大不同的,空前的熱烈,觀衆的人數之多已經創下了最高記錄,很多人沒有座位而擁擠在過道四周,也許威爾遜已經在後臺合不攏嘴地幻想一沓沓花花綠綠的鈔票。
觀衆的情緒在比賽還沒開始已經激動的一塌糊塗,聲嘶力竭的呼喊着各自的偶像拳手,一些大膽的少女甚至衝破維持秩序的保安重重封堵,發瘋一樣在臺下使勁顛着腳尖,湊上手來在蕭的身上摸一把,小波只得張開胳膊招架護衛着,結果險些被熱情的姑娘給拉下了高臺。
“你的對手鐵金剛並不是名不副實的傢伙,他有着和那強硬的名字一樣強硬的身手。”老司迪目光陰鬱,面色有點不自然的蒼白:“今天會是場苦戰。”
“您老竟然擔心蕭哥會輸?”小波大驚小怪地插嘴:“別開玩笑了,打遍曼谷無敵手的第一拳王呵,就對面那瘦猴還不夠我三拳兩腳呢。”
老頭懶得理他,擔憂地盯着蕭道:“最近兩天是不是腰又疼了,當日你硬拼着受兩腳而在30秒內擊倒橫掃東南亞的拳王猜信,哎,你當他坦克的名號是白叫的嗎。”他搖搖頭繼續道:“也許你該學着放棄,今天這場賽事,我總覺得……,難道你還留戀那些浮華的勝利掌聲。你知道,威爾遜是個很通情達理的老闆,他會讓你走的。”
蕭緩緩睜開眼,有點詫異道:“你覺得我會失敗?我看過鐵金剛比賽的錄象,‘打不死的人’,呵呵,他雖然最近在南部鬧的很兇,但我並不認爲金剛就不會碎,何況他這個假金剛。我想你應該對我的能力有信心”
“看着他,我感覺到一種危險的氣息。”老司迪數十年的拳擊生涯讓他的感覺比狼狗的鼻子都要靈敏,他好似嗅到了潛在的威脅,不放棄地再次勸道:“你的實力我當然清楚,但那傢伙是個看不透的人物,要是擔心比賽的賠償金,我可以和威爾遜談。不是和你開玩笑,我的意思是放棄。”
小波對老頭貶低自己的偶像而誇大敵人很不滿意。忍不住又嘀咕:“老頭,看來過了年你就得回家養老了,蕭哥怎麼會敗……”話沒說完,就被老頭惡狠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我記得你老人家說過作爲一名拳手,他只能選擇不斷進攻,偶爾的防禦也只爲了更好地組織進攻。或者打倒敵人,或者被敵人打倒。如果選擇了退縮那就再不能稱爲拳手,所以,我不會放棄的。”蕭看看老頭關切的臉,站起身來使勁擁抱他,咬牙道:“對不起,這次是對我的一次最好的鍛鍊,要是放棄的話,我可能再沒有進步的可能,謝謝老師了,我會小心的。”
老司迪回擁下心愛的弟子,也不再做無謂的勸解,低聲給他說了各種戰術然後又道:“對方的身體很強韌,一定要找準他的軟肋用重擊,不到把對的趴不起來不要停止攻擊。”
小波也一聲歡呼,擁抱着蕭,舉起他的手臂,大聲朝臺下怒吼:“蕭必勝,第一拳王必勝……”也許年輕的心真的沒有畏懼和害怕,年輕人有着衝動莽撞的毛病,但他們更有大無畏的勇氣。
“蕭,蕭,我來給你加油。”蕭向臺下看去,瘦小的威爾遜在肉盾保保鏢的包圍下叫喊着。
“謝謝。”蕭伸出手和威爾遜緊緊相握,笑道:“老闆,也許我會輸了比賽,你這次可能把褲子都當掉。”
威爾遜大笑罵道:“你要敢輸了,我就找幾個美麗的小妞非把你壓死不可,當然如果你要贏了的話,也會被成堆的鈔票壓死,哈哈。”說到這裡他面色沉重起來道:“這次可是個大賭局,曼谷20多年從沒得見的大豪賭,蕭,一切拜託了。”蕭給了他個很自信的笑容,一切O。
“蕭君。”甜美清脆的聲音響起,它的主人,一身潔白衣裳美麗的如同天使的深田靜子費力地擠到了臺下。這些日子這小丫頭纏的蕭要命,早已經混熟了。
“深田小姐……”看到她皺了眉頭,蕭笑着改口道:“靜子,歡迎你來看我的比賽。”
“我可是壓了錢在你身上哦,輸了我要罰你的”靜子可愛地惡狠狠說道,那份嬌癡險些把一旁見了美女直留口水的威爾遜迷暈了過去。
靜子拉住蕭的手搖了搖道:“蕭君,加——油。”
她嫵媚嬌柔的神情讓蕭彷彿又回到了多年前,每當自己遠行執行任務時,溫柔的妻子也總是這樣握住自己的手幫自己鼓氣。他怕再不能壓制自己的情感,有點粗魯地抽回手來,急忙轉過身去掩飾即將從眼眶譁落的淚水,輕聲道:“謝謝”。
蕭目光掃處,對面的鐵金剛邪笑着望着這邊,眼睛帶着冰冷的嘲諷,他身體瞬間變的僵硬,一股戰意涌起,擡起頭來挑釁地看着對方,心裡默唸:來吧,王八蛋,我會把你打得永遠趴不起來。這一刻他找到了發泄情感的目標。
叮……比賽鐘聲響起,海浪般的歡呼聲更加熱烈,一波一波的吼叫似要把整個大廳的屋頂掀掉。“第一拳王……”,“鐵金剛無敵……”……
裁判戰戰兢兢站在兩位**中間,飛快地把手掌舉起一壓叫道“開”,然後兔子般跑的遠遠地,以免世界大戰殃及池魚。他的話聲剛落,蕭肌肉繃的緊緊如同一發高壓彈簧,飛起身體,一記起雁腳重重踹在鐵金剛小腹上,“咚”如大力敲擊在牛皮鼓的聲音沉悶響起,鐵金剛通通通,身軀受不了那巨大的衝力,向後連着倒退了好幾步。
蕭也借力一個倒縱飛身後撤,雙拳環抱護着頭部,落地時,眉頭閃過一絲壓抑的痛楚,當剛纔擊中目標時,並沒有往常那樣的喜悅,只感覺猶如踢在一塊厚厚的鐵板上面,使出多大的力量,就有多少力量反作用給自己,腳背一陣發麻,如果不是戰鬥時硬氣功布滿全身,骨頭只怕就要碎裂開。
鐵金剛卻恍如沒事,傻呵呵咧咧血碰大口,對着蕭露出野獸獵食一樣殘忍的笑容,精壯的身體惡狼撲食般完全沒有章法地衝了過來。蕭擡腿,撞肘,側頂,一連串連擊動作一氣呵成,他心中凜然,用上了重手,攻擊全部落在鐵金剛毫不知道躲閃的身體上,卻只感覺手足痛楚,接觸到的軀體根本沒有人類該有的柔軟,那像是一種精剛鑄造而成的沉實。鐵金剛毫不在乎地浪蹌着步伐抵消衝勁,開山裂石的攻擊對他不能造成一點傷害。臺下的觀衆都驚呆了,呼嘯聲拍掌聲漸漸靜止,一種古怪驚悚的感覺在人們心底產生:這還是血肉之軀嗎?
靜子本來輕鬆的臉色也沉重起來,不知覺站起來緊張地看着比賽,看着場中的蕭,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擔憂。
此時臺上形式又起變化,蕭身形開始展開靈活的閃避,遊走幾招後,大吼一聲,雙手擒住鐵金剛臂膀,身體緊緊貼着他,腰部猛發力頂起對方全身,左手改抓爲脊背,用勁把鐵金剛舉過頭頂,沒有絲毫耽擱狠狠地把他摜向大理石地板,這招其實並不屬於拳類範疇,乃是摔交中非常霸道的一式‘犀牛背’。
只聽的‘轟隆’一聲,人羣膽小的人甚至緊閉起了眼睛不敢看那腦漿迸裂血肉橫飛的場景。隨即發生的事讓衆人再次陷入目瞪口呆中,堅硬的地面已向下窪陷,石頭綻開數道裂紋,可與之親密接觸的鐵金剛拍了拍屁股,又大模大樣站了起來,不過他顯然是摔痛了,臉上神色猙獰,瞪着對手開始遊走着步伐尋找攻擊的方位。
蕭不能置信地擦擦眼睛,他最是清楚剛纔一擲的威力,運滿氣功的一摔勁道,真正的鐵石都要被砸成粉末,他只覺得一股寒意在心中蔓延,身形卻不敢有片刻的遲鈍,躲閃着鐵金剛一道又一道狂暴的拳打腳踢。
“操,這是什麼比賽,這畜生還是人嗎?”威爾遜簡直是暴跳如雷,是個傻子都能看出鐵金剛的不正常,此時的他根本不是在打拳,怎麼看怎麼像一條瘋狗在狂撕亂咬着,毫無章法,卻靠着不似血肉的堅硬身體不可抵擋。
“現在拼的就是兩個人的氣脈悠長了,要是蕭先力氣耗盡,步伐慢下來就麻煩了。”看着鐵金剛呼嘯着一拳頭打空,硬生生把地板打的石硝橫飛,老司迪擔憂地沉聲道:“堅持,一定要堅持下來。”
一邊的靜子卻是心思重重的樣子,口中喃喃道:“千萬不要是那種東西,老天保佑……”
臺上情景是兇險萬分,衆人看的如癡如醉。只有場中的蕭才知道自己已經漸漸控制了比賽,心中大定後,他收拾起起始的驚亂,不再恐懼對方非人類的堅硬身體,採取游擊戰術,身形如一隻起舞的雲鶴飄逸地不斷閃避着敵人的猛烈攻擊。以己之長攻敵之短,鐵金剛緩慢笨拙的動作就是其死穴。
蕭耐心地等待着機會,冷靜地觀察着對方的防禦弱點。不一會,狂猛攻擊着的鐵金剛氣勢明顯緩了下來,這個剛纔把自己摔的生痛的傢伙實在太狡猾了,自己的攻擊總是在被差毫釐地閃過,他氣的哇哇大叫起來,拳打腳踢更加不成章法。
“就是現在”蕭眼裡閃過一道精芒,殺氣涌動,鐵金剛呆了呆,繼續哇哇叫着,雙臂張開,想把死敵夾在懷裡活活勒死。就猛聽霹靂般的雷聲驚起,蕭那雙拳頭奇異地白光大放,所有滾雷的聲音的最後彙集於一雙拳頭上,拳的威力與鐵金剛猛衝而來的力道對撞,“喀嚓”,兩人分開,觀衆這纔看清鐵金剛右胳膊不自然扭曲着,似骨頭已經斷折,額頭到左眼破了個大洞,血流如注,襯着臉上的猙獰直如厲鬼樣恐怖。
蕭笑容滿面,身體卻不爲人知的輕微顫抖,輕易使用還沒控制自如的梅家拳法第二階段最霸道的霹靂拳,這畢身精力具於一拳的招式實在是耗費了幾乎全部的內氣。不過現在他也不擔心什麼,面對重傷的對手,自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剛纔他左拳橫出時,中指故意翹高刺出,這樣拳的力道全部加在這一指上,所以雖然鐵金剛已經有所覺閉起了眼睛,依然被硬生生擊爆眼球。這種兇狠歹毒的搏擊方法其實是來源於蕭從前所在的特種部隊的訓練而得,回想當年在“紅色衛隊”依靠這些搏擊招數,自己多次死裡逃生完成了衆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搏殺多少間諜國賊,那時是何等地意氣風發,再比對現在卻淪爲卑下的黑市拳手,人的命運機遇是如此的不可捉摸,他黯然自傷,不禁想的癡了。
“我要殺了你,我殺了你……”鐵金剛的左眼變成了一個鮮紅的窟窿,止不住的血把右眼都染出了紅色,他吼叫聲中,身形已經暴起,帶起的狂風讓邊上早已汗流浹背的裁判更加膽戰心驚,聲勢竟比沒受傷時候似乎還要凌厲可怕,臺下的吶喊聲再次震耳欲聾,衆人的心臟被猛地拉到咽喉部位,手心出汗,一個個彷彿和正身處於狂風暴雨中的蕭互換了個位置,好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戰。
“困獸之鬥”,蕭勝券在握,卻依然不放鬆警惕,冷笑着輕鬆閃過鐵金剛越來越乏力的攻擊,根本不理睬對手咬牙切齒的咒罵,一分一秒地消耗着他的體力。
鐵金剛喘氣已如牛吼,點點滴滴鮮血在場地周圍灑落,誰都看出來他是垂死掙扎。蕭猛地拉住鐵金剛打來的毫無勁道的拳頭,左手回拉,右手纏繞,胳膊勁力發出,“喀吧,喀吧……”不絕於耳的聲音中,鐵金剛另一條完好的手臂又被折斷。
在骨頭交錯折斷的痛苦中,鐵金剛渾身力氣散盡,加上失血過多,他喉頭咯咯直響,腿部發軟,不能的身體軟軟跪到在地上,全身浴血,再不是打不死的人。
衆人的歡呼爲勝利者響起,蕭沒有絲毫感覺到勝利的喜悅,他只覺得意興蕭然,對這樣的‘榮譽’他享受不到點滴高興。“殺死他,接着打……”忍的人們吼聲中充滿着變態的刺激,蕭露出嘲諷的微笑,轉身向臺下等候的朋友們走去,他們正滿懷着關切等着他。
“我知道你一定行的。”靜子甜美的笑臉第一個出現在蕭的面前,被美女搶了先的老頭和威爾遜只能苦笑着站在後面,一肚子的慶賀話先存在肚子裡吧。
“其實我沒有勝,我的硬氣功根本破不了他護體的神力。”蕭苦笑着道:“是他自己的不冷靜打敗了自己。”
“智慧比力量更重要嘛,你們中國人真的好謙虛哦。但過分的謙虛就不好了拉,我欣賞的就是蕭君那份冷靜沉着,在這場比賽中,你還是最好的。”靜子嘻嘻笑的歡。
你是最好的,多年以前有一個小姑娘也這樣的讚美自己,那時候兩人同在顧門下學藝,小丫頭總是像個跟屁蟲一樣,她可算是自己最鐵桿的崇拜者了。想起了往事,蕭的心裡又是甜蜜又是苦澀,原以爲早已把那些記憶埋葬,時刻提醒着自己活下去的目的只爲了報仇,但,靜子的出現已經悄然在融化心理的寒冰,她總會讓他想起逝去的柔情蜜意。蕭充滿着矛盾,麻木的心,想接近女孩的溫柔,卻又不希望自己開始軟弱,他堅定着已經不可能再堅定的信念:報仇需要鐵石心腸,不需要感情。
他臉色漠然地對女孩點點頭,不看那張如花笑顏在意識到自己的冷漠後轉變成的失望,他對老頭和威爾遜打着招呼:“我覺得自己在地獄邊上剛走了一趟。”
“看到你沒受傷,我很高興。”威爾遜這個傢伙明顯說着謊話,他大概高興的是又有一大筆美女鈔票可以讓他仔細清點了。
“雖然沒受傷。但我感覺這次的比賽比以往都更危險,能打倒他,我現在還有點不敢相信。”
老司迪難得一見地露出笑容:“勝利只會屬於有實力的人,你能獲勝就證明了一切。第一點是你夠冷靜,再者你能準確找到對方的弱點,有這兩方面,鐵金剛怎麼能打敗你。一個只知道拼蠻力的人,力量再強大,也是難免失敗的命運。”
“喂喂,老朋友,現在比賽已經結束了,咱們可不可以不再討論這些該死的讓人頭疼的話題。”威爾遜呵呵笑:“今天先不去看我的那些寶貝,我請你們這些大功臣吃大餐,怎麼樣,夠意思吧。”
大家哈哈笑了,當然除了嘟着嘴生氣的靜子,蕭答應着正要跳下擂臺,忽然小波如見鬼魅般兩眼露出驚駭恐懼的神色,結結巴巴道:金剛……”
老頭,威爾遜和靜子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臺上,登時全部面色大變,此時地下拳廠還沒離開的觀衆對着擂臺也都露出怪異的表情,詭異的氣氛瀰漫了整個大廳。
猶如遠古民族的蒼涼鼓聲隱隱響起,蕭背後肅殺的氣息刺激的他寒毛倒豎,他緩緩轉過頭去,耳中傳來聲聲古怪的語言:“阿皮古塔拉……莫多席古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