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爭執

雲天真人厲聲喝道:“六脈首座議事,何人竟敢擅闖大殿,胡說八道?”

風神門乃仙門巨擘,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悄無聲息的來到殿外。穆風子等人紛紛翹首看向殿門,對那出言之人十分好奇,唯有端坐在大殿上的掌門道臨神色變的有些爲妙。

殿外,映着驕陽,一道長長的影子出現在大殿門口。殿外之人腳踏石陛,天地間的靈力似乎也隨着來人的步伐繃緊鬆弛,落地無聲,猶如鬼魅。及至大殿門口,諸位首座總算看清來人的面目,滿頭銀髮猶如瀑布般傾瀉在雙肩,額頭橫着三四道皺紋,臉色頗有容光,雙手負於身後,身材修長。他緩步踏進三才殿,面對名動天下的六脈首座,神色極爲從容,勝似閒庭信步,靜靜的站在殿內,擡頭看向端坐在大殿上的掌門道臨。他站在那裡,殿內的空氣突然凝滯下來,猶如大寒將至,猶如掩在劍鞘內的絕世神劍,雖未出鞘,但劍芒已現,桀驁不馴,睥睨世間,令人膽寒。

雲天真人看着來人似曾相識的面龐,卻始終想不起來,眼角的餘光撇了掌門道臨一眼,只見掌門道臨神情極爲複雜,顯然認識眼前之人,令雲天真人心裡沒底。飄雪師太等人也是滿頭霧水,摸不清來人身份,倒是御風子想起了此人。眼下,他能出現在三才殿上,或許能讓商議結果出現轉機,御風子暗想。

來人看着掌門道臨,淡漠的臉龐突然笑了起來,道:“師兄,我多年未曾下山,沒想到本門六脈首座之中,竟然半數都是冷血無情之輩,置本門弟子於不顧。”

此言一出,滿堂震驚。雲天真人猛然想起來人身份,失聲道:“你竟然是靜一,你不是發下宏願,終身不下祖師祠堂嗎?”

來人哈哈大笑起來,嘴角略帶譏諷,道:“若不是你等爲一己私利,欲斷送那娃娃的唯一生機,我又怎會出現在此處?”

靜一道人未曾禁足祖師祠堂前,一身道行名動天下,時至今日更是神鬼莫測。他性格極爲剛烈,遇事稍有不順意,頃刻間便會動雷霆之怒。御風子雖然行事不按常理,靜一道人卻是眼裡容不下半粒沙子。眼下靜一道人言中之意,完全站在御風子那邊,令雲天真人極爲忌憚。萬一惹怒此人,只怕灰頭土臉在所難免。雲天真人心中思緒萬千,想到了禍水東移,將難題丟給了掌門道臨,道:“此事掌門師兄自有決斷,我等也只能聽從掌門師兄安排。”

靜一道人心智過人,豈會看不出雲天真人話中之意,冷笑道:“雲天師兄,師弟不才,耳朵不太好使,適才在殿外時,似乎聽到有人罵我,可有此事?”

雲天真人心底暗暗叫苦,誰會想到這個煞星會突然出現在三才殿外,一時口快,這下落了口實,惹上靜一道人。雲天真人額頭見汗,一天之內,先是被御風子打上山門,顏面盡失。現在又撞到脾氣火爆的靜一道人,難道真是流年不利,沒看黃曆。雲天真人神色十分憋屈,求助的眼神看向掌門道臨。

道臨作爲風神門掌教,自然不能眼睜睜看着雲天真人身陷窘境而不顧,微微咳嗽一聲,淡淡一笑,岔開話題,道:“近百年了,無論我怎樣相勸,師弟執意不肯下山,今日在此見到師弟,師兄十分高興。”

靜一道人神色突然變的有些傷感,帶着追憶,道:“是啊,近百年了,我都未曾看看昔日修道的地方。今日下山,一路走來,物是人非。師兄,師弟今日下山,只有一事相求。”

掌門道臨與靜一道人同爲上代掌門弟子,師兄弟情深似海,對靜一道人知之甚深。靜一道人向來不求人,今日難得開口相求,道臨心中隱約猜測靜一道人所求何事。道臨面帶肅然,道:“師弟但說無妨。”

靜一道人一字一吐,斬釘截鐵的道:“我要爲御風子師兄門下弟子莫天行求得獸皮古卷。”

靜一道人道明來意,在座的諸位首座沒有絲毫意外,只是雲天真人蹙眉不悅,不經意的丟給長春子一個眼色。長春子心領神會,離座站在殿中,道:“掌門師兄,那莫天行身負五行真氣,聞所未聞,恐怕是魔道妖人處心積慮埋下的棋子,意在盜取本門至寶獸皮古卷,萬萬不可賜予。”

靜一道人冷笑不止,打斷長春子的話,反脣相譏,道:“我靜一自成道以來,手下魔道餘孽亡魂無數,卻從未見過魔道之中能有身負五行真氣之人。長春子師兄如此篤定,莫非你曾經深入魔域,見過此法?”

長春子年少時,道行不高,聲名不顯,下山遊歷時,也只是打發過落單的魔道妖人,哪曾到過魔域。如今被靜一道人言語擠兌,登時神色十分尷尬,底氣頓失,說話都不太利索,道:“我雖未見過,但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靜一道人哈哈大笑,道:“僅憑猜測,你便要斷送本門弟子的生機。若人人似你這般,不分青紅皁白,信口胡諏,便置人死地,那本門與魔道妖人有何分別?”

長春子被靜一道人披頭蓋腦的一通訓斥,老臉通紅,道:“你!”

靜一道人眼中厲芒一閃,殿中氣氛變的極度緊張起來。掌門道臨見此,一陣頭大,擺擺手道:“好啦,好啦,大家都是爲了本門着想,有什麼事都好商量。”

靜一道人冷哼一聲,轉過頭,看向掌門道臨,道:“師兄,百餘年前,師弟失手殺死雷罰殿雲中子,之後又令雷罰殿殿主顏面大失,致使雷罰殿對本門處處刁難。數十年前,慕凡師侄被雷罰殿逼死,此事與我靜一有莫大關係。這麼多年來,我在那祖師祠堂靜坐,每每想起此事,夜不能寐,耿耿於懷。我靜一此生欠了太陽峰一條人命,今日誰若阻我求取獸皮古卷,便是與我靜一爲敵。他日若查明莫師侄確爲魔道妖人安插在本派的棋子,我靜一甘願自毀道行,以贖其罪。”靜一道人字字鏗鏘有力,不容他人質疑。整個大殿,氣勢爲之所奪,雲天真人也不便再次爲難,三人默不作聲,權當默認此事。

掌門道臨暗自搖頭,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師弟的脾性一點兒都沒變。其實即便師弟不說,我也會將獸皮古卷賜予莫師侄。御風子師弟與我等交往多年,人是信得過的。他既然信任莫師侄,我這個做掌門的,又豈會見死不救?此物便是獸皮古卷,御風子師弟,我便將它交付給你,由你轉交給莫師侄。至於結果如何,還要看他的造化了。”

御風子大喜,情緒激盪,雙手接過獸皮古卷,道:“師弟在此代我那徒兒謝過掌門師兄賜寶之恩。”

掌門道臨點了點頭,道:“待他熟記古卷記載的法門後,你便將古卷收回,親自交還本道保管。切記,此物絕不可讓第二人知曉。”

御風子神色一凜,鄭重其色,道:“師弟明白。”

靜一道人見借寶事了,總算鬆了口氣,道:“謝師兄成全,師弟這就返回祖師祠堂。”

掌門道臨見此,道:“師弟,你既已下山,守護祖師祠堂之事,師兄另行安排,你何不留下來?”

靜一道人面向殿外,沉默片刻,道:“師弟當年頑劣,給師父他老人家惹了不少麻煩,如今師父仙遊,我得日夜守候,讓師父他老人家安心。”說完,靜一道人身化清風,剎時沒了蹤影。

御風子目送靜一道人離去,低聲自語:“靜一,我代小凡和天行謝謝你了。”

靜一道人一走,掌門道臨在心底惋惜,意甚低沉,道:“此事已了,大家都回去吧。”諸位首座拜別掌門道臨,走出殿外,一時間殿外法寶光芒四射,呼嘯不斷。

掌門道臨走出大殿,手扶白玉石欄杆,眺望白茫茫的雲海,一時間看得癡了。

入夜,點點星光灑落大地,莫天行站在望月臺,俯瞰腳下的天風谷。在暮色的遮掩下,整個天風谷就像一條休憩的臥龍,承載着小天外天。高處不勝寒,冰冷刺骨的氣流掃過莫天行的衣衫,讓他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戰。望月臺,望月思親,如今的自己獨自一人,莫天行心裡升起一陣陣酸楚,口中低低的呼喚着:爹,娘,孩兒好想你們。

整座太陽峰靜悄悄的,一道黑影悄然出現在後山,悄然站在竹林深處,擡頭注視着望月臺上的傷心人。許久,黑影悄無聲息的飄上了望月臺,落在了莫天行的身後。此時的莫天行完全沉浸在昔日親情的溫暖和懷念之中,絲毫未曾察覺身後佇立着一道身影。

黑影看着望月入迷的莫天行,內心深處隱隱作痛,傳出一聲低低的嘆息,都是傷心人啊。莫天行陡然驚醒,迴轉身來,看清身後的那道黑影,忍不住低呼一聲,道:“師父,您什麼時候來的?”(喜歡本書的朋友們,請你們花費半分鐘,申請一個17小說網賬號,將本書加入書架,方便您的下次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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