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冒功
“戴爺，戴爺，戴爺.醒醒。”
江十一拍了拍戴矮子的臉頰，拜啞巴所賜，這是江十一有生之年第一次接觸到這片皮膚，他好想抓住這個機會狠狠招呼幾下，以報這個死矮子常年凌辱之仇。但是江十一不確定吃了啞巴兩拳重擊的戴矮子是否命懸一線，萬一下手沒個輕重，把人給整沒氣了可就不好了，儘管江十一時常唸叨了要這死矮子趕緊去死。
這時，戴矮子的臉終於抽搐了一下，隨之嘴上開始呻吟，他就像一個睡了三天三夜才醒的人，睜個眼睛都顯得困難重重。江十一這才發現戴矮子的顴弓骨上有個很明顯的凹陷，啞巴的那兩拳看似普通，可實際上穿透力十足，能把此妖孽的那身硬骨頭給幹出一個坑。
江十一扶着戴矮子坐起身來，戴矮子迷茫地張望着四周，彷彿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一樣，但願他的腦子沒有被揍出毛病。
“戴爺，您沒事吧，您還認得我嗎？”江十一急忙確認戴矮子的精神狀況，因爲此時他的眼神實在是太過陌生，這樣的脆弱和迷茫以往從未出現過。
“你啊——哦哦哦嘶——”
戴矮子正想要開口說話，卻被臉上的疼痛遏止了，他捂住自己的臉，皺了一張臉齜牙咧嘴地呻吟着。
“沒事吧？”
“疼好疼”
“怕是骨折了，我看您臉上都被揍出一個小坑了，這也太狠了，我看他也沒用多大力氣啊。”
“閉嘴！”戴矮子喝止了馬囧的口無遮攔，他比這個財迷心竅的大馬臉機智多了，早就看出了圍觀羣衆的臉色不對。
“他爹孃現在還哭着呢，哎呀真可憐，他家生的孩子全死了，就剩那一獨苗，還遇上了這種事。”
“嗯，是好主意，就是太缺德，咱們還犯不着幹那麼缺德的事。”
“那你去跟那些村民解釋吧，或者你把頭給我，我用你的頭去跟他們解釋。”江十一不耐煩地吐槽道。
“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陳泌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裡，已經吸引到了街上的圍觀羣衆，他們蠻以爲這是個喝過頭的醉漢，正圍着陳泌指指點點。江十一走過去，用力拍了拍陳泌的臉頰，他對陳泌的生命力特別有信心，所有手上毫不客氣地使着力氣。
“就是他們！肯定是他們乾的！”羣衆中終於有人站出來吐露集體的心聲，這瞬間引爆了圍觀羣衆的憤怒，密密麻麻的咒罵立馬如潮水般噴了上來。
江十一用指尖去探了探馬囧的鼻息，確認他的死活，根據啞巴的戰力以及馬囧的昏迷程度，這樣的試探並非多餘，好在結果令人放心，還沒斷氣。
“可惡！！”
四人拔腿就跑，戴矮子直接把斬獲的頭顱丟了，而馬囧還念念不捨地提着，所以他在第一時間就被拋到了最後。
“戴爺您接着踢，多來幾下估計人就死了，多好。”
“打死他們！”
“誒誒誒誒，醒醒！”果然效果拔羣，陳泌吃了兩幾打就甦醒過來了。但此時，圍觀羣衆裡的一個聲音引起了江十一的注意。
“捨不得啊！”
“看來，有人早幹了缺德事了，比戴爺您還早就想到了呢。”江十一說道。
“呃那個那是鬼兵嗎？”
“不會是死了吧？有這麼沒出息的嗎？就那一下人就沒了？”
“當兵的跟土匪也差不了多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陳泌哪去了？”
“我保證，我用我自己的人頭作擔保，咱們殺的那幾個一定是鬼兵。”馬囧依舊戀戀不忘。
戴矮子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的那些屍體，臉上好不容易擠出了點微笑，該笑意是來源於對軍功的執迷，江十一從此確認他熟悉的那個死矮子又回來了。
這算是當場被捉了現行，誰也無法去證明他們殺的到底是鬼兵還是平民，實際上他們自己也無從得知。而在羣衆眼中，官兵會胡亂殺人冒功的印象已經深入人心，這造就了他們普遍的憤怒情緒，在這樣的情緒之下，他們會不分青紅皁白地仇恨士兵的一切所作所爲。
最終，再三猶豫之後，馬囧還是忍痛割愛把手中的頭顱丟掉，沒了命地跑。後面的羣衆隊伍一邊怒吼一邊追着，並且有越來越多的村民加入了追擊的隊伍，有些不明所以的只是看到此情此景就埋頭先加入，邊跑着才邊問旁邊的人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不是的，他們真的是鬼兵！”江十一連忙解釋道，可是他的聲音被羣衆的聲音蓋了過去，在憤怒的羣衆眼中，他們只看到了一個罪惡的**正在那邊張着口狡辯，這更是昇華了他們的憤怒。
“頭疼.臉疼誒不對，那人呢？”
終於脫離了危險，四人氣喘吁吁地躺在地上，久久說不出話來。
“嘿嘿，管他是不是呢，人頭又不會說話。”
更何況，此情此景完全滿足了他們對犯罪現場的幻想，尤其是馬囧那張小人得志的大馬臉，簡直就是**中的**。馬囧總算是感受到了來自人民羣衆的憤怒，他這才發覺不妙，只是手足無措地看了看戴矮子，又看了看江十一。
“我以前認識的他，也沒多深的交情，就是認識，但我並不知道他有這麼能打，連戴爺您都能被他收拾成這樣，我可真是開了眼了，這世上居然還能有人能把您揍得這麼悽慘。”江十一眼見着戴矮子應該沒太大問題，便又要開始開動那張酷愛調侃的嘴巴，此時他大可比平時更加肆無忌憚，因爲虛弱的戴矮子連拿眼睛瞪人都格外困難。
“跑啊！”
“割平民的頭冒功，就算真是鬼兵，放在平民裡面也看不出來啊，誰知道那到底是真是假。”戴矮子搖搖頭。
“土匪也未必有那麼壞，頂多就是圖財，哪有這麼害命的！”
“誒呦，江兄弟，這四個頭提回去請賞，我們又要大賺一筆了！你放心，我這個人很仗義的，肯定會分你一半！”
“哦，您這會兒知道缺德了，您看着馬囧吧，我去外面看看陳泌。”
好在他們四人都是擅長逃跑的主，很快在速度上與村民們拉開了差距，跑了一段時間後，又在體力上與村民拉開了差距，直到他們跑出了村民的視線，往林子裡頭鑽。樹林裡有大量的掩體和複雜的地形，對普通村民來說很危險，而大部分的行俠仗義與打抱不平都要基於自己沒有危險的情況下，所以村民們的追擊戛然而止，只停在林地外面叫罵着。
“他跑啦。”
“那你自己去死吧！”
“可不是嗎，我就說奇怪，我隔壁有一個半大孩子就被割了頭。”
“聽說沒有，當兵的殺人啦，我們那邊又發生了一起，說是殺什麼鬼兵，什麼叛兵，可那人我認識，從小一起長大的怎麼可能當什麼叛兵，估計啊，是這些當兵的要拿去冒功。”
戴矮子恢復了正常的說話功能，便又開始滿嘴的不乾不淨，同時他的肢體功能也正在恢復，致使他已經能夠站起身來走過去給躺地上的馬囧狠狠來兩腳。馬囧似乎比戴矮子還要接近死亡，畢竟也沒幾個人能夠像戴矮子那樣皮糙肉厚，兩腳下去還是一動不動。
“你幹什麼啊？還不快丟掉！”江十一邊跑邊喊。
結果還是戴矮子機智，他一向喜歡用行動來代替語言去解釋，然而這樣的解釋直接宣告了他們的心虛，在確認自己佔理並且不會受到傷害時，民衆立即便有了充足的膽量。
“你怎麼那麼缺德，好歹人家天天叫你兄弟。”
“大夥兒一起上！快啊！”
“跑了？那怎麼”戴矮子欲言又止，他對於自己性命的尚存感到意外，可這樣的意外可稱得上是慶幸，而又有誰會去質疑自己的慶幸呢。
“還給不給活路了，唉，真是可惡啊！”
“您忘啦？飛出去了，估計還醒不過來呢。”
“酒館裡面還死着人呢，估計啊，就還是要胡亂殺人拿去冒功。”
“那您怎麼不大街上隨便砍幾顆頭拿去請功？”
戴矮子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寄望於用物理療法來驅趕顱內的疼痛，但這明顯只是自我安慰。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江十一不假思索地答道，他早就準備好了各種標準答案去應對一切疑問，力求自己不要與通敵的罪名有任何牽扯。“他是個啞巴，不會說話，他也沒打算殺咱們，只是以爲我們想找茬，而且我們也確實殺了他的人。”
江十一越聽越覺得不妙，此地不宜久留，他連忙把陳泌拉起來，起身正要走，回頭卻碰上了戴矮子和馬囧歡天喜地地各提着兩顆人頭從酒館裡走出來。他們臉上都泛着陽光的微笑，像是提着年貨準備回家過年，看到江十一，大概是醉意還未褪去，馬囧不顧現場的圍觀羣衆，口無遮攔就說道：
“回去要怎麼交代啊？”
“還能怎麼交代，賊喊抓賊懂不懂？”
“我們又不是賊。”
“誰管你是不是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