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歷2110年6月20日,魔族陣營。
接到了佐拉的聖旨之後,多納爾雙眉深鎖,心情鬱鬱不樂。雖然佐拉在聖旨之中除了鼓勵他之外,別無它言,但是,熟悉佐拉的性格的多納爾卻從其中看出佐拉隱隱透露出來地對戰績的不滿。
“聖皇陛下,我辜負了您的期望。”多納爾自責道。他何嘗不想盡快取得勝利,給佐拉送出捷報呢?而且,每一次開仗之時,他都覺得己方有把握取得勝利,但是,結局卻都是大失所望,無功而歸。
在戰爭的初段,多納爾曾以爲是阿里亞城的城牆過高過於堅固,導致己方無法獲得決定性勝利,於是,他便下命令讓魔族士兵儘量破壞城牆。然而,到了現在,那些城牆大都已經四分五裂,魔族卻還是不能把阿里亞城拿下來。直到這個時候,多納爾才恍然大悟,其實,阿里亞城可怕的並非是它的城牆,而是城裡面的人,雖然他們的戰鬥能力完全不能與魔族士兵相比,但是,他們在被逼入死角之後爆發出來的力量,還有團結一致頑強到底的精神卻使魔族士兵吃足了苦頭。
於是,多納爾不得不再次改變自己的戰術,不過,新的戰術也沒有帶來多大的成效。因爲光憑戰術而論,多納爾實在不是天行等人的對手。每一次,在受到了挫折之後,多納爾除了罵一句“人族真是太狡猾了,這些人該下地獄”之外,便都想不出什麼解決的辦法,他麾下那些將帥也一樣束手無策。
還有一個多納爾無法釋懷的難題是魔族士兵。魔族士兵桀驁不馴,雖在一定程度上對人族士兵起着震懾作用。但物極必反,這也帶給他們本身很多問題。他們總是屢教不改地輕視人族士兵。
多納爾對自己在困境當前的無能爲力感到深惡痛絕,他當然明白這場戰爭不但對整個魔族至關重要,而且對有點名不順言不正地當上皇帝的佐拉更是重要非常。如果輸掉了這場戰爭,本來就備受質疑的佐拉的處境自然會更加困難,而因受到佐拉提攜而當上總指揮的多納爾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想到這裡,多納爾不禁用手搔了搔自己的頭髮,展露出一副不勝其煩的樣子。
“總指揮!”步入大帳的比特鞠了一躬,說道。
“你來了,坐啊!”雖然是讓比特坐下,但是,多納爾卻是一副沒好氣的樣子。
“聖皇陛下的聖旨……”話一出口之後,比特便開始後悔,這不是自己拿找罵嗎?
“陛下嚴厲地批評了我們,看來,再不把阿里亞城拿下,你我都會很快被撤職。”多納爾居然很不可思議地笑了一笑。
“總指揮準備怎麼辦呢?”比特問道。
……多納爾一時無語,比特問的正是他想問比特的問題。
“不過,聖皇陛下如果親臨陣地,應該不會再責罰我們,人族已經打瘋了,我們暫時贏不了他們也是情有可原的。”比特依然自信十足。
“聖皇陛下如果來到這裡,看到這樣的情況,弄不好你我的頭顱都得落地。”多納爾搖拉搖頭,想不到比特居然還在推卸責任。
我把寶壓在你身上了,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多納爾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不過,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如果再不能取得突破性進展,我想我只能夠再委派一個去協助你了。”
“什麼?”比特緊咬着嘴脣,“如果總指揮覺得屬下辦事不力,隨時都可以撤換屬下,屬下一定遵從命令。”
“我給了你這麼多的機會,你該知道我很看重你。”多納爾臉上綻露出掩飾不住的失望,“不過,你也放心,非到萬不得已,我不會撤掉你,但你也千萬不要掉以輕心。”
“屬下明白總指揮栽培和愛護之心。”比特望着多納爾,心情複雜無比。
※※※
從多納爾的大帳出來後,一路上,比特的眼睛一直閃動着困惑的神情。
如果還是久攻不下的話,那我就殺身成仁吧!不管怎樣,在戰場上當了烈士總會比較容易得到諒解。比特默默地想到。
這時,佛戾迎面走來,對着比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呀!我們的大元帥怎麼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啊?這樣可不行噢,會影響士氣的。”
比特輕蔑地望了佛戾一眼,並沒有答理他的話。
“聽說受萬民愛戴的您受到了聖皇陛下的特別嘉獎啊!怎麼樣,說給我聽聽吧!”佛戾特別強調了“嘉獎”兩個字,明顯是在說反語。
比特不屑一顧地拉了拉嘴角,依然一句話也沒有說。
“敗軍之將,架子還這麼大,你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哈哈!”佛戾乾脆撕破臉皮,直截了當地諷刺道。
“莫非我軍失利使你那麼興奮嗎?聽說這場戰爭你也並沒有置身事外噢!”比特不甘示弱地說道。
佛戾正待開口說點什麼,突然醒悟到這是一個陷阱,無論自己是說興奮還是不興奮,都會處於下風。因爲如果說興奮,作爲魔族的一員,居然爲魔族戰敗而高興,不用說,明顯是大逆不道,罪無可赦;而如果說不興奮,剛纔自己的表現卻很明顯是在幸災樂禍,這樣一說,豈非是自相矛盾?念及於此,佛戾索性什麼話也沒有再說,撇了撇嘴巴,灰溜溜地走了開去。
比特望着佛戾的背影,嘴角浮現出一絲冷冷的笑容。
※※※
聖歷2110年7月1日,卡洛特平原。
經過了爲期大約半年的訓練,“墾荒軍團”無論是在戰鬥技能上還是在魔法上都取得了相當大的進步。爲檢驗“墾荒軍團”的真正戰鬥力、軍官們的協調指揮能力,依維斯下令從其中抽出大約1000人進行演習。
這次沒有事先通知的軍事演習,在卡洛特平原以北的軍事基地正式開始,依照依維斯的計劃,時間將持續一週左右。
除了被抽查的士兵之外,其餘的士兵都聚集在演習基地附近觀看。
在向被抽中的士兵們詳細地解釋了戰鬥細節後,依維斯面色凝重地下達了命令:“開始!”
軍號聲在瞬息之間劃破了沉寂的基地,早就蓄勢待發的士兵馬上從起跑線衝了出去。
第一天,他們主要是測試體能,每個人的兩條大腿都綁着一個重約十斤的沙袋,且一天24小時不離身;而且,每人早晚手拎着大約爲40公斤的石頭跑兩個30公里;早晚還得完成3個1000:1000個俯臥撐,1000個仰臥起坐,1000個倒立。
測試一環緊扣一環,10000米障礙跑、弓箭射擊、實戰對抗。而中午則在猛烈的太陽光下靜站兩個小時;下午緊接着是使用各種各樣的武器進行分組對抗。
“運動的感覺可真是太好了!”
“是啊!當汗水貼着衣服流下來的時候,爽呆了!”
令人吃驚的是,一天下來,受測試的士兵居然還表情輕鬆,有說有笑,彷彿根本不拿測試當一回事一樣。
第二天進行的是魔法測試,士兵們被要求在10個小時之內,將附近的一座山丘合力用魔法蕩平。
“這……這恐怕不大可能吧!”
當士兵們站在那座山丘面前的時候,一個個都變得毫無把握,假如讓他們合力用各種工具把它剷平的話,那倒不成問題,但現在的要求是用魔法,他們最不擅長的魔法!
“大家團結起來,一定可以完成任務。”指揮官一副自信的樣子,實際上,他也是毫無把握,“聽我的命令!”
“是!”士兵們雖然依然毫無完成任務的自信心,卻都收起念頭,凝神地將自己的意志力發揮到極致。
“發動!”指揮官高聲下令讓士兵們一起催動魔法。
受測的士兵只聽“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眼前灰塵瀰漫。
“我們成功了!”有人高聲喊道。
可是,五分鐘過去之後,當灰塵漸次散去,士兵們卻驚訝地發現,眼前的山丘幾乎毫無損傷。士兵們不禁面面相覷,紛紛奇怪着明明是聽到“轟隆”的巨響,山丘怎麼可能保持原狀呢?
指揮官無奈地搖了搖頭,但也只好硬着頭皮地又嚷了一次,“準——備!”
士兵們也無暇再想,一個個再度凝神,催動從依維斯處學來的古魔法。豆大的汗珠從他們的臉龐滑落,士兵們一個個竭盡全力。
當指揮官再度下令之後,只聽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隆”聲,這一次,煙塵依然像上一次一樣四處瀰漫,然而,卻沒有一個士兵再發出慶祝的聲音,剛纔的挫折使他們明白在事情尚未成功的時候,就盲目歡慶是很愚蠢、可笑的。
煙消塵靜,士兵們再一次被震驚了,不過,這一次他們的震驚是對自己的能力所產生的效應而震驚:山丘蕩然無存,而且原來的所在之處竟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原來,士兵們第一次施發魔法的時候,雖然山丘表面上沒有什麼反應,但實際上它的根基卻已被動搖了,因此,再加上這一次的巨大力量的衝擊,便使山丘非但被蕩平了,而且,還被炸開了一個大坑。
“這樣一個大坑,足以埋10萬名士兵。”一片靜默後,有士兵帶着笑意說道。
這樣的測試結果,就連魔武也感到意外,他怎麼也想不通這羣毫無魔法基礎的士兵竟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達到這樣的修爲。“奇蹟!真是奇蹟!”魔武張開了嘴巴,連聲說道。而依維斯卻幾乎沒有什麼表示,只是習慣性地笑了笑。
“依維斯,你是怎麼辦到的?”魔武忍不住問道。
“我只是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潛力罷了。”依維斯若無其事地答道,轉向還在候命的士兵,“今天的檢測進行到這裡,大家可以解散了,明天再繼續。”
但是,興奮的士兵們竟然以時間尚早爲由,要求依維斯將明天的測試移到今天,“爲了縮短時間,順便也測一測吧?總統領。”
“只要你們不覺得累,我是無所謂的。”對於士兵們的要求,依維斯並不反對。
緊接着,一千名士兵開向河流近旁。在河流旁邊,有一片森林,他們的任務是在4個小時之內,利用樹木製造出一艘可以容納1000人的船。另外,還要製造50艘分別容納20人的船。之所以進行這個測試,依維斯主要是爲了預防海羅國,雖然一旦發生變亂,海羅國內的魔族是否會利用海域優勢進行進攻尚且不得而知,但總之有備無患,這無論如何也不會是多餘的。
對於普通士兵來說,在這樣短的時間內造出一艘可以出航的容納1000人的船都幾乎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還要加上別的船呢?魔武現在雖然對“墾荒軍團”的實力有了進一步的認識,但對於他們能否完成這個任務卻並沒有信心。
“依維斯,他們行嗎?”魔武這樣問依維斯。
“試試吧!”依維斯不置可否。
3個半小時過後,一切便得到了最好的驗證,一艘巨大的船隻便在江面上浮游着,它的附近是整整50艘足可容納20人的船。
“他們真的做到了!”看着那些雖然做工稱不上精良,卻非常實用的船隻,魔武興奮得幾乎跳了起來,“這簡直難以置信啊!這個任務就算是以前的黑暗鬥士兵團也不可能做到!”
但依維斯依然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似乎,他對現在發生的這些事情早就成竹在胸。
“太驚人了!”魔武站在岸邊,看着隨着水流波動的船隻,忍不住又發了一聲感嘆。
第三天,第四天的任務也都被士兵們順利完成。最後一天,也就是最關鍵的一天,士兵們按照依維斯的要求進行實戰演習。他們被分成四個分隊進入森林。
這四個分隊的首發陣容都是由10名偵察隊員組成,彎着腰的他們屏住呼吸,雙腳在地面上快速地移動着。五分鐘過後,他們已經與大隊人馬拉開了一段大約爲一公里的距離。四個偵察分隊在各自的小隊長的指揮之下,迅速趴在地上,俯身往前蛇行。
在發動總攻擊前大約15分鐘,偵察隊向後續部隊反饋回了消息:前方大約1000米處發現“敵人”蹤跡。後續部隊士兵疾速前進,箭一般地向着目的地衝去。目的地處“敵人”的偵察兵發現了四支分隊之中故意暴露出來的那一路,他們向其總部發出信號,然後,迅速地向着那邊移動,準備進攻已暴露的那一路軍。
“敵人”幾乎傾巢而出,而被發現的那一路“墾荒軍團”部隊馬上向後退縮,這使“敵人”更加氣勢洶洶,他們像狼羣一樣兇猛地衝了過去。但是,大約在“敵人”追擊了一公里之後,他們才發現後方已被“墾荒軍團”的另一支分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佔領了,留存士兵全部“陣亡”。
“調虎離山之計!”“敵人”指揮官氣急敗壞,退也不是,進也不是,一時躊躇未決,就在這時,其他兩路“墾荒軍團”斜地裡衝了出來。“敵軍”一片大亂,2000人的軍隊不到20分鐘,一個個胸口都被“墾荒軍團”的士兵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法,劃上了一個個代表死亡的紅圈圈。
看着這一切,魔武只有目瞪口呆,然而,後面發生的似乎更加不可思議。在全殲了敵軍之後,受測試的軍團開始在整片森林進行大規模地搜捕,一個小時之後,他們各自帶着自己的獵物:虎、豹、狼等等走了出來。
獵殺動物並不是難事,難的是這些動物居然都是被生擒的,而且還一頭頭的低眉順眼,服服帖帖,脖子處同樣有着一個個代表死亡的紅圈。看來,這支部隊不僅是憑藉武力戰勝了它們,還在相當短的時間馴服了它們。
格里高爾像一個傻子一樣呆立着,“這……這一定是有神明相助!”
“每個人都抓了一頭動物?”魔武搔着頭,驚歎不已,“以前我一直以爲黑暗軍團是世界上最厲害的部隊,現在看了依維斯你訓練的部隊,才知道以前的黑暗軍團只不過是小孩子一般。”
依維斯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臉色沉重地望着這些興高采烈順利完成任務的士兵們。
“依維斯,難道這樣的結果還不能令你滿意嗎?”魔武驚問道。
依維斯搖了搖頭,好像是剛剛從沉思中反應過來一樣,臉上沒有一點笑意,“我倒寧願他們全是一幫小孩,可惜,他們是一羣最鋒利的殺人機器。”說完,依維斯滿臉憂鬱地走開了。
格里高爾則對依維斯的話很是不解,嘟囔道:“訓練士兵不就是爲了殺人嗎?怎麼反倒不開心了?總統領真是太奇怪了。”
※※※
“依維斯,我知道你並不開心。”璐娜望着依維斯陰鬱的臉孔,說道,“可是,把他們訓練出來是對的,而且,你以前也對我說過,爲了守護大多數的人,便要實施以暴制暴的規條,難道你忘記了嗎?”
“我並沒有忘記,否則我也不會費盡全力去訓練他們,但是……”依維斯臉上依舊沒有一絲笑意,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在心中感到非常無奈,爲了獲得和平竟然要用相反的手段——戰爭纔可以獲得,爲了某些人的自由竟然要犧牲另一部分人的生命,這真是天大的諷刺!
“這個世界本來就存在着許多的無奈,我們只能去面對,只能去改善,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璐娜安慰道。
可惜,我總無法平心靜氣地接受這一切,依維斯心裡想着,無奈地一笑,“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是知道並不代表就可以解開心中的結,對嗎?依維斯。”璐娜定定地望着依維斯,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是不是很自相矛盾呢?”依維斯在心裡自問道,“也許,人本來就是自相矛盾的動物,可是,儘管這是事實,這個答案卻無法令我滿意。”
璐娜見依維斯沒有說話,她也沒有開口。
“以殺止殺?哼!”依維斯在心底裡厭惡地冷哼了一聲,“我想成爲一個和平主義者,帶給世界以和平,最終還是不得不走上那條路。”
“你真像是個任性的小孩子。”突然,璐娜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像小孩子嗎?如果我是小孩子就好了!”依維斯聳了聳肩膀,嘴角滿是無可奈何的笑意。有時他會問自己爲什麼就不可以像歷史上許多建立了豐功偉績的君王們一樣,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做到殺人不眨眼,然後,再一步步去推行自己的政策、一步步地實現自己的理想。而事實是,不管他表面上如何堅強,心裡卻總會爲那些失去的性命而哀傷不已。
“依維斯,你不能這樣!你要狠心!一直狠心下去,直到實現理想。”依維斯在心裡高聲地對自己嚷道,他必須經常提醒自己以使自己時刻不忘目標。然而,這對於他來說卻又是另外一種別人無法理解的痛苦。
※※※
漫天的旗幟倒下,魔族士兵急速往後退縮,黑色的血液流滿了阿里亞城城郊。
“衝啊!”巴羅大聲嚷道,“這將是我們開戰以來獲得的最大勝利,弟兄們,衝啊!爲死去的凱羅將軍報仇雪恨!爲死去的千千萬萬人族士兵報仇!”
一個生性謹慎的人,一旦失去理智,無疑是可怕的。城門被轟然打開,怒不可遏的巴羅,還有他身邊的埃南羅軍隊帶着被他撩撥起來的怒火,如同潮水般向着後退那團黑色物體涌去。他們要用自己的武器,用自己的滿腔的熱血爲凱羅報仇,將萬惡的魔族趕盡殺絕。看着他們的強烈衝勁,讓人覺得他們已經忘記了自身的戰鬥力究竟和魔族士兵有着什麼樣的差距。
“回來!回來!”天行大聲叫嚷着,然而,埃南羅士兵充耳不聞,他們只知道跟着巴羅往前衝,只知道魔族士兵——他們的仇人就在眼前。
“怎麼辦?”若炎望着他的師傅,口裡雖然沒有明言,表面上卻明顯是一副請戰的姿態。
天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關上城門嗎?那可是將近100萬軍隊啊!那難道去協助他們嗎?但一旦衝出去,後果很可能會更加難以設想。天行躊躇難決。
“師傅……”若炎摸了摸自己的武器,焦急地叫道。
“天行前輩,不如由我率領部分幻嵐部隊接應埃南羅軍隊。”達修提議道。
天行搖了搖頭,咬了咬牙,決定這件事情無疑是痛苦的,然而,再怎麼痛苦,作爲總司令的他也只能下一個決定。“傳令下去,所有軍隊一律不許出城!還有,除非魔族再度兵臨城下,否則城門一定要打開!”天行自然是希望埃南羅士兵還可以回來,就算是隻有一小部分也總比一個也回不來要好。
命令很快便被執行了,無論士兵還是各個首領都站在高高的城牆上,視線投向不遠處的戰場。阿里亞城死一樣地沉寂,每一個人都彷彿感到世界末日的來臨,但他們卻連想也不敢想如果埃南羅人全軍覆沒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
我們的士兵已經不多了,不多了。巴羅啊巴羅,你真是糊塗透了,太糊塗了。天行在心中默默地念道。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城牆上的屍體橫七豎八,但沒有人去處理,每個人都在等待着埃南羅軍隊的最後結局,而這個結局也關乎到他們自身的處境。
※※※
“衝啊!爲凱羅將軍報仇!一個也不要留,給我統統地殺光!”以爲穩操勝券、理智完全被感情覆蓋了的巴羅聲嘶力竭地嚷道。
埃南羅士兵爆發出驚人的速度,追上了後退中的魔族軍隊,一陣瘋狂地殺戮。四散而飛的,亂濺的血花,在這夾雜這巨大聲響的嚎哭之中,死亡如影隨形,死神帶着他的黑色鐮刀盡情地收割着這些生命。人族的、魔族的,最後統統都要進入他無底的口袋。
看着眼前這些亂閃亂舞的刀光,巴羅感到一種莫大的滿足感,他興致勃勃地觀賞這一切,口裡不停地呢喃着:“凱羅,凱羅,你看到了嗎?我終於爲你報仇了,報仇了!”
然而,這樣的境況並沒有持續多久,突然,魔族士兵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埃南羅士兵並沒有意識到對方的可怕,他們繼續拼命地與魔族對抗。隨着戰爭的進行,隨着身邊的戰友一個接一個倒下去,他們的理智終於復甦了,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在進行一場必然失敗的戰爭。
“我們打不過他們的,快逃回阿里亞城吧!”
“媽呀,跑啦!”
但殺紅了眼睛的巴羅卻依舊不肯罷休,“殺啊!殺啊!我們埃南羅人不能做逃兵,殺啊!我們要爲凱羅報仇!”
在他的強硬命令下,士兵們無可奈何地和魔族士兵交戰,一天一夜的激戰,屍體越來越多,堆積如山。
又是一天過去,夕陽像飛翔的小鳥般收起了它的翅膀,大地一片灰暗。一個埃南羅士兵在巴羅的眼前倒了下去,臨死時,他用絕望的眼神盯着巴羅,本已經失去理智的巴羅在一瞬間彷彿如遭雷電轟擊一樣,一陣顫流流遍了他的身軀。
我這是在幹什麼?巴羅手中的刀剛剛從一個魔族士兵的脖子上拔出來,魔族士兵冰冷的黑血灑在他的臉上,更使他清醒了不少。
另一個埃南羅士兵倒在巴羅的腳下,倒下時,他的頭顱撞在巴羅的手臂上面。巴羅徹底清醒了過來:埃南羅軍隊已經陷入了重重包圍之中。意識到這一點,巴羅下意識地迅速發出一聲嘶喊:“快撤退!趕快撤退!”
軍心早就渙散的埃南羅士兵聞言便“嘩啦”一聲,向後退去。然而,他們的來路早已被截斷。魔族總指揮多納爾親自出馬,在他的指揮之下,蓄勢已久的魔族士兵如同一羣嗜肉的野獸一樣撲向埃南羅軍隊。魔族士兵等待了這麼久纔得到這樣一個雙方可以在相同的環境下作戰的機會,又怎麼肯輕易放過埃南羅人呢?
“我們竟然攻不下由這樣一羣人把守的阿里亞城,可真是莫大的恥辱!”看着丟盔棄甲的埃南羅士兵,多納爾喃喃自語道,“一旦失去了阿里亞城的屏障,人族的士兵簡直不堪一擊,也難怪我的士兵們總是那麼驕傲啊!”此刻,多納爾總算爲自己那些士兵的驕狂找到了一個理由,同時也藉此以安慰自己。
但饒是魔族對埃南羅士兵撒下了重重的包圍網,但畢竟百密一疏,驍勇的巴羅還是和部分埃南羅士兵們一起奮勇搏殺,一路往阿里亞城衝去。
“人族軍隊在阿里亞城城牆上準備了硬弓強弩!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我軍要是追殺過去,恐怕不妙。”
聽了士兵的報告之後,多納爾望了身旁的比特一眼,“你看如何?”
“屬下建議撤兵,今天的戰果已經很輝煌了。而雖然現在我們的士兵鬥志昂揚,但其實體力也已消耗了不少,勉強追上去攻城恐怕會反受其累。”比特仔細地闡述了自己的見解。
“什麼屁話?古語云‘宜將剩勇追窮寇’,我們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殺過去,一鼓作氣將阿里亞城攻下來!”一旁的佛戾卻揮舞着手中滴血的武器,大聲叫囂道。
“作爲一個將領,你在說話之前要多用腦子想想才行,不要總是感情用事。”多納爾瞪了佛戾一眼,佛戾的狂躁反倒堅定了他撤兵的打算,他儘量柔聲地說道,“馬上撤兵!”
雖然十分不情願,但大部分魔族士兵還是聽從了多納爾的命令,兩方軍隊都迅速離開主戰場,戰場只留下一具具永遠也無法開口說話的屍體。但是,也有少部分魔族士兵對命令置若罔聞,繼續瘋狂地追殺着埃南羅士兵。
多納爾連連皺眉,對比特說道:“我下命令之後,士兵們尚且如此對待,更何況是你?”他終於切身體會到了每一次都親臨前線的比特的苦處了,面對那樣桀驁不遜、將主帥的命令當耳邊風的士兵,主帥即使看清楚了形勢,又能怎樣呢?
比特只是苦笑着點了點頭。
而佛戾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追擊埃南羅人而去的魔族士兵,雙腿緊緊地夾住馬腹,興奮地緊握着雙拳,絲毫無視多納爾的存在,怒吼着:“這纔是魔族的驕傲!”
多納爾冷冷一笑,“佛戾,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自己往前衝呢?如果你願意的話,我絕對不會以總指揮的身份阻止你。”
“那是莽夫之所爲。”佛戾答道,“像我這樣的高級貴族適合運籌於帷幄之中,只可惜,時不利我,使小輩當道,我就如同是寶劍藏於匣中,光芒無法閃耀於世啊!”很明顯,佛戾是在抱怨多納爾沒有給他機會。
這真是典型的強盜邏輯!多納爾心裡這樣想,口裡卻沒有再說什麼,作爲總指揮,他實在沒有必要再跟佛戾喋喋不休地計較下去,他只是爲追擊而去的魔族軍隊感到遺憾和不滿。
不出多納爾之所料,阿里亞城的弓箭隊在巴羅率軍進入城裡之後,馬上對尾隨而來的魔族士兵進行射擊,如同雨點一樣多不勝數的箭矢從城牆上掉了下來。不過一個小時,那羣瘋狂的魔族士兵便一個個如同刺蝟一般渾身佈滿了箭矢,並永遠地停止了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