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巴嚴肅道:“不錯,整個神山的山脈,極有可能就是戈巴族人活動的範圍。少爺,你要考慮清楚,你將面臨的是什麼你可知道!最高的山峰,最冷的天氣,空氣稀薄,車輛難行,步行半個月,也可能不見任何人煙,山口的風,能把犛牛吹走;下一夜的雪,就能把帳房填埋,那是連雪鷹,也無法飛越的屏障。”
聽到拉巴這樣說,方新教授也不得不重新考慮。他木然道:“是啊,強巴,你要想清楚,這次與前幾次都不同。我們要去的地方,可是連高原鷹也飛不過去的神山啊。登山隊,只是征服一座山峰,而我們要挑戰的,卻是整個喜馬拉雅山脈。”
卓木強巴點了點頭,方新盯着卓木強巴,接着道:“平均海拔6300米,8000米以上的山峰10座,7000米以上的山峰50餘座;日平均氣溫零下30度,數萬平方公里的無人區,山口十二級颶風,可將一人高的石頭或小轎車吹得滿地亂滾,空氣含氧量不足10%,那隻佔內地空氣含氧量的百分之五十不到。暴風雪,雪崩,地縫,每一處陷阱都是致命的,而我們的目標,確實在是——”
“會找到的,我堅信——”卓木強巴扭過頭來,露出無比自信的笑容,那一刻,他那高大而強有力的身軀,給他的話增加了不少分量。他又看着拉巴,懇請道:“大叔,帶我們去吧。我要尋找的,是我這一生都想要尋找的東西。”
拉巴露出愛憐的眼神,撫摸着這個他一手帶大的少爺,最後依然搖頭道:“少爺,拉巴老了,不能陪你去那大神山了。拉巴每天會念一百遍吉祥經,祈求扎西次仁瑪給少爺指引方向,祈求偉大的格薩爾王消滅前路上一切妖魔鬼怪。”
卓木強巴有些焦急了,說道:“可是大叔,如果沒有你的引路,我們又怎麼敢輕易踏入大雪山呢?”
拉巴陷入了長思,一時誰也不作聲,空氣似乎被凍結,時間卻如絲般被抽走,忽然,拉巴恍然大悟似的,叫道:“少爺!我可以向你推薦一個人!”
“嗯!”就在卓木強巴準備豎起耳朵聽的時候,他注意到了,兩道凌厲的目光正看着自己,那種光,邪惡,陰刻,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又略有一絲熟悉,彷彿在哪裡見過。可是待卓木強巴側頭看時,那人已經轉身走入大堂,混入一羣朝拜者當中,大家都是穿着寬鬆的藏袍,頭帶着氈帽,再也分不出誰是誰來。方新教授已經迫不及待的向拉巴發問道:“是誰?他去過那個地方嗎?”
“嗯,是的。他是我的親弟弟,我想他可能對那一帶比較熟悉,據我所知,他至少去過五次。而且我想,他是見過戈巴族人的。”拉巴回答道。
“那快帶我們去見他吧,拉巴大叔。”卓木強巴已經將注意力轉了回來。
拉巴道:“可是,這件事,恐怕也的老爺同意,你們才能見到他。”拉巴露出爲難的樣子。 шшш ¸тtκan ¸C○
“爲什麼?”兩人同時問道。
拉巴支吾道:“這個,因爲……他,他在扎基監獄。”
卓木強巴和方新對望了一眼,深知西藏的兩人都知道,扎基監獄是西藏最大最全的監獄,看拉巴這個表情,看來他的親弟弟並不是在監獄裡任職,而是在裡面勞動。只聽拉巴繼續說道:“每次我去探視,也是老爺事先關照過,不然是見不到巴桑的。”
“啊!”卓木強巴疑惑道:“難道是重刑犯?”
拉巴解釋道:“也不是很重,只是,他似乎受到過什麼驚訝,導致精神上……這個,上次我去探視時他已經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兩樣了,但是醫護人員告訴我,在某些特定的環境下,他還是會發病。”
“精神病!”卓木強巴和方新教授不約而同的想起了唐明的哥哥唐濤,以及蒙河那個瘋子。看來,戈巴族人的領地裡確實發生了什麼驚人的事情,否則不會令去過那裡的人都失去理智。
卓木強巴問道:“你弟弟有沒有對你說起發生了什麼事情令他受到刺激?”
拉巴道:“那怎麼會,醫生特意囑咐我不要問起這個問題,否則會令他發病的。據說每當醫生認爲巴桑已經好了,向他詢問這個問題時,都遭到了攻擊,有兩名醫生還差點送命。只是不知道現在他是否已經完全康復。”
這時,張立出來了,老遠就笑着打招呼道:“喂,搞定啦!德仁老爺的面子果然大阿,我們可以開團部那輛獵豹,武器嘛,從cq7.62到qcw05,從54式到dcv05隨便我們挑,如果有需要,我們還能帶一挺qjz03式重機槍。”
卓木強巴想起了神秘失蹤的瘋子和那道令他不寒而慄的目光,說道:“那麼,事不宜遲,我馬上去請教父親大人,我們要儘量爭取早日出發。”
德仁老爺掛斷電話,平聲道:“監獄長說了,最多隻能去三個人,你們自己商量吧。”
卓木強巴看了看,拉巴是領路人,必須去的,自己也一定要去看看,方新教授和張立……,這時,張立道:“那麼你們去吧,我先回團部準備一下比較好。”
“不,”拉巴卻開口道:“我那個弟弟,他以前在部隊待過,若有突發事件,尋常的人難以制服他,十分危險,教授你看……”
方新教授點點頭,說道:“好的,我留下來,看看能不能從瘋子留下的物件裡找出更多的線索。”
成立於1960年的西藏自治區監獄,位於拉薩北郊扎基村,因此也曾稱爲扎基監獄。這裡是西藏唯一關押有重型犯、女犯和危害國家安全犯的監獄。1990年自治區監獄正式向國內外參觀者開放。卓木強巴等三人已站在監獄的大鐵門外。
一名叫察西的警衛被安排接待三人,他認識拉巴,一見面就告訴拉巴道:“他的病,經過醫生初步診斷,已經完全好了。”
拉巴握起察西的手道:“謝謝,謝謝你們。”
“三位,請跟我來。”察西將三人帶向監獄深處。
在路上已經大致瞭解情況的張立問道:“拉巴大叔,你弟弟的年紀和你相差不會太多吧?他到底是爲什麼被……”卓木強巴狠狠的剜了張立一眼。
拉巴微笑表示理解,解釋道:“不,我弟弟比我小接近三十歲呢。那時候父母關係不太好,他十歲的時候和母親搬到別的地方去了,後來是監獄的同志通知我,我才知道他被捕了。具體是怎麼回事,我想察西比我因該更瞭解纔對。”
前面帶路的察西接口道:“話說起來,還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那是我剛剛分配到這裡工作的第一天,巴桑,他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看了可真叫人害怕。一臉橫肉,鬍子拉碴,一身衣裳也被扯得破破爛爛的,大家都以爲是哪裡來的瘋子,可沒想到他力氣大得出奇,接連傷了七八名警衛,大家才發覺事態的嚴重性。後來全部獄警出動,還用上了麻醉槍,才把他制服,當時他聲嘶力竭的喊着那句話,讓我至今還覺得毛骨悚然。他一直用着另一個國家的語言說着,我需要保護!”
察西扭頭看着,每個人都露出疑惑和不解,他又說道:“是啊,想他已經強悍得那麼可怕,竟然還拼命的喊着,他需要保護,真是不知道他究竟碰到了什麼事情呢。本來我們這裡是不準備收押他的,可他一定要待在這裡才感到安全,一定要看到大批的獄警荷槍實彈的站在他旁邊,他才感到稍微的安全。爲了在我們這裡服刑,他自己承認多次盜獵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野生藏羚羊。我們起初還當他是瘋言瘋語,可他說出了好幾處藏羚羊皮毛的地方,在他說的地點,我們一共查獲了藏羚羊皮毛500多張,那可真是一件大事件啊。”
“咦?”張立奇道:“爲了尋找守衛森嚴的監獄保護,不惜說出犯罪的事,他的思路很清晰啊。”
察西道:“不錯阿,他不犯病時,和一個正常人完全沒有兩樣,就是有時會突然受到刺激而變得狂暴不安,那個時候就危險了。有不少醫生想找到那個刺激源,但是都失敗了,現在羅追醫生說他已經痊癒,可誰知道呢,又沒有人敢去問他問題試試。”
卓木強巴和張立面面相覷,到底,那個巴桑,拉巴大叔的弟弟,會是怎樣一個人呢?
一扇扇鐵門打開,察西道:“到了,巴桑就在小屋子裡,爲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按程序來,先讓拉巴大叔進去探視,然後你們二位中的一位進去,醫生說,他害怕羣體,人多了反而更危險。”
拉巴進去了,卓木強巴打量着這個地方,房間的門都包上了鐵皮,窗戶由防彈玻璃嵌上,似乎還做過特殊處理,使外面能看到裡面,而裡面不能看到外面。那個巴桑,被剃過的圓頭稍微有些尖,鋼針般的鬍鬚從上脣一直向下圍成一圈又向兩邊延伸,直到同耳鬢的頭髮連在一起。身形並不是十分高大,但體格勻稱,肌肉飽滿,渾身充滿了火藥般的爆炸力,特別是那雙眼睛,如鷹隼般明亮。兩兄弟摟抱了一番,而後慢慢交談起來。
十多分鐘後,拉巴出來了,對卓木強巴點頭道:“可以進去了,他說,他願意透露一點少爺感興趣的事情。”
卓木強巴還沒邁步,張立搶先道:“還是我先進去吧,卓先生,對訊問問題我比較有經驗。”雖然他們團長告訴過他,卓木強巴不是一般的人物,可他還是認爲,一個大老闆,再怎麼厲害,也不能強過他們這些天天受訓練的士兵。
“哦。”卓木強巴聽張立這麼說,想了想道:“好吧。我想知道他到底在什麼地方看到了什麼東西。”
張立進入房間,突然發覺裡面的空間比外面看上去的更小,而那個極具攻擊性的巴桑,似乎就在伸臂能及的地方。巴桑先說了一句藏語,張立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又說了一句普通話:“你是誰。”他微低着頭,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張立。
張立勉強的笑笑,故作輕鬆道:“放輕鬆,我們都放輕鬆點好嗎。我是軍區某團部的,我叫張立,這次來呢,是想……”突然,他看到一個拳頭由小變大,已經近在眼前了。
張立反應也算敏捷,三次榮膺藏軍區散打冠軍,最好成績是全國第五,但這次似乎發揮有點失常,他側頭堪堪避開直來的一拳,就發現巴桑早已蓄積力量的左手擺拳以更凌烈的攻勢襲來,拳未到而風先至,其速度之快,是張立所罕見的。張立只能擡頭後仰,而他的身體已經失去平衡,巴桑用腳輕輕一勾,張立把持不穩,慌亂中探出右手去抓巴桑的左臂。令他想不到的是,巴桑的應變更在他之上,拳收到中途,突然變爪,先一步抓住了張立的手腕,順勢一推一扯,讓張立變成背對自己,雙手一剪,一雙鐵鉗就牢牢的反鎖住了張立的兩臂,稍一發力,就這樣反剪着張立的雙臂把他舉了起來。
這時門外的人才回過神來,拉巴大喊道:“巴桑,把人放下來!”而卓木強巴已當先衝進屋內。巴桑只見門打開了,看也未看,伸手就準備推來人一個措手不及,沒料到,他感覺自己推在一堵牆上面,驀然發現,進屋者是一名身高一米八幾的魁梧大漢時,已經來不及收手了。卓木強巴雙手一合,先緊緊的抓住了巴桑的左手,接着是一個轉身,整個人向巴桑壓過去,巴桑右手反鎖着張立,三個人就一齊摔在了地上。卓木強巴以絕對的身體優勢,壓得巴桑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