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活地圖]
瘋子暫居的舊屋內,張立小心的勘查着,最後站起來,下結論道:“恐怕不是接走那麼簡單呢。你們看,這是用腳連續蹬踏留下的痕跡,這是雙腳在地上拖動的痕跡,‘門’邊有劃破布料的碎片,那個瘋子,是被強行帶走的。3個人進屋,從足印看,身高都在1米8以上,會是什麼人呢?”
方新教授拿着一條破‘毛’毯和一件小掛飾走出來,微有些得意道:“看來他們走得很急,而且,他們並不知道瘋子身上那些東西的價值。”
卓木強巴看着那條骯髒的‘毛’毯,問道:“這是什麼?”
方新道:“這是緙絲的‘毛’毯,具體是什麼‘毛’還不清楚,但從做工來看,很有十三世紀藏區風格。這件掛飾是件鎦金嘎烏,裡面有一套佛祖受難圖,我想,這些都是那個瘋子身上的東西,可以帶回去讓你父親看看。”
三人悻悻回到卓木強巴家中,一路上卓木強巴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誰帶走了那個瘋子?是敏敏嗎?她又是爲什麼呢?不!不會是她。”
一回到家,卓木強巴就忙着打電話給他們天獅基地在藏區的分所,讓所有的員工都注意一個瘋子,雖然怎麼說也不能說得很詳細,但卓木強巴還是儘可能的詳細告訴每一位員工。而方新教授則拿着他找到的東西去拜見德仁老爺。
德仁老爺已經很忙了,他要給一些遠到而來的朝拜者‘摸’頂賜福,還要頌佛法,方新教授也只能趁空讓德仁老爺鑑定一下他帶回的東西。沒多久,方新教授滿懷欣喜的小跑出來,對卓木強巴他們道:“已經確定了,這是薩加王朝時期的緙絲毯,上面是歡喜佛和衆明妃。至於材質,德仁老爺說他還爲見過這種絨‘毛’,非牛非馬,非羊非駱駝,十分少見。那個嘎烏,則是現代的,是戈巴族特有的。兩旁的小字是寂天菩薩文:世間諸災害,怖畏及衆苦,皆由我執生,此魔何年需。裡面的圖畫有佛釋,於悲天地獄,受萬鬼吞噬之難,後來是傳說中的麒麟,穿過九十九重天,纔將佛從悲天地獄救出。並且……並且德仁老爺說,這個傳說是戈巴族獨有的,任何佛經盛典都沒有它的記載。你父親說,他可以盡力幫助我們去尋找戈巴族人的地界。”
“啊!”卓木強巴這才喜上眉梢,他知道,父親這句話的分量是相當重的,以父親的影響力,他們在物質上將得到極大豐富,一些以他的能力得不到的東西,現在都可以輕易到手。
張立在一旁道:“可是,現在你們唯一的線索已經斷了,該怎麼找呢?”
卓木強巴道:“不,你不明白。戈巴族的大致生活範圍我們是知道的,只是從來沒有人去過。如今所有的線索都集中在一起,我們要找的獒和失落的佛經都極可能就在戈巴族的範圍之間,我們只要帶齊足夠的設備,就可以出發了!”
方新道:“嗯,這件事宜早不宜遲,那個瘋子的失蹤,實在不是一件妙事。”
張立道:“那麼,我們需要一些什麼設備呢?”
卓木強巴道:“強力驅動的越野車,登珠峰的全套設備,每人能夠攜帶的輕重型武器,食物,和一名出‘色’的嚮導。”
張立問道:“車和登山設備我可以理解,武器帶那麼多做什麼?”
方新教授解釋道:“我們不僅是翻越海拔7千米以上的高峰,而且我們走的是一條無人之路,多年前我就和朋友一齊勘查過,我們要去的地方,可能是藏區最後一片原始森林。裡面究竟有什麼生物,誰也說不清,帶足夠的武器,纔可以對付像野生犛牛這樣的大型攻擊‘性’猛獸。”
張立道:“這樣說的話,恐怕我要和團部聯繫一下,看看能否得到更多幫助。”他轉身向客堂走去。
方新教授看着張立進屋,又‘摸’着下巴道:“既然德仁老爺開了口,我想前面的東西都很好辦吧,但是,出‘色’的嚮導……”卓木強巴笑了。
方新訝道:“難道你已經有合適的人選?”
卓木強巴道:“是的。”他轉身走向內堂,卻並未進去,而是指着正在修剪枝葉的拉巴。這位白髮蒼蒼的老僕還一臉茫然,卓木強巴已經開始介紹起來:“拉巴大叔,他就是我們西藏的活地圖。天空沒有留下翅膀劃過的痕跡,但大叔能在千里之外追尋雄鷹的氣息,念青唐古拉山的神聖無法安撫他內心狂熱,雅魯藏布江的洶涌無法阻止他的腳步……”
拉巴笑呵呵的看着卓木強巴,佈滿皺紋的臉有如‘春’日的暖陽,他憨厚的笑道:“強巴少爺,你怎麼把阿初王子的故事強加到我身上啊。”
卓木強巴笑道:“拉巴大叔,你完全有資格擔當西藏的活地圖呢。你們知道麼,拉巴大叔年輕時是茶馬古道最有名的頭馬,而後擔任過駝峰航線的地面導航員,藏尼邊境的勘查,90年代初還帶領登山隊開闢過南迦巴瓦登峰線,西藏有多少深溝,多少高山,他閉上眼睛也可以數出來。”
卓木強巴只說了簡短的三件事,可他每說一件,方新教授的嘴就張開一些,待他說完,方新教授的嘴已張大成“o”型了,他‘激’動的走上前去,久久握住拉巴的手,不原鬆開。拉巴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老英雄,請原諒我以前的失敬。”方新教授誠懇的說道。
他數次來過卓木強巴家,但一直以爲拉巴不過是一名普通的老僕,解放前西藏還有很多農奴,解放後有些分了地自給自足了,還有些並不願意離開原來的貴族主人,便一直留在貴族家裡。是以方新教授從來就沒太注意過這個滿臉皺紋,滿手老繭的老僕人,今天卓木強巴說起,他才知道這位老僕竟然有如此功績。茶馬古道,駝峰航線,都是久富盛名的險絕之路,雖說一條是馬幫運貨樞紐,一條是空中死亡走廊,但都同樣兇險萬分;最令方新教授吃驚的還是南迦巴瓦峰線的開闢。
南迦巴瓦峰是雅魯藏布江旁一處絕壁,在西藏是7000米級的最高峰,藏原語的意思是“直刺蒼穹的長矛”,其攀登難度之高可想而知,而拉巴,少說也在六七十歲以上,他勘查南迦巴瓦峰時豈不是已年過半百,那豈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拉巴被教授的‘激’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連忙道:“千萬別這麼說,方新教授是有智慧的人,和德仁老爺一樣,都是我拉巴非常非常尊重的。我就是一個跑山的漢子,趁‘腿’腳還走得動,喜歡多走走。8歲那年,若不是老爺救了我,我恐怕早就和馬幫掉進滾滾怒江餵魚去了,是老爺用金子把我從康土司手裡換回來的——”說起這些陳年舊事,拉巴總是感觸良多。
方新釋然道:“原來如此。這就好了,有您做我們的嚮導,我就放心了。”
拉巴愣道:“什麼?什麼嚮導?”
卓木強巴道:“拉巴大叔,我們想去戈巴族人的領地。”
“什麼!”拉巴手裡的‘花’剪掉落在地,“爲……爲什麼少爺突然想去那裡?老爺知道嗎?”
方新道:“德仁老爺已經同意了。”
卓木強巴道:“難道大叔您去過?爲何這樣緊張?”他拍頭道:“對啊,拉巴大叔可是我們藏區的活地圖呢,什麼地方沒有去過阿。”
拉巴拾起‘花’剪,緩緩搖頭道:“不,不敢隱瞞少爺,你說的那片地方,拉巴知道,但從來沒有去過。老爺不是說過,那是片被神詛咒過的土地,不祥的黑雲帶來永遠的‘陰’霾,暗夜被邪惡的氣息籠罩。只有失去良知的生命,才被拋入那永不能回頭的地獄。那不因該是少爺您涉足的地方,少爺。”
卓木強巴道:“父親大人的話,我也記得,但是這次是父親同意過了的。而且,父親大人還說過,‘藥’師琉璃光佛投身地獄,以六方曼陀羅之‘花’,解開數千年積鬱的怨氣。千手千眼觀世音,曾以蓮‘花’持說法,渡劫無數極惡之靈。就連釋迦如來,也放下自身的坐騎,守護着那些靈魂被丟棄,徘徊在黃泉路上無法回頭的枯魂。”他知道,拉巴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不是普通的道理就能說得通的,必須用父親的教誨來說動拉巴。
拉巴還是搖頭道:“老爺爲什麼要同意呢?那可不是少爺能去的地方啊。老爺爲什麼會同意呢?”
方新教授這才道:“戈巴族人,可能守護着藏區佛滅以來上千年的佛典。那些千年前的經典,因該是走出山谷的時候了。這就是德仁老爺爲什麼同意我們去的原因。”
拉巴道:“不,你們不明白。那裡的環境惡劣到無法想象的地步。”
卓木強巴急道:“那你是知道的,到底是在哪裡啊?大叔。”
拉巴道:“在……準確的說,因該是在西藏的南部,南部偏西。”
“能不能在具體一些?”方新教授皺起了眉頭,因爲他知道,拉巴所說的,極有可能就是喜馬拉雅山脈橫穿而過的區域,哪裡有最高海拔的山峰,最惡劣的高原氣候,最寒冷的無人區,而且——將越過國界!
拉巴沉‘吟’着,用藏語唸叨道:“老爺不因該同意的,那是魔鬼居住的地方啊。”他突然擡起頭來,問道:“少爺,教授,你們可知道,爲什麼中印邊境遲遲不能劃定麼?”
“嗯?”卓木強巴遲疑,方新教授道:“那是,歷史遺留問題。”
拉巴撫‘摸’着自己臉上的皺紋,似乎仍難以下抉擇,他微微閉目道:“那只是一個方面。而更重要的——勘測那片地方,太難了!解放後,拉巴曾和勘測隊一起去過,那是一片連綿不絕的大雪山。在你面前的,永遠都是白雪皚皚的山峰,不管你走多久,那些山峰還是在你眼前,彷彿你在前進,它們也在前進。我們在山下紮營,以十二人爲最佳人數組合分組,勘測隊先後派出三十多隻,從來就沒有隊伍回到過大本營。他們在風雪裡‘迷’失了方向,直至死亡‘肉’體也不會腐化,靈魂被禁錮在神峰之中,其中有一半,都是長年生活在高海拔地方受過專‘門’培訓的藏民。本來我該隨第十三小分隊進山,是一次意外的重病,才讓拉巴活到今天啊。少爺,拉巴勸你,不要去,真的不能去。”
卓木強巴擡起頭,看着遠處的雪山神峰,他的決心確是無比堅定,他只淡淡問道:“難道說,戈巴族人的生活範圍,就在那裡?”
拉巴似乎從卓木強巴的眼睛裡讀到他的信念,嘆息道:“是的少爺。據說戈巴族人就在那一帶生活,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活下來的。那不是一塊小地方,在中國境內就有幾萬平方公里,幷包括不丹,印度,尼泊爾三國在內。如果少爺執意要去,可以從亞東往西走,要不就從定結或崗巴南下,我們這裡離定結近些,但是崗巴的路更好走。我只知道這個大致範圍了,不過也有人說,更靠西也見過戈巴族人,甚至他們的活動範圍要擴展至聶拉木縣城。”
方新教授瞪大了眼睛,苦笑道:“拉巴老哥,你可知道你給我們圈定的尋找範圍?你把世界最高峰,圈給了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