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初櫻給魏麼麼續了三次茶,兩個人才算談得盡興,末了,石初櫻拿出一盒百靈丹來送給魏麼麼,“這叫百靈丹,麼麼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任憑身上哪不舒服含上一顆,好歹能管點事兒。這裡頭有籤子。”這百靈丹還沒在萬慈賣過,石初櫻並不打算賣,只是用來送個人情的。
魏麼麼稀罕地接過來,連聲說:“愧領了,愧領了。”整個榮壽堂李家上下誰不知道石姑娘的藥是最靈光的啊,能得這麼一盒可不是稀罕?
石初櫻從萬慈出來,滿腦子裡都是魏麼麼的話,還真是不一樣的人,眼界就是不一樣,看看那些官媒婆子,哪裡提過什麼書籍字畫,什麼筆墨紙硯的,古董擺設?她們滿嘴裡最多的就是金銀首飾、各色衣裳料子、田產鋪子,還真是。。。
“去木器行。”石初櫻不得不去重新看木料。一連看了幾家鋪子,石初櫻終於在一家木器行裡看到一些還滿意的樣式。
店裡的掌櫃是個清瘦的老者,他介紹說:“如今打傢俱最流行的是彩漆螺鈿,這樣的傢俱是從南邊流行過來的,考究的是工藝。只不過現做費工時,等的時間長些,急着用的話,咱們店裡倒是有現做好的您可以看看。
再就是彩漆雕花,這樣的也考究工藝;
剩下的就是清漆雕花傢俱了,咱這兒就不說紅木、紫檀、黃花梨的了,那些個好木料都是家裡頭累年積攢的纔夠使,咱們木器行裡頭楠木、香樟木,楸木、櫸木都不錯,價錢也合適。”
老掌櫃的覷着石初櫻又說道:“這金絲楠木‘水不能浸,蟻不能穴’,又有股子楠木香氣,做成箱櫃存放衣物、書籍、字畫可以避蟲。不過,除了不足尺寸的小木料,一般輪不到咱們百姓使這些大木料。”
“您這兒彩漆貼螺鈿的八步牀什麼價錢?”石初櫻問道。
“如今都是行情價,一張大牀十五兩銀子,中牀只有十兩五錢一張。”老者腰搖頭說到,“做這個太費功夫,只賺個手工罷了。只是要等的時間長些,從定做到完工,怎麼也要一年功夫。”
石初櫻皺皺眉頭,這時間可長了點兒,便問道:“你這有什麼可夠做一整套傢俱的料?”
老者聞言頓時喜上眉梢,連忙應聲道:“有的,有的,咱們開木器店怎麼會差了木料。來來來,我這有合適的好料給姑娘瞧瞧。”
說着領着石初櫻和李三穿過店鋪後門,經過一個院子,拐來拐去走到一處木材堆場,指着一堆木料說道:“這種木料,生長在咱們西北邊,不如南邊的金絲楠那麼有名氣,但在咱們西北那邊山裡的人家卻都喜歡它,家家都砍幾顆自己打傢俱。
我們行裡頭把這個叫北楠木,北楠木裡頭也有金星和金水紋,就是太少了些,且色澤偏亮偏淺,雖不如正經楠木色深沉,卻格外好看。有淺淺的棕金、棕黃、淡金、淡黃,年紀輕的人使這個顏色正當好,香氣也清幽。
而且,這個北楠木時間長了也不會變色,失味兒,就是木頭長得不夠粗大,行情一直起不來。價錢比香樟木也還便宜一點兒。”說着,拿起一塊樣板來給石初櫻瞧。
石初櫻朝着木板的花紋看去,明亮的棕黃色木料猶如絲緞般絲滑光潤,只零星撒落着幾絲淡金色的水波紋和幾點的金星,在陽光下閃爍,其他的紋理倒是一般。不過色澤上很討石初櫻的喜歡。
“我看這個倒還可以。只這樣一張雕花大牀要多少價錢?”石初櫻問。
“這個如果雕花的工藝不復雜的話,六柱大牀頂多十兩銀子。”老掌櫃比劃着,眼巴巴地看着石初櫻。
唉,老掌櫃嘆息,他自打收了這批木料,原以爲是好東西,結果除了西北山裡人,外邊的人家都不認,可愁死他了,這真是好木料,他可以用他的木器行發誓。
石初櫻瞟了老掌櫃的一眼,沉默着轉身走了回去。到了店裡要來紙筆,畫了張大牀的樣式,尤其是畫了幾處‘落英繽紛’的雕花,遞給老者,說道:“我打算做這樣的雕花。你看看這個算不算複雜?”
老掌櫃的一直跟在後頭,這時候接過紙來細看,邊看邊嘖嘖稱讚,“姑娘的畫工可真了不得,了不得。”又細看‘落英繽紛’雕花圖案,看了半晌,點頭說道:“這落英看似複雜其實倒也容易,下刀或清或重,或虛或實就好。
只不過,這個雕花最好還是要根據木料上的花紋和顏色選地方着落纔好看。”
“嗯,正是那樣。”
“姑娘要做些什麼傢俱?”
石初櫻略想了想道:“你說的北楠木我也不知道好不好,萬一有個什麼,我這可是做嫁妝使的。”說着,斜眼角睨了老掌櫃的一眼。
老掌櫃的立馬賭咒發誓,絕對是差不了。
“那,我就信你一回。
我這些傢俱樣式不需繁複,只做工精緻些。你且記下來,做一張月亮門的雕花大牀、兩張羅漢榻、四個頂櫃、四個立櫃、八張扶手椅、八張靠背椅、兩張八仙桌、兩張四仙桌,兩張圓桌、兩張炕桌、四個炕櫃;
再有四張書案,八口箱子,再做兩架多寶格、一扇六折大屏風、兩扇四折小屏風、一個美人榻、一個妝奩匣子、四個帶鎖小箱匣、八個盒子。
另外,用香樟木做一列書架、樟木箱子四個。”此外,什麼臉盆架子、沐浴桶、子孫桶等各色零碎小傢俱也一併做了。
作爲嫁妝,這些傢俱是臥房、起居室、正廳、書房等處日常夠用的程度,真算起來恐怕還差着些,所以並不算多,但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實在置辦不起,在這建州城裡也算周全的了。
石初櫻最後問:“做這些傢俱,你這的料夠不夠?別中途不夠,混着做些別的倒不好看了。”
老掌櫃的笑逐顏開,“夠的,夠的,打這些個傢俱都不費料,再多十件也打得。”
又一樣樣細細記了什麼傢俱,又細細問了兩張是不是要一樣的樣式,是否都雕同樣的花等等。
又提了自己的小建議,比如,樟木箱子雖然防蟲,但味道其實算不得好存放衣物不如這北楠木,價錢也貴,不如樟木箱子改做成北楠木的,價錢他會算再便宜些。
石初櫻略思索了下,擡眼看了看他,說道:“好歹要做四口樟木箱子、一列書架。不然,人家都不認得這北楠木,好說我的嫁妝不夠看了。”
老掌櫃的訕訕不語了。
而後,石初櫻又在店裡選了一個黑漆螺鈿的妝臺、一對黑漆螺鈿的香幾、兩張黑漆螺鈿長几、兩張螺鈿炕桌,兩個螺鈿匣子等。這些店裡有現做好的,石初櫻就直接買了。
石初櫻打這麼些傢俱,一來是她確認這北楠木是很不錯的,值得他們這樣的人家幾代相傳,這麼便宜機會難得;要不是怕老掌櫃的看出來加價,她都想全包了;
二是她的嫁妝不可能樣樣都置辦那麼齊全,總得有一樣突出的。她見到這堆北楠木的木料就打定主意重點做傢俱了。
而今天老掌櫃的終於把積壓幾年的木料銷了出去,非常開心,承諾把剩下的邊角餘料免費給石初櫻做幾件小的日常傢俱使使。算他的心意。
最後林林種種的,老掌櫃把最後的定做單子抄給了她一份,還給了優惠價,連工帶料統共算了350兩6錢銀子。
三個月後取貨。石初櫻心話,楚漵的聘禮要是還沒嫁妝多,嫁女兒可不就是賠錢貨?
她怎麼不想,要是沒錢,其實跨個包袱就嫁人的姑娘也不少,還不是她自己樂意這樣破費。看樣子賣藥還是賺了不少唄。
這回定的傢俱裡頭好些個是石初櫻原本的單子裡並沒有的,這些都是聽了魏麼麼的話後添的,像書房裡用的東西,又想想還有好多東西都要重新置辦她就頭大。
偏偏李三家的這個時候還有了身孕,又變成她一個人操勞了,她可真是個勞心的命啊。。。
李三此時心裡也有些愧疚,東家這麼忙的時候,他們還添亂,這可真是。。。
好在石初櫻也沒多說什麼,直接又去了瓷器店,最後在一家自己燒窯的店裡選了:一套花鳥粉彩的茶具、一套蝶戀花墨彩描金邊的茶具、一套甜白瓷淡雅山水的茶具,還有一套普通使的青花茶具。
此外,又選了兩套粉彩的餐具、一套墨彩花卉餐具、一套青花餐具;連同花瓶、撣瓶、魚缸、花盆、水翁、罈罈罐罐之類的雜物配在一道,這些瓷器統共纔不到一百兩銀子。
這回石初櫻是下了狠心了,和李三兩個人在飯莊裡吃了飯,也沒多歇,轉頭又去了專門買書籍字畫和文房四寶的地界。這裡一連三四條靠近的街巷都是做這個生意的。
石初櫻進了一家書店,轉來轉去,最後在故舊書堆裡挑了些常用的成套的經史子集類的書籍,又翻看幾本覺得還能看看的書,結果一打聽,這些書最後竟要兩佰多兩銀票啊!
石初櫻仰頭望天,想了想,反正她是個採藥的,還是別裝了,錢也不禁花,能省則省吧,楚漵家裡頭肯定也不差自己這幾本書!
她撇撇嘴,都說讀書人清高,書香清貴,這書除了貴,哪裡就清了!?反正她看不出來。
於是,在書店掌櫃和店小二略帶鄙視的眼光下,花了400文選了兩幅字畫,施施然地走人了。。。
不過,順路拐到邊上的筆墨鋪子裡倒是買了些筆墨紙硯。
她自幼跟着無名道長學習,讀書識字都是修煉之人必須要學的,書畫也一樣,這些都是基本功,所以對於筆墨紙硯她一點不稀奇,甚至對世人所謂的名品還不大看得上眼呢。
看看自己快速癟下去的荷包,石初櫻扁扁嘴,這錢還得再掙啊。。。
備受打擊後,石初櫻沒了興致,結束了當天的採買,回客棧去了。
隔天便只到熟悉的裁縫鋪子裡去,把那些個被臥,錦帳帷幄、荷包繡帕手巾之類的針黹事一概交了過去。無論是傢俱還是這些針黹物品都是有常規尺寸的,再沒有與傢俱搭配不起來到可能。
至於衣裳到不急,以後有了好料子再做來得及;皮毛料子麼,石初櫻覺得還不如她自己攢的那些個好,等回頭拿出來做衣裳罷,不然也是白擱着,送人她還捨不得。
本來,做這些針黹上的東西,石初櫻就跑了一天的綢緞莊,錦繡鋪子之類的,倒也打聽了南邊料子的事。聽說還得到南邊去採買纔好,什麼料子到了北邊、西邊都至少過了大半年,甚至是去年的舊貨了。
倒是有條件的話自己採買才最得意。
原本李三家的要是沒有身孕,石初櫻倒不介意讓李三跑南邊一趟去置辦些,只如今卻時機不好,只好作罷。
回到望雲村的時候,張二嬸子正在與李三家的說話,聽見看門狗的叫聲便出來看,見到李三來開門,便連忙朝屋子裡喊道:“李嫂子,你當家的回來啦!”
李三家的扶着腰慢慢挪了出來,一臉的笑容,她也差不多快到日子了,說心裡不着急是不可能的,現在見到人,心裡頓時踏實了起來。
那接生婆子自己下了車,石初櫻也跳了下來,招呼着她進院子。李三先去卸車,石初櫻邊走邊招呼道:“李嬸子,接生姥姥來了。”原來,在縣城那邊都叫接生婆子爲接生姥姥。
李三家的一臉光彩,先笑着跟石初櫻打了招呼問候,又請張二嬸子幫着張羅飯食,然後才笑着開口道:“這位姥姥好,可怎麼稱呼您?”
那接生的婆子大約五十歲上下,個頭不高,卻是個粗壯的,人穿的也乾淨利索,當下打量了李三家的一番,爽利的說道:“你叫我一聲曾姥姥就是。”又道:“你這可是要到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