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楚漵也沒有立刻押着石初櫻去午休,而是帶着她在府裡消食閒逛,兩人漫步來到後花園,轉過山石,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湖面出現在眼前。
蓮花湖面積很大,如今已經被收拾得乾乾淨淨。
石初櫻指着遠處的一堆木料對楚漵道:“這些是準備在湖邊加一道欄杆的,不然,孩子們貪玩,一個不小心容易落進去。”
又指着一處剛剛有動工跡象的地方道:“那裡準備建個小船塢,夏天的時候,等荷花開起來,就劃了小船進湖遊玩,或採花或採蓮蓬。那時蓮葉田田,滿湖清香,這裡一定是全府最受歡迎的景緻了。”
楚漵滿眼都是笑意,他聽着耳邊如空谷黃鶯的聲音,又放眼看着金光閃爍的蓮花湖,從刀光劍影裡走出來的人,此時才感覺到生活的美好。
他低頭在石初櫻耳邊的秀髮上不着痕跡地親了親,把她攏到身前,輕聲道:“累不累?要是累了我們坐下說話?”
石初櫻搖搖頭,往他懷裡靠了靠,向後仰了臉道:“還沒問你,怎麼突然回來了?能呆幾天?”
楚漵把她往懷裡攏了攏,又拿薄披風給她裹了,才輕聲說道:“有回來要辦的差事我就跟六皇子爭取了一下,這次回來,暫時都不出去了,我上午已經跟營裡交辦了差事,等都安排好了就陪着你回望雲山去。”
“真的?!”石初櫻一把抓住楚漵的胳膊,猛然將大半個身子都扭轉過來,嚇得楚漵連忙阻止道:“櫻櫻,姑奶奶,你可慢點兒,你懷着身子呢!”這也太不小心了。
“沒事、沒事,放心好了。我身子好着吶。”石初櫻頓時覺得春花都開了,整個湖面都透出了春意一般。
楚漵還是懲罰性地拍兩下---屁股,石初櫻都着嘴,不滿地扭了扭身子。後面跟着的人都低下頭去,人家小夫妻倆個耍花腔,她們還是別傷了眼睛的好。
楚漵身材高大,把石初櫻罩在身前,頭一低就能很方便地與石初櫻‘耳鬢廝磨’地說話。
他見石初櫻精神不錯,便又攜着她沿着湖邊散步,最後兩人選了個視野軒敞的地方停住腳,指指點點地對着湖面說起這裡種什麼藕、哪裡栽什麼蓮的。
這一片地勢比別處略高一點,周邊也沒有遮攔,站在這裡不但可以把整個湖面看得一清二楚,而且連周圍若有若無的氣息也無法再靠近。。。真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楚漵微微一笑,眼睛看着湖面,嘴脣貼在石初櫻的耳邊,喁喁低語:“你畫的那兩張像已經有了結果。前些日子六皇子那接到京城密函,說是在二龍山那發現兩具屍體,其一就是劫殺青遠知府的屏山州的山匪頭領齊四兒,另一個和他在一起的是曾經的大內侍衛。”
這倆人的身份上頭的人自然是早知道了,可還真沒人跟石初櫻說過,當然石初櫻也不會傻傻地去打聽這事。所以,聽楚漵這麼一說,她還是有些吃驚的。不過,想到能劫了這倆小童,換個人怕也沒這膽子和本事。
“這兩個人手上劫持的倆孩子想來你也知道是誰了吧?上頭如今的意思是,十二皇子案由京城這邊負責,而六皇子那邊還是查青遠案爲主,不過兩個案子都有齊四兒。
如今齊四兒又死了,還很有可能死於二龍山山匪手裡,不管真相如何,要進入到二龍山附近調查也需要好身手才行,所以,我爭取了這個機會。
一來名正言順地陪你回趟孃家,二來你在山上的時候我悄悄走一趟,等辦完事再回來接了你一起回京,兩不耽誤。如何?”
石初櫻其實已經不大在意什麼齊三兒、齊四兒的了,反正人都被她幹掉了,身上也被她搜乾淨了,剩下的不過是一具光屍而已,除了給鳥獸作口糧,也就是給衙門添些事項罷了。
不過嘛,要是能以此爲契機,由楚漵陪她回望雲山的話,她還是很樂意的。雖然楚漵不是專程陪她的,但石初櫻也明白楚漵是有差事在身的人,能設法爭取到這樣一個機會一定是非常難得,她再說不出什麼埋怨的話,心裡只有感動的份。
“這樣當然是好了!”石初櫻美滋滋地應了一聲,又悄聲問道:“丟的銀子可找到了?”這纔是她關心的呢。
楚漵把下巴搭在石初櫻頭頂,輕笑道:“你呀!”
他摸了摸石初櫻的手,感覺不冷,纔有說道:“線索也是有一點的,現在查到的證據可以肯定,是齊四兒夥同前達內侍衛做下的這樁案子,至於怎麼個過程,不是咱們該關心的。
至於劫銀已經在屏山中查獲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也有了消息,不過。。。大部分隨着齊四一起消失了。”最後一句,楚漵是拱在石初櫻耳邊說的,聲音格外輕還伴着吃吃的笑聲。
這個壞傢伙,他是什麼意思麼!她可只把人幹掉了,別的堅決沒有!
石初櫻在楚漵腰間的軟柔上輕擰了一下,嗔道:“好好說話!說吧,一共找到了多少?還有,既然齊四兒跑了,怎麼沒把銀子都揣走,還分成好幾下?”
楚漵在她臉頰上捏了一下,道:“傻瓜!這纔是齊四兒聰明的地方。他若是真的把銀子都自己拿了,哪裡還能出得了屏山州?
跟他一起幹的人自然得分贓,分少了還不行;還有,買通消息和退路也需要大把的銀子,所以,他能帶走一部分劫銀銷聲匿跡,還把爛攤子留給了屏山土匪們已經算是他的本事了。”
“那,案子的經過可查出來了?劫銀的數目可有準兒?”石初櫻兩眼閃亮地回望着楚漵。
“在屏山州犯案這部分已經有了眉目,但關於怎麼得知消息,怎麼勾結,如何尋得退路等等,沒有個三五個月怕是沒那麼容易有結果。”
而且,這世上也不是所有的事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又些結果也只是個‘結果’而已。
“齊四兒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江湖草莽,他如何能得知這麼隱秘的消息,又如何肯不惜一切去做這麼個案子下來?
要知道他在屏山一帶也算是江湖霸主,帶着一幫子兄弟佔山打劫日子並不難過,即便是這回劫的銀子多,明眼人一算也知道,這種自絕後路的做法並不值得。所以,這其中必有緣故。”楚漵接着說道。
“至於銀子的數目,沒有準確數字。這個是絕對的機密。”楚漵悄聲附在石初櫻耳邊,想了想又道:“我隱約聽說,這銀子並不是普通生意賺的,而是青遠知府在那邊發現了一個小型銀礦,而且,這銀礦裡產的不是普通礦石,幾乎就是天然銀塊。。。”
“啊!?”這下連石初櫻也大吃一驚,“這、可不是大發啦!”
不過,很快她又意識到來什麼,扭過頭去,揪着楚漵的胸襟道:“你說會不會是。。。”
石初櫻頓了頓,又再次蹙了眉頭,若有所思地道:“這青遠知府是第一次送聖上壽禮,還是每年都送?”
楚漵被她這麼一問也不由琢磨起來,“你的意思是。。。也許這是最後一批?!”
石初櫻肯定地點點頭道:“你想啊,如果這個銀礦不是剛發現,那青遠知府必然是年年都送一批迴京給上頭那位的,只是這次青遠知府的任期到了,又或者有什麼原因,這次也許是收手之作。
只不過被漏了消息,沒有善終。。。所以,這次的銀子必然不少。”
楚漵也道:“。。。其實也許是反過來的。我的意思是也許銀礦挖完了,所以青遠知府這次回京正好可以調任,順帶收了尾帶回剩下的銀子。後面也許和你猜得也差不多。
眼下從屏山查獲的銀子至少有七八萬兩,買路子打通關節估計也不會少於五萬兩,其他的就沒譜了,估計只有青遠知府本人和上頭那位或者齊四兒及同夥才知道。”
可這幾個人中三個已經死了,另一個根本不可能說。。。而且,狡兔三窟,齊四兒也不會傻到所有銀子都放在一處,所以,這筆銀子很可能一直懸疑下去。。。
“唉,真是可惜啊!”石初櫻表示惋惜。蠻好當時拷問或者用一用‘口吐真言’的。咳,不過有倆孩子在也不大方便。
算啦,反正也打劫了二龍山好歹算是補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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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逛完了後花園,又回到房裡膩歪了一會兒,石初櫻便放心地睡了。
說起來石初櫻自打回府,每天不論理不理事,她都得分出一縷精神來照管着府裡的大小事項,
便是每天夜裡,也少不得要留些精神注意着倆小童那邊的動靜。
男主子不在家裡,這本身對於一個孕婦來說也算是不小的精神負擔,所以今日這根一直吊着的弦一旦放鬆下來,她立馬倒頭大睡起來。
楚漵見原本還絮絮地說着話的人這一轉眼就睡在他懷裡,沉靜美好的睡顏還彎着嘴角,長長彎翹的睫毛下的眼簾似乎都在述說着依戀。。。
楚漵寒星般的眼神此時也柔和得像三月裡的春風一般,輕輕地在石初櫻的臉龐上細細撫過,這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櫻櫻啊,此時擁在懷裡連他的心也有了着落感到安寧。
楚漵動了動胳膊,石初櫻便不安地幾乎要醒過來,楚漵連忙輕聲安撫着說話,石初櫻這纔有慢慢放鬆下來。
楚漵低沉安穩的聲音很好地安撫了石初櫻,見到她再次睡熟了,楚漵才輕輕地把石初櫻抱到裡間,安置在牀上,又給她解散了頭髮,脫了鞋襪,扯了薄被蓋好,才走了出來。
丫頭們早習慣了將軍和夫人的相處方式,都守在外間候着,見到將軍出來了,都起身行禮。
楚漵問過負責伺候的是玉璫和玉竹、玉露三個,玉樹和玉羽輪休,便囑咐了三人把溫茶和水果點心備好,隨時注意冷熱等等,纔去了前院召集管事們說話。
楚漵和管事們一件件地把手中進行的事情清理了一回,別的不說,只單問了石初櫻回望雲山的各項細節,又想了想修改了線路。
石初櫻必須在四月初回摩雲山上去,最要緊的是收割春雲谷、種植秋雲谷,處理收穫上來的春谷的各種材料、在新雲谷發苗的這一個月還要採集雲谷晨露,還要採摘春茶以及各種春天採集的藥材等等。
雖然現在有木華這個幫手,可有些事還必須她親力親爲,木華的法術還不能完全代替她的勞作。
當然,如果是石初櫻自己回去的話還是很簡單的,一陣風似的一兩個時辰也就到了,可這般大張旗鼓的回去就只能按部就班了。
這樣的出行必定得有人提前去打點沿途的衣食住行等瑣事。
原本李三是最好的人選,只此時因李三已經被石初櫻派出去了還沒回來,楚漵便只好另外點了兩個老到的管事;因有女眷,楚漵又請來悅姑姑,商量着由悅姑姑帶着幾個管事媳婦和婆子丫頭與管事們一起出發。
因石初櫻這一次回孃家是明光正道的,所以一應行程都做了細細的安排,每天走多少路,在什麼地方打尖,在哪裡夜宿都有預先安排,而他們出行也會有儀仗跟着,所以這一路上要想不被沿途的官員人等耽誤,最好就是坐船水流之下。
原本管事們考慮夫人的身體,計劃是走陸路的,行程時間也預計是十天左右;經楚漵這麼一調整,整個行程縮短爲六天不說,原本落腳的地方都不一樣了,好在他們也還沒有最後確定行程安排,還來得及調整。
如今楚漵一敲定,他們都急忙忙下去分派差事去了,沒法子,時間是短了,可要求提高了。
安排好這件事,楚漵又聽賬房管事們回稟了各處的收益和花銷等事項,更有管事呈上三月裡需要楚漵領取的一半的年俸:一百四十二兩五錢銀子和對應的祿米。
楚漵看着這單子自己也不由笑了,想他原本還真是靠着這點東西過日子的,自打娶了櫻櫻,雖不能說視銀錢如糞土,卻也再不會捉襟見肘的了。
想想剛開始那會兒,他和櫻櫻兩個看着府裡的賬本上那點銀錢,恨不能四處節省着花,這一轉眼竟然有了上萬兩的餘錢了。。。
楚漵處置完了這些,又問了倆小童的安置,還專門見了李師傅詢問了倆孩子習武的情況。
楚漵對李師傅也很熟了,李師傅直言不諱地表示,倆孩子如今正在泡藥澡,從每天一次到每三天一次至少要連續泡三個月,這期間如果中斷等於前功盡棄,所以,如果想以後功夫有成就,最好能堅持下來。
作爲宗室侍衛,楚漵其實是見過倆小童的。他一打眼就知道這倆沒錯,只是此時還不能說破而已。
楚漵全當他們是一般的子侄那樣,在他們下學後見了面,問一問可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又問宗學的功課和同學間的相處如何,也不免問上幾句習武的情況,還帶着倆小孩比劃了幾下。
男孩子都喜歡比自己強大的偶像,楚漵又常帶着安哥兒和宴哥兒玩耍,因此這位功夫高深的侍衛一下子就贏得了倆孩子的歡喜,口裡的‘叔叔’叫起來也真心了不老少。
楚漵聽兩小孩一口一個叔叔,心話,他還真沒這輩分。別人不說,真要是論一論的話,只怕他跟十二皇子還算是兄弟輩份,小皇舅卻要大出一輩了。當然,這個可以單論,畢竟那是皇帝的親戚,不是他們這支的親戚。
楚漵安頓過府裡的大小事項後,又回到正房去瞧了瞧,見石初櫻還睡着,給她掖了掖被子,交代了一聲便馬不停蹄地去老宅找大哥楚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