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目露精光,伸手要把盒子奪回來,然而木夭卻攔住黃管家了:“先等等。”
“胡異,你認識這盒子?”她低聲問我。
“認識,我怎麼會不認識?”我正處在大悲大喜當中,對外界的反應本來就慢了半拍,自顧的說:“就是這個東西害得我丟了工作。工作沒了事小,我的名聲都壞了,誰會僱一個監守自盜的安保經理?我只能轉行了。”
我一邊絮絮叨叨的說着這些,一邊伸手把盒子打開了。沒錯,裡面就是有這樣一把斷劍。斷面平滑,上面雕刻着複雜的花紋。
當時鑑定專家曾經說過,斷劍上花紋太過密集,導致劍身很不堅固,一旦有劇烈的撞擊,都會沿着花紋出現裂紋,所以這把劍不是用來上陣殺敵的,而是作爲裝飾用的。所以劍的主人一定大富大貴。
那時候我們聽了之後都不以爲然,這把劍居然是用金盒裝着,它的主人當然大富大貴了,犯得着這樣大費周章的推理一番嗎?
我把劍放回原處,長嘆了一聲:“現在好了,我終於把劍找回來了。我的清白也找回來了。”
這時候,小貓急了,對我說:“這把劍是我們的,你快放下。”
“怎麼是你們的?這把劍是由我看管的。幾天前沒有任何痕跡的不翼而飛,鬧了半天,是你們偷走了。”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幾個人。
我點了點頭,感覺一切推理都順理成章了,隨口分析說:“當時我們還開會討論來着。我記得有個同事陰陽怪氣的說,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門鎖門窗都沒有破壞的痕跡,除非是監守自盜,要麼就是有鬼作怪。”
“嘿嘿,哈哈,果然不是我的問題。”我拍了拍金盒子:“我沒有監守自盜,這果然是有妖怪作亂吧?原來是你們偷走了,你們當然可以做到不留痕跡了。哼哼,早就應該聽我的,找幾個道士來,事情早就解決了。”
“我們沒有偷,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小貓臉色漲紅,很氣憤的說。
“不用爭論了,我們確實偷了。”木夭在旁邊淡淡的說。
我聽到木夭的聲音,忽然心中一驚。剛纔我看到能證明清白的東西出現了,一時激動,居然口不擇言,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而且當着木夭的面說“偷”,這可傷了她的心了。
“沒想到,我偷的寶物,正是你看管的寶物,還因爲這個害得你失去了工作。咱們還真是有緣。”木夭衝我笑了笑。
“木夭,你別往心裡去,我的意思是……哈哈,我們挺有緣的。”現在真是尷尬死了。
木夭看了看我緊緊抱着盒子的手:“你真是這麼想的嗎?清白重要呢?還是一個剛認識不久的朋友重要呢?你們的書上有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哈哈,在你這得到驗證了吧?”
今天晚上我和木夭是不是就“哈哈”的笑兩聲,全都是皮笑肉不笑,假的要命,聽在耳朵裡非但沒有一點開心的感覺,反而挺難受。
我張了張嘴,想要繼續說話。
小貓則脫口而出:“你如果想要證明自己,證明我們家小姐更重要,那就把斷劍給我們啊。”
我聽了她的話感覺很神奇,這小丫頭到底講不講邏輯了?講不講道理了?不過我也不是一塊木頭,反正工作已經這樣了,把斷劍送給木夭也沒什麼。我們倆畢竟出生入死,這一把劍值什麼?
或許是我思考的時間有點長,等我張了張嘴要說話的時候小貓就打斷了我。
“小姐,別理他了,這個人剛纔還要找道士捉我們呢。”
我一聽這話,心裡頓時咯噔一聲,知道事情不可挽回了。木夭對道士恨之入骨,我剛纔說了那種話,她怎麼可能不在意?
我想要爭辯,可惜,連木夭卻打斷了我。
她衝我嫣然一笑:“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把斷劍確實是我偷的,現在放在你的手裡,也算是物歸原主了。我知道,你剛纔只是一時情急,口不擇言,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也沒有放在心上……”
“小姐,我們該走了。”管家掀開轎簾。
“該走了嗎?”木夭心不在焉的說了一句。
“是該走了。你已經幫他找回斷劍,證明他的清白。現在事情已經做完了,該走了。”管家語調平淡,卻很執着。
“已經做完了嗎?這麼快。”木夭好像有點詫異。
“小姐,真的該走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非我族類。唉……我們走吧。”
“喂,木夭,我想說的根本不是這個,你誤會了。”我想要攔住她,但是被管家擋住了。
木夭搖了搖頭,彎腰鑽到轎子裡面,轎簾放下來,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我把金盒塞給小貓:“你把它帶回去吧,我剛纔本來就打算給你們的。”
“算你識相。”小貓拿到金盒之後,眼睛發亮,衝我點了點頭,敵意竟然削去了一大半。
我苦笑不已。
小貓和管家捧着金盒走到轎子旁邊。管家站在轎子外面等候,而小貓和木夭在裡面嘀嘀咕咕的說了一陣。
過了一會,小貓捧着盒子鑽出來了,而那頂轎子向遠方去了。
“怎麼還要走呢?”我有點着急的問。
“我家小姐說了,這本來就是胡先生的東西,我們不好據爲己有。胡先生有了這個東西,可以洗刷冤屈,官復原職。至於這幾天經歷的事,就當做是一場噩夢吧。”小貓把盒子交給我,衝我聳了聳肩:“還有……我家小姐說,咳咳:小貓之前那些話,只是調侃你我,和大家開個玩笑,你不要當真。”
小貓學着木夭的語氣說了句話,然後把盒子塞進我懷裡了。
我哭笑不得:“這是賭的哪門子氣?木夭這麼大人了,怎麼像是小孩一樣?”
“你也覺得她像是小孩一樣,對不對?”小貓一臉驚奇的說。
“是啊,你這是什麼表情?”我撓了撓頭。
“我感覺小姐來人間這一趟,好像變了一點,話比以前多了,表情也豐富多了。更關鍵的是,剛纔我看到她正在擦眼淚,她以前可從來沒有哭過。”小貓歪着頭想了一會說:“剛開始看到她哭的時候,我還挺害怕呢。”
“她哭了?”我驚訝的叫了一聲。
“一個女孩子,被人當面罵是賊,不哭就有鬼了,換做是我我也哭。”小貓兩眼望天,對我很不滿的說。
我辯解說:“我沒有罵她是賊,我是……”
“有什麼好解釋的?反正小姐已經傷透了心。我要走了,你好自爲之吧。”小貓擺了擺手。
木夭的轎子早就不見蹤影了,但是小貓卻似乎能夠感知到他們的位置。只見她在黑暗中幾個起落,也消失不見了。
我嘆了口氣,抱着盒子坐在路邊。我做夢都想把斷劍找回來,誰知道找回之後,並沒有出現到預料之中的狂喜。就如小貓所言,我已經傷透了木夭的心。
我正在看着金盒上的花紋沉思,忽然身前多了一雙腳。
“木夭,你回來了?”我驚喜的叫了一聲。
然而我一擡頭,發現身前的不是木夭,而是小貓。
“你怎麼又回來了?”我不由得有些失望,勉強笑着說。
“喂,這待遇差別也太大了吧?看到我就這麼不情願?”小貓坐在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苦笑着搖了搖頭。
“我呢……剛纔其實並沒有走,而是躲在暗處偷偷地觀察你。如果我們走了之後,你臉上的悲傷一掃而空,抱着斷劍哈哈大笑。那說明你之前的難過和愧疚都是裝出來的。”小貓神色很狡猾的說:“幸好呢,你通過了我的考驗,看來你是真心地。我就好心幫你一把,給你指一條明路。”
“什麼明路?”我好奇地問。
“我家小姐是不想見你了,但是你可以去見我們家小姐呀。帶着斷劍去狐丘,我們家就在狐丘,她一感動,沒準就跟你和好了。”
我眼前一亮:“有道理,我怎麼沒想到。”
小貓拍了拍我的肩膀:“早點來啊,別讓小姐把你等忘了。對了,你們剛纔說的那句什麼……非吾族類,其心必異什麼意思?怎麼小姐哭的時候也在念叨這個?”
“這句話?”我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不知道什麼意思還亂用?”小貓翻了翻白眼,然後她就迅速的跑掉了,只剩下聲音斷斷續續的傳出來:“這一次我真的走了,你如果要哭的話就哭吧,我不笑話你。”
我笑着搖了搖頭:“這小貓把人的感情想的太簡單了。不想笑就會想哭嗎?”
狐丘,狐丘,我到了狐丘,該怎麼解釋?
我站起身來,琢磨着自己的開場白,我是不是應該這麼說:“木夭,聽說這斷劍對你挺重要的,我給你帶回來了。”
不行,這樣太正式,冷冰冰的,而且像是在施捨。
“木夭,送你個禮物,這斷劍怎麼樣?”
我搖了搖頭,還是不行,木夭那麼聰明,在她面前耍花招根本沒用。我不如老老實實的承認:“木夭,我來賠禮道歉的,這斷劍你收下。”
我抓了抓頭髮,這樣一來,不就坐實了我罵她是賊了嗎?不然的話,我爲什麼要賠禮道歉?
我正在糾結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我一拍大腿:“壞了,狐丘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