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曾經猜測過,木夭和我一樣,也沒有死,只不過顧忌周圍的人,所以才假裝成了屍體。
如果真的是這樣,汽車裡面只有我們兩個人,既然我在叫她的名字,她應該搭理我纔對。
但是實際上木夭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說,她已經死了?
我的心越來越沉,我艱難地抽出一隻手來,想要去摸摸她的心跳。
我知道怎麼摸這樣的心跳,粗略大概的一碰是沒有效果的,因爲這時候我們的心跳都會變得極其緩慢。最好的辦法是把手一直放在上面,不要離開……
只可惜,我的手還沒有放到木夭身上,工人就已經把墳土填回去了,他們已經向回走了。
“這些人幹活還真快啊。”我暗罵了一聲,連忙把手抽回來了,調整了一下姿勢,又老老實實地坐好了。
“林小姐,你之前說的加倍……”工頭搓着手,一臉憨厚的樣子。
林白荼打開錢包,從裡面拿出來一沓錢,連數都沒有數就交給工頭了。
工頭眉開眼笑,蘸了蘸吐沫,認真數了兩遍,先背對着衆人拿出來一大部分,然後把剩下的才分給工友們了。
我看到這裡,忍不住在心裡暗暗嘆息:果然權力導致腐敗啊,這幫人就挖個屍體還想撈一筆呢。
林白荼在工頭數錢的時候就已經上車了,打着火,一踩油門就要走,誰知道工頭擺了擺手,慌里慌張的跑過來了。
“怎麼了?難道錢不夠嗎?”林白荼隔着車窗問。
我看到工頭的眼睛一跳,幾乎脫口而出的就要說一句:“確實不夠。”
但是還好,他總算看到了林白荼不爽的表情,知道這個年輕女人雖然不在乎錢但是也不傻。於是乾笑了一聲說:“夠,怎麼可能不夠,還多出來不少呢。”
“既然如此,那你就趕快讓開吧,我還有點事要做。”林白荼打了一把方向盤就要走。
這時候工頭更加着急了,抓耳撓腮的說:“先別走,先別走,聽我說一句話。”
林白荼皺了皺眉頭,把車窗搖下來了。
工頭說:“老闆,我們以前挖屍體,從來不多話,主顧讓我們怎麼幹,我們就怎麼幹。可是今天不一樣,你出手大方,我們都感激的很。所以我們知恩圖報,得提醒你一件事。”
沒有等林白荼再問,工頭就指了指我,然後指了指後座上的木夭:“這屍體的臉,得用黃紙蓋住。不然的話,沾了活人氣容易詐屍。”
他看了看林白荼,低聲說:“林小姐,我可不是嚇唬你啊。可是你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又是在這深更半夜的,萬一真的碰上髒東西,那可怎麼辦?”
林白荼淡淡的說:“那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不怕他們詐屍,我就怕他們不詐屍。他們能睜開眼纔好呢。”
工頭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林白荼這麼重口味。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真實目的說出來了:“其實我們可以幫你把屍體運到地方,我們都是男人,陽氣重,絕對安全。至於工錢嘛……你看着給點就算了。”
我一聽這話,頓時無語了,說了半天,這工頭還是想多要點錢啊。
林白荼豈能看不出來?之前出手大方,是不想和工頭多做糾纏,想要把我和木夭趕快挖出來,現在哪還有心情和工頭囉嗦?
她直接一踩油門,汽車嗡的一聲就衝向了墓地門口。
我看着後視鏡,發現工頭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指着林白荼的車破口大罵。
林白荼也是氣得夠嗆,直接拿起電話,對裡面說:“喂,是高警官嗎?我是林白荼,我要報案。在輪迴局有一夥人盜挖屍體。對,現在還在,五分鐘內你們能趕到的話還可以抓到他們。”
林白荼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我在旁邊差點聽樂了,林白荼這傢伙也是一個人才啊。
轉眼之間,汽車已經到了墓地外面,我回頭看了看,發現墓地門口掛着一個大牌子,上面寫着三個字:輪迴居。
我心裡感慨:想不到現在墓地的名字都這麼文雅了。
與此同時,我又對林白荼感到很滿意,她總算沒有把我埋在南郊墓地,看來還是瞭解我的心思的。
我不知道林白荼要帶我去哪,一路上幾次要開口問問,但是又擔心嚇到她。
畢竟林白荼現在把油門踩到了底,汽車開的像是要飛起來,如果嚇她一跳,我們有可能會車毀人亡,到時候,我剛剛從墳墓裡被挖出來,就得重新葬下去了。
在這樣安靜的車裡,難免就會胡思亂想。我甚至有點懷疑林白荼是不是要把我拉到火葬場火葬了。
不過分析了一下我就覺得這種可能性比較小。她沒有必要費這麼大勁深夜火葬我。而且湖城火葬的風俗並不明顯。
就算她真的要把我拉到火葬場,到時候我就說一句話,趕快把她攔住吧,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推進焚屍爐。
我擡起眼睛來,偷眼看了看後視鏡,發現木夭仍然躺在後座上,因爲汽車一路的顛簸,她的身體變成了一個很不舒服的姿勢。
這讓我心裡更難受了,因爲我隱隱約約的猜到,木夭現在情況很不妙,至少沒有恢復意識,不然的話她一定會不着痕跡的調整一下身體。
我正在東想西想的時候,忽然一陣急促的剎車聲傳來。我猛地向前一栽,腦袋差點撞到擋風玻璃。
我嚇得心臟都要停了,正想做好的時候,林白荼的小手就摸過來了。
她的手放在我的額頭上,溫柔的說:“胡大哥,你要不要緊?”
我下意識的就要回答一句:“不要緊。”
幸好我關鍵時刻記起來,我現在是一具屍體,不能說話。
林白荼嘆了口氣,衝我幽幽的說:“胡大哥,你再忍耐一下,再過一會你就可以說話了,也可以吃飯了。我會讓你活過來的。”
我心中一驚:“林白荼可以讓我活過來?”
如果是紅線說這句話,我還比較相信,可是林白荼憑什麼讓我活過來?難道她也會道術不成?
我還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林白荼就把車門打開了,並且跳了下去。
幾秒鐘後,我這一邊的車門也被她打開。她將我拖了出來。
林白荼畢竟年輕,而且是一個女生,力氣很小。她拖了我一下我就摔在了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林白荼一邊道歉,一邊馬不停蹄的拖着我走。
我沒有睜開眼睛,但是能夠感覺到身體下面有雜草,有土塊,我應該是在農田裡面。
幾分鐘後,林白荼把我放在了一個地方,好像是一個土崗,可是墊起我的上身,讓我像坐在牀頭一樣靠着。
我心想:林白荼到底是女生啊,女生就是心細。我都已經死了,她還專門找了這麼個地方讓我躺的舒服一點。
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林白荼已經向遠處走去了,估計是拖木夭了。而我睜開眼睛打量了一下週圍,差點罵出聲來。
我的腦袋正枕着一個墳頭……
林白荼的動作不快,但是幾分鐘後木夭也被拖到我旁邊了。
她嘆了口氣,蹲在我身邊,一邊摸我的頭髮,一邊輕輕的啜泣:“胡大哥,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我沒有說話,我也不能說話。
“其實你死了我不難過,我難過的是木夭也死了。”林白荼幽幽的說。
我聽了這話有點發懵:“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林白荼喜歡的人不是我,而是木夭?那可就太滑稽了。”
於是我豎着耳朵聽。
“如果是你死了。我會讓木夭幫你操辦葬禮,半點都不插手,畢竟她纔是你的正牌女朋友。等她把你埋到墳墓裡,你們兩個就徹底沒有關係了,人家不是常說嗎?陰陽相隔,陰陽相隔。”
“我知道她是狐妖,我聽紅線姐姐說過,可是狐妖又怎麼樣?死的就是死的,活的就是活的,你死了,她就和你沒有關係了。”
“等葬禮結束了,我就把你偷偷地挖出來,再把你救活,那樣的話,你就是我的了。”
我聽到林白荼這麼說,心裡震驚的很,我總算確定了,她的確有讓人死而復生的辦法,可是……這麼怎麼可能?
難道說,當年我在醫院的太平間裡幫着紅線復活,被林白荼偷學走了?
這也不可能啊,當初我施展那種手段的時候,自己心裡都沒底。林白荼只是偷偷看了幾眼而已,就這麼有自信,確定可以把我救活?
我正想到這裡,就聽到林白荼繼續哭着說:“現在好了,你死了,木夭也死了。你們兩個都是死人,就剩下我自己是活人。你們還是一對,我還是第三者,嗚嗚……”
我聽林白荼哭的傷心,有點感動,也有點感嘆,同時腦子裡冒出來一個無厘頭的想法:所以說小孩子不要早戀啊,認真學習哪會有這麼多煩惱?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嘴角忍不住向上抽了抽,但是我又趕快忍住了。林白荼正在對着我說話呢,我可千萬不能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