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然歸來之時,但見山洞前青松橫倒,芳草皆悽,稀星的黃沙尚還瀰漫在空中,地上一個大坑裡,但見一根鬆乾折成數段留在當中。冷香然忖道:莫不是方纔兩人大戰過一次?循目望去,但見溟楓、僕絕神二人各自閉目盤坐,表情淡然,嘴角微笑,似有喜色。冷香然細細望去,忽見溟楓嘴角處尚有一絲血痕,當下氣的娥眉倒豎,玉臂插着柳腰,破口罵道:“喂!你這紅鬍子!怎麼方纔和溟楓打了起來?”
僕絕神睜開虎目,笑道:“這小子,硬要逞強,與老夫比拼招式。這小子本事不小,倒和老夫打了個平手。不過這小子還不夠硬朗,就打了一個多時辰,也能吐出血箭。”說到此處,目望向溟楓,道:“你小子也太不爭氣。”溟楓此刻也睜開了雙目,迎着僕絕神的目光,笑道:“你爲刀皇,卻被我這後輩逼成平手。你也不如這樣而已,若是我師父到來,想來你必定不是他的對手。”說到此處,兩人目光變換不斷,終於一起哈哈哈大笑起來。
冷香然不明兩人所言,只覺兩人打了一架,反而感情變好起來,好似多年的朋友一般,也懶得去想,便道:“你們兩個當真奇怪的緊。一個嚷嚷着要取另一個人的性命,另一個也不在意倒是與那人息息相通。你們兩個當真臭味相投。”溟楓哈哈一笑,道:“這個自然,香然,從你的名字,就知道你身上的香氣冠絕天下,自然覺得我們兩人大男人臭。”
冷香然心中一甜,嗔道:“你幾時學會油嘴滑舌,倒不像那個桀驁不羈的溟楓了。”僕絕神亦笑道:“我說小子,你若是有意,待與老子比試完,便娶了這女娃子。”冷香然“呸”一聲,罵道:“紅鬍子,別亂說話。”可心中卻是不勝歡喜,甜如甘露,美目流盼處,絲絲柔情向着溟楓望來。這一刻之中,溟楓忽感到了眼前這人不是冷香然,那目光中的真情當真仿似虞翎再現,溟楓心中一陣苦痛,撇過頭去,沒有再看。
僕絕神話剛出口,便覺後悔,神色緩緩凝住,目光中登時迸射出一股非凡的氣概,道:“小子,你便是要娶這女娃子。也要勝過老子,留下命來。”溟楓聽到此語,拳鋒捏緊,道:“方纔一戰,還不過癮,現在再來如何?”僕絕神躍然而起,朗聲笑道:“痛快!這便來吧!再來打上一架!”溟楓緩緩站起,道:“好!再打便再打!”
僕絕神依法炮製,氣刀斬下一棵松樹,自己以鬆幹爲刀,丟了一鬆枝給溟楓,再欲與溟楓比拼招式。冷香然在側,玉靨頗急,忙道:“慢着!紅鬍子,你說比拼招式。你拿着這麼大的鬆幹,溟楓捏着一隻小松枝,如何打得起來?不成不成,你把鬆幹給溟楓,你用松枝。”
溟楓、僕絕神一聽,深知冷香然對於刀劍之道一竅不通,怔怔半餉,呆呆地看着冷香然,忽然一起放聲大笑起來。冷香然柳眉倒豎,蓮足一跺,喝道:“你們笑什麼!”溟楓笑道:“好好。刀皇你看如何?”僕絕神亦笑道:“不管如何,還不是打架。好好,這便換過來!”說着僕絕神、溟楓二人交換手中“兵刃”,再看之時,溟楓擎着鬆幹,手中沉重,頗感不適應;僕絕神倒也沒好多少,捏着松枝,少了許多往日裡的霸氣。
溟楓笑道:“刀皇,進招吧!”僕絕神哈哈笑道:“不用你說!老子來也!”說着僕絕神引着松枝,揮舞而來。溟楓微微一笑,手中鬆幹斜刺中陡然迸發,迎了上去。兩人手中之物,頗不應手,往日溟楓逍遙飄逸的逆龍劍訣,竟是使得顛東倒西,少了那一股輕靈無爲、無招勝有招的真意;僕絕神也沒把五行刀法的霸氣揮舞出來,少了那股我刀到處,天地失色,攻無不克的真韻。
兩人拆了數十招後,各自跳開,僕絕神罵道:“他媽的,撇手撇腳的東西,老子真不喜歡!”溟楓笑道:“我卻也不比你好多少!以刀作劍,如何能施展出自己的招式?”說到此處,溟楓、僕絕神身體又如觸電一般,登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溟楓哈哈笑道:“既不是劍,我何必使劍法?我使刀法便是!”僕絕神亦道:“妙哉妙哉。老子便以你小子的劍法,破老子的刀法!”溟楓揚眉道:“求之不得!”
溟楓擎着鬆幹,飛舞而來,鬆幹恍如蒼龍出海,驚天而來,儼然便是逆龍劍訣中的招數“電閃光凌”,但其中卻不失一股無所畏懼的氣概,鬆幹破空襲來,呼呼的風響,仿似滄海龍鳴。僕絕神朗聲笑道:“好招!”松枝流轉,怒舞狂奔,乃是一招五行刀法中的“水怒波狂”,威力霸氣之極,但其中帶有一種輕靈之勁,松枝舞動中,鋒頭掃過必有一抖,松枝舞盡之處,必有回招,好似猛虎撲食後怒聲狂吼,虎嘯蒼林中又留有回聲作響。
溟楓眼神中閃射出陣陣精光,一派逍遙興奮之樣;僕絕神已是神采奕奕,眉飛色舞之狀。“嘭!”的一聲,兩人一招而過,但見兩人凝神站定,溟楓擎“刀”飲絕,僕絕神指“劍”長天。溟楓、僕絕神臉上掛着自信的微笑,忽聞“咯吱”一聲,僕絕神手中松枝應聲而斷,僕絕神也未在意,嘴角冷笑一聲;“嘶”的一聲,溟楓白衫肩頭處,裂開一道口子,露出了被牛夔打入溟楓體內的封神印。
“哈哈哈哈!”兩人一起縱聲長笑,笑聲直破雲霄,迴盪在黃山山間之中。冷香然不明所以,看到溟楓笑的既是開心,心中已是歡喜不勝,玉靨上驟然花開,嫣然一笑道:“你勝了麼?”溟楓擺手道:“沒有,又是一次平手。”冷香然不解道:“那你笑什麼?”
溟楓道:“多虧了香然,我與刀皇,方能在刀劍之道上,再上一層!劍之絕高在於‘無劍勝有劍’,刀之巔頂在於‘刀氣我集一’。若是劍刀之道合二爲一,便當是‘雲劍氣刀了於我心’,招式刀劍合一,便是更上了一層樓。這還要多謝香然你啦,若是沒有你的主意,想來,我與刀皇也不會這麼快便在招式,更是一層樓。”
冷香然嫣然笑道:“這麼說你還得感謝我了?”溟楓笑道:“這個自然。”冷香然一夜未曾吃過東西,早已飢腸轆轆,嗔道:“你去找點東西與我吃。”僕絕神哈哈笑道:“哈哈,這小子叫你去採藥,你藥沒采回來,還叫小子弄東西給你吃,還真是小姐脾性。”冷香然玉靨紅透,低着頭不敢再看溟楓。溟楓笑道:“無妨,這採藥之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既然香然餓了,我便找東西與你吃。刀皇,我們先不打了。”
僕絕神極是不情願,冷哼一聲,道:“不就是找東西吃麼,老子幫你找!且看老子手段!”說着,僕絕神手鋒真氣流轉,五行氣刀破發而出,轟然劈向空中。“轟!”一陣狂風猛襲,漫天黃沙鋪天蓋地捲起,氣刀仿如雲霞照晚,破空而去,頓時間天地失色,山河震動。空中忽然掉下大羣的白色靈鳥,皆是被五行氣刀掃中,早已經斃命。溟楓蹙眉道:“刀皇!你卻是不該殘殺了這麼多生靈。”
僕絕神寒芒一閃,冷冷道:“老子不吃它們,拿什麼填飽肚子?”說着,凝起手鋒,將衆令靈鳥吸了過來,也不拔毛起火,自顧生吃了。冷香然看得一陣心悸,嬌軀貼着溟楓簌簌發抖,道:“紅鬍子,你好殘忍。”僕絕神“呸”了一聲,道:“弱肉強食,自然之理。哪有什麼殘忍不殘忍。”溟楓循目望去,但見雲海茫茫,霧鬆蒼蒼。溟楓若有所思,微微一嘆,道:“三千紅塵之中,高高在上的又有多少?若是總是這般,這人間不過是另一個阿鼻地獄,永無寧日。刀皇以後還請你少動殺念。”
僕絕神懶得多想,便道:“女娃娃,你也不吃,快些吃了。老子要再和這小子打一架。”循目望來,忽然看見溟楓肩上的封神印,驚道:“小子你竟是九成內力被封?”溟楓道:“是又如何?”僕絕神喃喃道:“可惜你真氣不濟,不然我們可以比比氣刀。”溟楓道:“那又有何不可?”冷香然蓮足一跺,罵道:“喂!你們比什麼比。快別說了!我餓死了1溟楓你且去找點東西與我吃。”說到此處,心中一陣柔情,貼着溟楓的耳畔,呢喃道:“溟楓你可願一直都爲找吃的?”
溟楓自嘲般地笑道:“我向來只吃雨露風花,若是你吃得慣,我爲找一輩子的食物又何妨?”冷香然心中歡喜,嫣然一笑,輕輕向着溟楓臉上吹了口氣,輕笑道:“那你就爲我找一輩子的食物吧。”吐氣如蘭,軟玉在懷,溟楓心中輕輕一蕩,忙離了冷香然,道:“你且等一等,我去去就回。”溟楓縱身一躍,踏上雲鬆,消失在雲海當中。
夜舞隨着乾芝一路入山,在曲折的山道上緩緩行過。但見雲煙縹緲之處,有一青磚宇樓聳立山頂。夜舞嫣然笑道:“快到了,大家且在這等等。”說着夜舞縱身飛舞,御風神訣展開,紅衣飄舞之中,向着山頂飛去。乾芝道:“你們且在此處等候,我們去去便回。”乾芝展開神訣,仿如破天疾電,身影閃爍之間,已化成了一道流光衝上山頂。衆人驚得目瞪口呆,忖道:這老者的修爲當真深不見底,深不可測!
卻過了一個時辰,但見夜舞與乾芝御風而來。夜舞落定後,道:“醫聖你說的可說真的?五行刀皇真在這黃山之中?”乾芝拂鬚道:“不錯,方纔山中五行真氣盪漾浩絕,若不是五行刀皇僕絕神,老夫還真想不出是誰,有如此之強的五行真氣!”夜舞娥眉顰蹙,道:“若是如此,那尊主的處境豈不是危險之極?”乾芝冷哼一聲,道:“區區一個刀皇,怕也勝不得老夫,怕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