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蝶兒已然醒了,卻不願意睜開眼睛看譚烜那錯愕的眼神,所以一直閉着等他穿好衣服,也好避免那種尷尬。
聽得譚烜要走,才緩緩張口。“公子這就要走,不多留一會了嗎?”
譚烜身子一僵,緩緩轉身,見牀上的女子明豔動人,正緩緩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正是昨天在樓上丟下帕子時的那身,心裡仍然爲此樣的妝扮感覺心動。
“姑……姑娘,我該走了,家裡還有許多事情等着我做,昨天……昨天我真是對不起了,我完全醉了。”譚烜解釋着,心裡又想這裡是清樓,所以用手在身上摸了摸,卻摸出一頭的冷汗來,自己身上竟然一分也沒有,這可如何是好?
如果讓自己爹知道自己這個樣子,不打斷自己的腿纔怪,更重要的是,如今高家陷入困境,自己沒有任何理由來這種地方消遣。
“公子不必緊張,銀子昨天已經有人付過了,公子如果想走,擡腿走人就是了。”玉蝶兒語氣裡有一種黯然,這種結果想必她昨天就明白了,可是仍然有一絲不甘,她的容貌是能讓男人一見傾心的。
譚烜聽了玉蝶兒的話,擡腿要走,心裡此時亂作一團,也不能再多想什麼事情。知道再多說無用,便轉身開門。
身後的玉蝶兒突然赤腳下牀,咚咚地跑了過來抱住了譚烜的背。“公子,你真的這麼狠心,你說的話,是不是也一句也不算數了?”
譚烜身子被玉蝶兒這樣一抱,早就僵在那不能動彈,但還是尷尬地說:“玉蝶兒姑娘,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但我真的記不得半點了,想必是酒喝多了,所以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還請姑娘原諒。如果以後我有能力,一定將姑娘贖出清樓,也算是在下對姑娘的回報。”
玉蝶兒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來,可是手裡的力道並沒有減卻,反而是更緊緊將譚烜摟着。“高公子,我不怪你,真的一點也不怪你,昨天的事情我感覺非常的幸福,就此一生哪怕你再也記不起我來,我也會記得你,記得昨晚,你不必對我有什麼許諾,我這樣的女子最怕諾言,怕空等一生,卻等來的都是空言一句,就讓我們留些美好,假如你真的有心,哪天要接我出去,就當是一個驚喜吧。”
這話說的淒涼,讓譚烜聽了也倍感自己的無恥,雖然這女子身在清樓,但心性卻是十分的冰清玉潔,若自己這樣匆匆離去,她的心裡勢必會以爲自己嫌棄此地。
譚烜轉身,長嘆一聲,看着玉蝶兒說:“玉蝶兒,你放心,我會說話算話的,你要等着我。但是今天我必須得走了,家裡確實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等着我。
玉蝶兒笑了笑,然後推開譚烜,看他神色着急,說:“你走吧,以後也不要再來這裡了,不適合你。”
譚烜點了點
頭,然後再一眼看眼前的白衣女子,仍然是那種清純如水的女子,彷彿是被困於洪水之中的一株小花,看起來讓人十分的憐惜。
“那我走了,你好生保重。”譚烜說完,一步跨了出去。
玉蝶兒長長嘆息一聲,從二樓窗子往下望去,見譚烜背影挺拔,大步邁出了這條巷子,消失不見了。
向來人們都說,清樓女子沒情誼,可是玉蝶兒對譚烜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情感,彷彿就是在這一夜之間,玉蝶兒經歷了最美的情感。
譚烜從清樓出來,直奔譚府,回到家裡,發現家裡沒有一個人,心裡有一絲悵然,雖然知道他們是去了農莊採花,可是卻有一種失去歸屬的感覺。
“哥,你回來啦。”高籬閒來無事,在院子裡四處走走,家裡沒有了下人的侍奉,連喝杯茶都得自己倒,真是有點不習慣。
譚烜看到高籬,臉上掛着一抹笑,卻突然看到高籬的神色有些慌張,想想昨天自己做的事情,譚烜心裡也有些發虛。“他們都去農莊了?”
“恩,是唐青妙帶他們去了,說是要採些花回來做第一批香脂,哥,有時候我覺得唐青妙或許真的是爲我們高家好……”高籬的聲音有些飄,臉上有些紅暈。
過去的種種,兄妹兩都歷歷在目,如今到底用什麼樣的話才能表達出內心裡的這種既歉疚,又有些怨恨的感情呢?
夏季炎炎烈日下,譚烜一時也無話。“她又有什麼事情感動你了?”
譚烜奇怪,前些日子不是還因爲趙子軒的事情恨着唐青妙嗎?今天回來又爲她說話?
高籬聽到譚烜的問話,又想到昨天他竟然去清樓,一時之間眼神有些虛,低聲說:“哥,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去清樓去了?一晚上都在那裡?”最終還是沒有忍得住,將唐青妙吩咐的話都忘記在了腦後。
一時間,譚烜的臉從青到白,又由白至青,讓妹妹問出這樣的話來,不是有些太失臉面了嗎?“你怎麼知道的?是不是全家人都知道了?”
高籬看到譚烜的表情,似乎猜到了什麼,慌忙低着頭小聲說:“哥,你不該去那種地方,不管唐青妙多麼不好,你還有清芸姐啊,你這樣去清樓不是背叛了清芸姐嗎?”
聽着高籬的質問,譚烜一時無話,內心裡當然也知道自己是錯了,可是怎麼可以在妹妹面前認錯呢?“是不是唐青妙那個女人讓你這麼說的,是不是?”
高籬看到哥哥生氣,慌忙搖頭:“哥,你又誤會了,唐青妙還讓爹孃不要問你這個問題,說你自己會知道錯了,然後自己改正的,真沒有想到,聽到自己的夫君去清樓,她還能這樣鎮定,這樣的寬宏大量,要是給我了,我一定會又哭又鬧的吵一架的。”
“這麼說,爹孃
也知道了?他們也一定像你一樣,因爲唐青妙的這個說法而感動了吧,又在心裡責怪我的不懂事,呵,唐青妙這個女人也太可怕了吧。”譚烜冷冷地說着,可是心裡卻覺得世界末日到了,自己怎麼向家人說這件事情呢?他們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高籬看到一臉陰沉的譚烜,搖了搖頭。“哥,或許我們一直一直都誤會唐青妙了呢,你看她帶着大家去採花,一點也沒有做作的樣子,可是我們兩個能幹什麼呢?你去了清樓一夜未歸,現在我沒了下人,連壺茶也泡不好,有時候真覺得自己好沒用啊。”
聽到妹妹的話,譚烜心裡突然萬分厭惡,怎麼什麼時候都有唐青妙的存在,只要她一出現,自己就顯得這樣沒用,這樣妙小呢?
“籬兒,你真的這樣想的?覺得自己沒有用?”譚烜又再一次確認,可是心裡某些東西已經開始變得僵硬,突然想起玉蝶兒那句,從此之後再不要來清樓的話來,想起她的溫柔,想起她的退讓。
高籬看看藍天,長長嘆息一聲,攤開手掌,十指纖纖。“最起碼現在人家都在農產裡忙碌,連爹孃也去了,就留一我一個人在這裡看着家門,連水也喝不上。哥,還是回來好好和清兒過吧,最少過了現在的難關……”
突然間覺得自己確實有些不成事,譚烜這樣想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既然她能撐起這個家,那就給她表現的機會,讓她在爹孃前做一個聽話又孝順的乖媳婦好了。
“籬兒,你手上還有沒有一些銀子,我急用。”譚烜突然咧開嘴笑了笑。
高籬看着譚烜,這個自己一向信任的哥哥,想也沒有多想,只說:“還有一些零用的銀子,你也知道這段時間賬房裡沒有錢了,所以我也一直準備將這些錢給家裡用度花銷。”
譚烜看着突然懂事的籬兒,心裡的那個洞越來越大,大的都覺得自己根本堵不上了。“籬兒,給我一些銀子吧,我有急用,過一段時間哥有了錢再還你。”
見譚烜都說到這樣的程度,高籬笑着說:“哥,看你那麼嚴肅,不就是銀子嗎?你拿去用就是了,什麼還不還的,以後高家的一切都是你的,到時候我花錢還得問你要呢,就當現在我存在你那裡了,呵呵。”高籬笑着說完,就轉身往自己房間那裡走去。
譚烜站在當地,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麼,失去了方向。
見高籬笑着從對面走來,手裡握着那個紫色的錢袋,裡面有半袋錢,譚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陣不安從心底劃過,但也只是轉瞬即逝。
“爹孃回來,你別說我回來過,這段時間我想去外面走一走,看看有沒有製作香脂的好辦法。”說完,心虛的笑掛在臉上,可是不敢和高籬對視,然後匆忙邁出步子,走出了譚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