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門打開的時候,葉瀾正在打電話。看到彩輝從門口進來,葉瀾笑了笑,繼續和電話裡的人說笑。從葉瀾毫不避諱的言語來看,對方是個女人,而且是和他很熟悉的女人。葉瀾知道彩輝不會在意這些,不過還是很快地結束了通話。
“早,彩輝。”將固定電話擺放好之後,葉瀾看着彩輝的臉說道:“剛纔唐笑笑電話過來,說起我欠她一頓燒烤的事情。彩輝,你也沒有吃過那種路邊的燒烤店吧,雖然不是特別衛生,但確實別有一番風味,不如找個時間?”
葉瀾說完這些話之後才發現彩輝的表情有些凝重。
“葉瀾……”彩輝遲疑道。
雖然不知道彩輝到底想說什麼話,但肯定不是因爲剛纔這個電話裡的調笑。
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彩輝臉上出現這種凝重的表情了。
“他想見你。”
“他?”葉瀾微微愣了一下,即使彩輝不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他也能猜得出那個人是誰了。雖然說這樣的情況有些怪異,但身爲未婚夫的那個人提出要見他,肯定是有很多重要的話要說吧。
難道說潘良要質問他和彩輝的關係麼?
一想到這些稍微有些尷尬的問題,葉瀾心上涌起一陣苦笑。
彩輝給他們約在了離梁氏大樓不遠的一茶一坐餐廳。
因爲考慮到可能發生一些料想不到的情況,彩輝甚至一早就和那家餐廳的老闆說好了,今天一整天的營業,她都包下來了。
彩輝坐在餐廳的一樓。
“他在二樓等你。”彩輝對葉瀾說。她很想再囑咐一聲,叫他小心點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潘良是一個人來的,按理說彩輝這個時候應該更加擔心自己的未婚夫纔對。
“就是你吧?”
“是。”
潘良本是一句試探性的問話,葉瀾卻毫不猶豫地回答了。
很長時間,這兩個男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彩輝坐在一樓,聽不到樓上任何的爭吵,心裡面有一些說不出的感覺。
葉瀾見過的美人可以說是不少了,長得好看的女人和長得好看的男人都有見過。可以說很多種類型的美他都閱遍了。可是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這名叫潘良的男子卻是如此的與衆不同。究竟是什麼地方與衆不同呢?葉瀾一下子好像又說不上來,好像這個男人的眼眸裡有一種妖嬈的霧氣,或許就因爲這個難以言喻的眼眸與神情才讓他覺得這個男人是與別人不一樣的吧。葉瀾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就在葉瀾看着潘良的時候,潘良也在認真地看着葉瀾。
雖然潘良並不完全信任那些郵件裡面的內容,但是對於彩輝心儀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類型他還是有幾分好奇。
很明顯,這個叫葉瀾的男人確實是他的情敵。潘良想到這裡的時候,內心深處不由得一陣羞慚。雖然很多不甘也很生氣,但潘良還是覺得葉瀾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魅力。比在郵件裡看到的畫面更真實,他那張英俊的臉在淡定中微微透出一些複雜的情緒,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那種淡漠下的歡喜與厭惡。
這是個與自己完全不一樣的男
人,在彩輝的眼裡,大約像葉瀾這樣的男人才是可靠的吧。
一個不經意間,潘良發現自己早就輸了。
“你叫葉瀾,是吧?”
“是的。”
“你和彩輝在一起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感覺?”葉瀾聽着潘良的問話,應該說他面對這樣的事情照理現在是很生氣的,但葉瀾感覺不到一丁點的火藥味。
“就是互相愛着對方,時間、地點、名望、生命等等都不再重要的那種感覺。”
葉瀾看着潘良,一邊仔細地想一邊認真地說着。
潘良聽着葉瀾的話,眼神裡閃過一絲探求和猶豫。葉瀾感應到他的探求與猶豫,於是繼續補充說道:“其實每個人的心裡,都有着一扇極爲隱秘的門,只有一個人可以找到並打開這扇門。在這之前,或許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有這扇門的存在,所以在那個人出現之前可能會與許多人相遇,言歡,然後擦肩。始終覺得有空隙,始終無法把自己的世界填滿。只有那個人,在打開你心中的那扇門的時候,那個瞬間你才知道從前始終不能得到滿足的原因是什麼。總之,這樣的時刻沒有辦法用語言來描述,也許只有等到那個時候來臨,才能切身體會到吧。”
“一瞬間嗎?”
潘良若有所思地輕聲唸到。他對彩輝的感覺說不上是哪一個瞬間的事。從很早的時候,他還在大洋彼岸,就聽起家中的長輩說起梁氏的小姐,一開始以爲她和所有的貴族小姐一樣,直到機場相見的那個時候,才發現她和他身邊出現的很多女人都不一樣。現在想起那個時候的感覺,可能更多的是驚訝和好奇,然後想要探索她。沒想到後來越是探索,越是陷入進去,直到後來感到這種深究已經無法再進行下去的時候,自己的內心纔出現了那麼多的焦灼、不甘和彷徨。說到底,他應該就是遇到了彩輝心裡的那扇門,卻沒有辦法打開它。於是左右爲難,甚至被絕望和不甘整日縈繞。
想到Ailsa昨晚電話裡說的那些話,又想着眼前這個叫葉瀾的男人好不掩飾的對彩輝的愛,潘良始終疑惑和懸着那顆心終於放下來了。
彩輝其實從來沒有在他的心上出現過,不要說她來想辦法打開潘良的那扇門,她甚至連那個方向望都沒有望一眼。
潘良可以敞開心扉面對的那個人,其實並沒有出現。
也許某一天,在某一個不足爲道的地點,就像葉瀾所描述的那麼一個瞬間,一個眼神的交匯,就會像是整個世界雷鳴電閃的,整個身心都顫慄起來,再也感覺不到時間、地點、名望甚至是身家性命之類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潘良忽然衝葉瀾笑了笑,他的臉明媚而生動。
“雖然你剛纔說的這些好像有些難以理解,不過我好像有點聽懂了。”潘良一邊說一邊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那麼,請好好地照顧彩輝小姐。祝你們幸福!”
葉瀾稍微有點驚訝地看着潘良,但潘良的話說得很慎重,完全不像是賭氣或者帶着諷刺意味的反語。這個舉動,多少不在葉瀾的意料之中,他來這之前甚至已經想好了該如何招架潘良的咆哮甚至是進攻,這樣的面談
,即使葉瀾是個從容淡定的男人,也有幾分震驚了。
最後,葉瀾也用十分認真的語氣對潘良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彩輝小姐的,謝謝你的祝福!”
彩輝看着潘良一聲不響地從二樓下來,兩個人看了看,終於沒有再說什麼話,然後潘良便走出了這家餐廳。彩輝望着潘良的背影,呆立了好幾分鐘,這纔想起葉瀾還在二樓。彩輝一時間不知道是上去看看好,還是繼續呆立在一樓比較好。
葉瀾從二樓出來的時候,彩輝的眼中流露着一種非常急切的情緒。她大概是想問潘良和葉瀾到底說了一些什麼,卻又無從問起。
葉瀾看着彩輝,臉上帶着非常明顯的笑意。
那種笑意和平日裡有些不一樣,總覺得有些奇特。然後,彩輝想起了很多的往事。包括她和潘良的,還有她和葉瀾的。
在不昧今生酒吧與葉瀾擦肩而過,在深巷裡與他凝望,又在不昧今生的暗夜裡被他侮辱,以及那之後在機場與潘良相間,在五星級的酒店裡與潘良定婚……
那些往事彼此交叉又迅速變化,鮮血、眼淚、歌舞、歡笑……
究竟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
這個不重要的問題,原本就十分模糊,不知道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他和她現在可以整夜歡愛,在月光下互訴衷腸,什麼時候愛上他的這種問題,原本就是多餘的吧。
愛的人是他,與他永遠在一起,這便足夠了。
“怎麼了?”葉瀾的聲音從耳邊傳過來:“爲什麼不說話了呢?”
“潘良他……都對你說了些什麼話?”
葉瀾啞然:“你是在擔心他還是在擔心我?”
“算了。就當我沒有問過吧。”
彩輝重新移動腳步出去的時候,葉瀾伸手拉住了她。
“我告訴你吧。”他微笑的眼睛平和而真誠,一點也不像是要編造謊話的樣子。
“我們在樓上說了一扇心之門的事情。就是一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扇隱秘的門,唯有一個人可以找尋到那扇門並打開它。”
彩輝望着葉瀾。唯有她看到這個似乎與世無爭的男人紛繁複雜的內心世界。唯有她見過他最發自肺腑的微笑和醉酒後流淚的樣子。而此刻能感應到是彼此吞吐的氣息以及每一個眼神每一個毛孔裡散發出的強烈愛意。
是應該慶幸還是感謝命運之神呢?
他和她彷彿遊蕩在某個黑夜裡的時候,忽然一轉身,她微涼的掌心就遇到他溫熱的胸膛。
已經是深秋了,風裡帶着股涼意。但是今天天氣不錯,有很好的陽光。葉瀾站在彩輝面前,彩輝的睫毛微微顫動着,像山風吹動蒲公英的微舞。她輕翕的脣間,瀰漫着普羅旺斯原野上薰衣草的芳香。潘良遠遠地眺望着這一幕,心裡面剛剛誕生的某個夢想逐漸豐腴起來。
不多久,樑光政就收到了解除婚約的消息,不過他已經不驚訝了,在內心裡甚至有那麼一絲慶幸。反而是彩輝的母親蕭夫人在得知這個消息時,極爲不滿。但是,不久後她便接到了一個長途越洋電話。電話似乎是一個女人打過來了,和她足足聊了一個下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