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是麗麗呢?
豈不說麗麗正想方設法躲着我呢,就算她突然心血來潮,想我了,又怎麼會知道我手裡有一個手機,怎麼知道我手裡這個手機的號碼呢?難不成她認識何靜?
難不成她見到了何靜,開口就問:“何靜,你什麼東西?竟然勾引我老公?”
荒唐,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我開始回味剛纔的這一聲“老公”,八成是麗麗的聲音,另兩成……那不是何靜嗎?
我真笨,電話那頭的女人,非何靜無疑了。
只是,這何靜,怎麼就稱呼起我“老公”來了?我們不就是有過一夜的親密接觸嗎?
對了,人家送給我一個價值4000塊的手機。不把你當老公,人家憑什麼送這麼昂貴的手機給你?
如今的4000塊,在很多人看來似乎不是個事兒。
可那個時候,4000塊一部手機,那可是乖乖不得了的。
2001年,你聽過iPhone嗎?
那個時候,iPhone連受精卵的雛形都還沒有形成呢。
風月無情,物換星移。
如今,曾經陪伴我們走過那段“激情燃燒歲月”的摩托羅拉,我卻很少見到它熟悉的身影了。
我是個很念舊的人。習慣了的事物,總是割捨不去。
習慣了麗麗對我的稱呼,偶爾聽大街上有女人發嗲了聲音叫一聲“老公”,我總要扭頭循聲尋覓,總感覺那麼熟悉,熟悉得讓我心碎。
確認了電話那頭是何靜而非麗麗,我內心的失落,不可言喻。我懊喪着嗓音:“何靜……你……”
“老公,你在哪裡?”
“我……在八公里。”
“你怎麼跑那裡去了?!一整天,電話也不打一個!——老公……我想你了……”
啊!多麼柔情!
每次麗麗對我發嗲,我總是心意綿綿,道不出的受用。可這不是麗麗,是何靜。
我心裡的滋味,道不出的酸楚,表不盡的駁雜。
何靜,我該怎樣面對你的柔情呢?
我竟然鬼使神差說了一句:“彼此彼此,心有靈犀……”
“是嗎?老公!我都飄起來了。——你晚飯吃了嗎?”
“沒呢。”
“我也沒吃,我們一起吃去。——你想吃什麼?”
談戀愛:無非就是女人勾着男人的胳臂,逛街、看電影、吃飯、泡網吧、打遊戲。就這檔子事兒。
逛街、看電影、吃飯、泡網吧、打遊戲,是要花錢的。可我褲兜裡就一百塊。能幹嘛呢?
也罷。人家送我一個手機,我請人家吃頓飯。
標準:想辦法把這一百塊花完了事。
等這一百塊花完,我就天天貓在張子房的屋裡,學習學習再學習。反正,我盡我的能力,如此而已了。
我說:“我有點東西要送回電影廠去。大概要40分鐘。40分鐘後,我打電話給你。”
何靜說:“我現在就趕到電影廠去等你!”
行吧,就依你。
我騎着自行車,拉着那一大卷海綿。
兩米寬的海綿,捆在自行車的貨架上,整個非機動車道,一長溜兩米寬的空間被我獨佔。好些騎自行車的都擰頭憤憤然看我。
真滑稽。一個看起來尚還光鮮的小夥,騎一輛破自行車拉着一大卷海綿,大象過街似的招搖過市。
前面騎自行車的太慢,我摁響了自行車的鈴鐺:“叮鈴鈴鈴鈴……鈴……鈴鈴……”前面的人都回頭看我,往兩旁讓道。
有那麼幾個女人恨恨着說:“沒素質!”
我樂了:有素質?有素質你還騎輛自行車丟人現眼的?還不趕緊開你的奔馳寶馬去!
於是我一路不停的摁響自行車的鈴鐺,收割着滿滿一路的回頭率……
電影廠門口,一短髮、挎一紅色小包、着一襲綠色齊腿連衣裙、披着一身閃閃金光的女孩,一身飄逸,正舉目流離顧盼。
此女孩正是何靜。
何靜見我這副模樣到來,一臉的驚詫:“老公!你收破爛去了?!”
我說:“怎麼樣?你碰到了一個收破爛的……老公!後悔了吧?!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何靜說:“呵!你收破爛也好,當乞丐也罷,我就跟你一輩子!我要你收破爛養我一輩子!你能怎麼的?!”
到了張子房的單身公寓,我把海綿往牀上一扔。何靜衝我說:“老公,收拾收拾你的東西,跟我走!”
我滿心的混沌:“去哪裡?”
“你朋友住的地方,你想呆一輩子?走!搬我那兒去!”
呵!什麼呀!
“等等!不是還沒吃飯嗎?先把肚子填飽再討論這個話題!”
何靜挽住我的胳臂,走出電影長門口。
右側是一排小吃店小餐館之類的。
我問:“吃點什麼呢?”
何靜說:“你呢?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什麼?我想折回張子房的廚房裡,下一碗麪條,加幾葉小苦菜,你吃嗎?
想歸想,話可不能這麼說。
於是我說:“找家乾淨點的,三菜一湯,夠我倆奢侈的了。”
進了餐館坐下,我把菜單往何靜手裡遞了過去。
何靜拿着菜單站起,跟一臉燦爛的老闆娘進廚房比劃去了。
我想:張子房在就好了。
最起碼,我還可以藉助招待何靜,對這個朋友的不棄聊表心意。
張子房現在幹嘛呢?8點過10多分,8點半,電影即將開映。看來這位老兄是趕不及我的盛情款待的了。
張子房……城池……什麼是城池?
居然說我心裡有座城池!我吳清泉要從大羅卜到蘿蔔花的蛻變,必須要砸毀我心裡的那座城池?
什麼是城池呢?
不就是寬寬的護城河、一扇大閘門、一圈城牆、一座炮樓嗎?
我被關在炮樓裡了?
“別人走不進來,我不想走出去”?
什麼亂七八糟的?說什麼呢?
要是炮樓裡有吃有喝,還有女人——當然最好是麗麗——那我還走出去幹嘛?我何須費那勁幹嘛呢?
關鍵是我堅守的這個炮樓裡沒有吃喝的儲備,更沒有麗麗。
我必須走出去找吃找喝的。
唉!炮樓!
……
“嗨嗨嗨!老公!發什麼呆呢?”
我眼前晃動一隻搖擺不定的手影。我擡手拂開了去:“別嚷嚷,我在想事情……”
“想什麼呢?”
“炮樓。”
“什麼炮樓炮臺的?你不會是想着泡妞吧?說:你是不是打着收破爛的幌子,揹着我泡妞去了?!”何靜拉了個草墩,擠着我坐了下來,一副嬉皮笑臉,俏皮着端詳我。
我說:“沒那個心情。我跟子房逛了一整天苗圃,累得精疲力竭,哪有那閒心?”
何靜說:“你倆吃飽了撐的,逛苗圃幹嘛?”
於是我把跟張子房考察市場的前因後果給何靜做了敘述。
何靜若有所思,說:“盆景確實是個不錯的項目。這麼說,你們打算搞這個?”
我說:“這是下一步計劃,目前我們要做的事情是拍電影。”
“拍電影!你演什麼角色?”
我噎住了。
好一陣,我說:“拍電影是回什麼事情,我都不知道呢。不過我們不是去演戲,我們是做道具工作的。”
“道具工作?”
我說:“不說這個。你知道什麼是城池嗎?”
何靜說:“城池?不就是戰爭片裡不計代價,哪怕血流成河依然不止爭奪的那些個城堡嗎?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說:“如果人的心裡有那麼一座城池,會有人去爭奪嗎?”
何靜恍然似的:“哦!我明白你說的是什麼了。你說的是城池理論吧!”
我問:“什麼是城池理論?”
何靜問:“你不知道?”
我說:“我孤陋寡聞。”
何靜說:“時下,有那麼一些人,鼓吹什麼城池理論,不成文的理論。
“說:眼下閉關自守、不思改進不思進取的人,不願讓別人瞭解自己,自己也不願走出自己的心靈世界,這樣的人,就像被圍困在一座孤立無援的城池裡,不久將被世界淘汰。
“意思是告誡這些人,打開心門,接納別人的勸誡、說教,讓別人、讓世界瞭解你。告誡這些人必須從自己的心靈世界走出來,去了解社會了解世界,與時俱進。”
我恍然大悟,說:“說到底,就一句話:面向向世界面向未來,你才能不被世界淘汰。”
何靜說:“不就這麼簡單嗎?還大談特談什麼城池理論?”
菜上桌了:一鍋汽鍋雞、一盤糖醋鯉魚、一盤爆炒腰花、一盤炸排骨、一盤金鉤白菜。
我傻眼了。何靜,你在慷誰的慨呀?
我才裝了一百塊,一百塊,夠買這一桌子的單嗎?
唉!眼前的這一關都過不去,還面向世界面向未來?
我拿什麼去面向世界和未來呢?
何靜問我:“老公,喝什麼酒呢?”
啊?還喝酒?
我未醉先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