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頭斜眼。
桌面上一個特大食品袋子。袋子裡堆滿了飲料、啤酒、小瓶二鍋頭。
旁邊是一個鵝黃色三折女士皮甲,插卡層裡插滿了磁卡片,隔層裡一沓厚實的百元大鈔將錢包撐的鼓鼓的。
古人說:財不外露。可何靜卻把錢包隨意的擺在桌面上。
什麼意思?炫富?
你一個賣手機的,能有多少錢?
越是沒錢的人越是擺譜。
不過,我算是心安了。看來,我不用去想要不要逮蒼蠅了。
待會兒讓何靜付賬。就算我又欠了她一個人情。等以後發了財,再一併還了吧。
我盯着何靜,說:“把你的錢包收起來。”
何靜把錢包摺疊了,裝進紅色小坤包裡,拉了個草墩過來,把小坤包往草墩上一擺,擠着我坐了下來。
我說:“你點這麼多菜,我倆吃得完嗎?”
何靜說:“糖醋魚歸我,金鉤白菜歸我,其它的歸你。炸排骨給你下酒,腰花給你補腎,汽鍋雞給你補補元氣。——吃吧。”
撕開消毒碗筷,取出小酒盅,擰開二鍋頭瓶蓋,倒滿了酒遞給我。
我問她:“你也喝吧?”
“我喝飲料陪你。”
我拿過一盒酸奶,給何靜插上了吸管。
我問何靜:“你一個月多少工資?”
何靜抿了一口牛奶,說:“兩千不到。”
我說:“不對!”
“有什麼不對?”何靜問我。
我說:“你一個月兩千不到的工資,怎麼花起錢來,像每個月領兩萬塊工資一樣呢?”
何靜嫣然一笑,說:“我會造錢呀!”
我說:“你不是造錢,你是蹧錢!”
何靜說:“喝你的酒!吃你的菜!我蹧錢怎麼的了?我高興我願意。”
我說:“你是不是把存款都取出來蹧了?”
何靜說:“是呀!怎麼啦?”
我說:“像你這樣揮霍無度,可不行。你的存款夠你蹧幾天?”
何靜說:“蹧完了,再造。不是告訴你,我會造錢嗎?”
我無語。
心想:這小妮子真是任性。你會造錢?該不會用完了管家裡要吧。
如今好多小年輕拿着父母的血汗錢在外面大肆揮霍,還大言不慚,說自己會造錢。其實,那是父母一分一釐辛苦掙來的。
我想起母親吊着一隻手,用另一隻手鋤地的情景來了……
唉!這菜,吃着心裡就堵得慌。
二鍋頭的酒性太烈,一口下肚,潤到哪裡都能清清楚楚感覺得到。火辣辣的,道不出的刺激。
我心想:不想了!今天這桌菜是我的錯。以後絕不讓何靜大手大腳花錢就行。話又說回來,還有以後嗎?
等過了今晚,我就貓回張子房的屋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裡還管得了何靜揮霍也好,儉省也罷呢?
既然已經端上了桌子,就吃吧。儘量吃完,一點也不浪費,纔對得起何靜的父母呢。
我不再言語,專心的喝酒吃菜。
門口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兩個小夥子。一個站門外打電話,一個拉了一個草墩就着門邊靠牆坐了,閉着眼睛悠閒地抽菸。
門口那個好像是在告訴別人,他在哪裡哪裡,就等着對方來了點菜。
來吃飯的。
看來人還沒來齊。要等人到齊了再點菜。
這間餐館空間不大。
就六張桌子的地盤。
我們這一張靠門口,我們的側邊有一桌三口之家,在細嚼慢嚥。
再往進深處,是兩個長排,一直延伸到牆角。最底兩張桌子圍滿了一羣男男女女,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狂放不羈。
就剩中間的兩張桌子空着。
打電話的小夥掛了電話,拉了個草墩,就着門口的小夥旁邊坐了下來,說:“這幾個小子,吃飯不積極,腦子有問題。都幾點了,還不動身!每次吃飯,就煩這幾個小子!”
倆小夥長得還蠻帥氣,穿着也還時尚,頭髮都燙過,染了黃不黃黑不黑的顏色。
我想,應該是倆公子哥兒吧。
這些小年輕,家裡有的是錢,隨便呼朋喚友,吃吃喝喝,那是常事。
我沒太留意。
等無意中回頭來看,倆小子起身走了。
我隱隱感覺不對,哪裡不對?
我問何靜:“你包呢?”
何靜說:“這兒呢?”反手過去拿包,草墩上空空如已。
何靜一怔:“咦?!”
我撂下筷子,“噌”然站起,身若脫兔,直奔剛剛出門的倆小子追了出去。
奶奶的,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底下玩障眼法,你怕是活膩了不成!
倆小子一出門,撒腿就跑。
其中一個手裡拿着的,正是何靜的紅色坤包。
倆小子邊跑邊扭頭回望,見有人追來,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我盯緊拿包的,跟這倆小子玩起馬拉松竟跑來了。
你也不想想,我是幹什麼出生的?跟我賽跑?你跑得有公交車快嗎?
電影廠門口的這一段路,右側兩百米處,有一座公路橋。到了橋頭,拿包的小子往橋上,空手的小子往橋下——分開奔跑了。
我盯着橋上的小子緊追不放,只是一轉眼功夫,在橋的中段,就在這小子正欲把包往橋下扔的瞬間,被我一個前撲,撲倒在地。
我掄起胳膊肘子,照準這小子後背心就是一肘。這小子“啊喲”一聲尖叫,翻過手來,想要掐我脖子。
來得好!
我順勢抓住這隻手腕,來了一個三百六十度大旋轉,“喀吧吧”一串脆響連同那小子一聲“啊喲喂”,手腕腕骨已然冒頭。
這小子疼暈了,軟塌塌爬下了。
身後,遠遠聽到何靜驚恐着嗓音呼喚:“老公!小心!刀!”
刀!哪來的刀?
眼前這小子死人一樣,哪來的刀?
我一扭頭,呵,原來是你呀!
剛纔只顧料理這下子,竟然沒注意到一直尾隨追來的另一個小子。
不錯,這小子手裡握着一把匕首。昏黃的路燈下,也不乏寒光閃閃。
我心裡樂了。
小子!會用刀嗎?就你這把身子骨,你該去拿把槍來纔對!你都往橋底下跑了,還要折回來送死?看來,你還是有幾分義氣的,自己能跑不跑,還想着來救你的搭檔?夠義氣,真哥們!
我左腳朝前,右腳往後,擺出了格鬥架勢。
這小子一路狂奔,竟然已是大氣不接小氣了。見我看見他手中的刀,不僅不逃,反倒擺出了格鬥架勢,猶豫了。
正握了匕首,喘着氣:“啊噓……啊噓……你跑吧,我不追你……”
我盯着這小子手裡的匕首,說:“我跑不動了。小子,把你的刀扔到地上,我饒你不死。”
那小子目露兇光說:“你信不信我捅死你!”
我說:“來吧。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
這小子咬緊牙關,舉起匕首,使盡了全身之力,猛虎撲羊一般,徑直向我的胸腹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