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鷗面現後悔之色,與白鷺飛快的對望了一眼,蘇如繪抱着瓶子卻沒繼續檢查,而是沉思了一下,嘆了口氣,對秀婉道:“這裡暫時不用伺候,你帶她們下去。”
秀婉道:“是!”飛鷗和白鷺都是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內室再次只剩丹朱和蘇如繪,蘇如繪這纔對丹朱解釋道:“那兩個宮女已經快到年紀,一心想着要出宮的,這宮裡的事情自是希望知道的越少越好,因此剛纔見她拿起這瓶子後臉色不對,不僅不與我說,反而想把瓶子往外抱,我就曉得會有事,念她雖然不想沾事,倒還有這份瞞着我悄悄去料理的心,就讓她們裝這個糊塗吧。”
丹朱急道:“這瓶子淑妃娘娘送來後,我拿出來粗粗看了一眼,覺着不合適,所以今兒特來尋姐姐,可是動也沒動過!”
“你放心。”蘇如繪嘴角一撇,“你是什麼人我清楚的很,剛纔還在與你說呢,貴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交好,咱們壽禮上要注意,莫讓兩位娘娘因此傷了情份,這會難道我還會爲這般明顯的栽贓懷疑於你嗎?”
“如繪姐姐,難道淑妃娘娘她早就猜到我會來尋你幫忙,然後你爲了幫我,必定另尋他物代替,同時把花王瓶留下免得我爲難?”丹朱瞬間想通,驚得以帕掩嘴,瞪大了眼睛!
蘇如繪卻是很冷靜:“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不過看來我運氣不錯,這瓶子才放在這裡沒多久,就被飛鷗撞破!”說話的時候,她已經把瓶子裡外看了一遍,並未發現什麼地方不好,皺眉道,“奇怪,這到底是哪裡不對?飛鷗一向打理着小廚房,是個慎重人,她方纔要拿出去,必定有異……”
丹朱在旁邊看着,急得團團轉,忍不住伸手道:“如繪姐姐,讓我看看罷!”說着手剛一搭上瓶身,忽然呀了一聲,“難道是這裡?”
蘇如繪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上面的花蕊之處,伸手一摸,果然有些凹凸不平,這隻纏枝牡丹花王瓶通身光滑,只有幾處花蕊是有起伏的,蘇如繪幾次摸過都沒在意,誰知丹朱因她把瓶子橫抱着,這一摸卻摸對了。
深淺鵝黃之色調出的花蕊顯得嬌嫩無比,色調的應用之間巧妙的使人幾乎看不出這起伏,更不用說內中秘密,卻是要將瓶身橫臥才能感覺出來。
蘇如繪拿過一方錦帕,墊在桌上,把瓶身橫放,和丹朱一起伸手感受着五處花蕊:“……是字!”
“庚寅……二月……十七……辰巳之交?”兩人接替念出這幾個字,第五處花蕊,亦是瓶身最大的一朵,乃是花王之王,卻不是文字,而是一個極爲複雜的圖案,兩人摸了半晌也不能確定,蘇如繪乾脆旁到一邊飛快的研了一盒墨,這時候兩人都感到事情不小,手腳飛快,拿過一張宣紙,和未動過的紫毫,將墨汁塗滿了那花蕊,把宣紙小心貼上去,再取下來看時,卻是個誰也不認識的圖形。
丹朱喃喃道:“這是個什麼?難道是這瓶子成胚的日子,還是……還是紀念什麼時候嗎?”
“不對!”蘇如搖頭,“今年是甲辰!這花王瓶乃這幾年才興出的,瓶上的畫也是近年時興的風格,何況你瞧此瓶可像是出來了十幾年的模樣……等等,二月十七?!”見蘇如繪倒抽一口冷氣,丹朱一怔:“這日子……”
兩人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是楚王壽辰!”
“辰巳之交,如繪姐姐,楚王誕生的時辰可是這會?”丹朱低叫一聲,“這圖案……”
兩人手都有些發抖:“……巫蠱咒術!”
“快燒了它!”蘇如繪也顧不得去看時候還有時間,一把翻出火石,幸虧如今天冷,秀婉惟恐蘇如繪凍到,早早預備了炭盆放進來,若是冷了可以隨時點起來,就在炭盆裡把拓了印的宣紙燒掉,大冷的天裡兩個人都是驚出一身汗。
丹朱顫抖着嘴脣道:“這……這……淑妃娘娘她……”
“應該不關淑妃的事!”蘇如繪好歹年長兩歲,素日也鎮定的多,定了定神,盯着這花瓶道,“花王瓶是淑妃送給你的,這事又不是什麼秘密,淑妃怎麼會做這樣的蠢事?”
“難道不是爲了陷害如繪姐姐嗎?”淑妃平時待丹朱一向很好,丹朱也不忍心被對方利用,這會心神大亂,反而想到了壞的地方去,“淑妃娘娘知道丹朱無人可求,只能到姐姐這裡來想辦法,姐姐拿其他東西頂了這只不合宜的花王瓶,丹朱自不肯再拿走,因着上回……上回太后口諭,雖然還沒下明旨,可是六宮差不多都知道了,回頭必會覺得姐姐……姐姐因無望而怨恨,詛咒楚王,這……”
蘇如繪深吸了口氣:“你糊塗了!這詛咒是事先做好了瓷胚燒出來便如此,要不是剛纔飛鷗……難道我接了這個瓶子還能動手腳成這樣不成?”
丹朱總算定了定心,隨即疑惑道:“既然淑妃娘娘沒有借我之手害姐姐的心,難道淑妃娘娘那裡就沒查出來嗎?”
“如今皇后抱恙,貴妃安胎,又臨近年關,宮務全部壓在了淑妃娘娘身上,再加上……”蘇如繪皺了皺眉,到底沒把秋狄覲見的事情與丹朱說,含糊了過去,道,“淑妃娘娘怕是忙得團團轉,總有疏忽的地方!”
皇后雖然被太后吩咐了回未央宮養病,可是到底是正宮原配,又是一進宮就掌着宮權到現在的,根基之深,非數日之功,淑妃雖然外家勢大,到底是從長泰廿六年後才逐漸分理宮務,位份,時間,都遲了皇后一大步,如今總算盼到皇后因事獲斥,暫時失了宮權,太后又沒另選一個人出來,正是抓緊時間大權獨攬的時候,可也是淑妃運氣不好,偏偏趕上宮裡事情最多的時候。
年關、從貴妃到佳麗紛紛坐胎,前兩日又添了個徐寶林,還有行宮裡代替慧妃的景妃,澂嬪移宮,四皇子甘美遷居嘉木宮的準備,唯一的公主榮壽的安置照料,以及太后的身子,太子明春的選妃,暗地裡,還有秋狄入覲,沈家有想法,自是不能放過……這許多事情乍然堆積下來,饒是沈純門閥出身,打理事務着實有幾分能耐,也不禁忙得頭暈眼花。
反而是皇后,看似被太后斥責失權,整日閉着未央宮門不出,連妃嬪請安都推給了淑妃,卻可趁着清閒,仔細盤算安排。淑妃千防萬防,到底漏着,出了這麼大個漏子!
若不是飛鷗方纔拿起來時恰好摸到了符咒圖案,她是宮裡老人,對這些可比丹朱和蘇如繪瞭解得多,加上此事事關重大,一時沒繃住亂了心神,叫蘇如繪看出,此事一旦發作,也不知道會牽累到什麼程度!
蘇如繪覺得寒意纏身,她正要說出自己的看法。
“難道是皇后娘娘?”靜悄悄的內室裡,丹朱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