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弘一一直都不知道的是,杜斌在遇到樑曉曉之前,樑曉曉就已經懷孕了,她身上的孩子並不是杜斌的。和樑曉曉那一夜的意外,全都是江雄設計的,讓自己的情人下藥勾引杜斌,隨後便以懷有他孩子作爲藉口留在了杜家。
江雄知道杜斌一直都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這次也如他所料,縱使他杜斌再怎麼不滿和懊悔,樑曉曉都搬進了杜家。而那個跟隨樑曉曉來的孩子——杜小暖,卻是樑曉曉和江雄的私生女。
杜弘一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到欄杆上,雙手緊緊地抓住欄杆上的雕花,他現在聽到的這個消息,多希望是假的。
“弘一,是真是假難道你分不出來?”江潮有些惱怒他的不鎮定,還有在他臉上突然顯現的不信任,這讓他整個人都開始不舒服起來。
“我憑什麼相信你?”杜弘一恢復了鎮定,回頭一臉冷漠地看着江潮,冷哼幾聲,說:“我知道了,你不過是用這個來騙我,讓我了無牽掛幫你對付江雄,只是這樣而已,對吧?那麼我告訴你,你不要想得太簡單,我杜弘一不是任人擺佈的!”
“什麼對付江雄?”江潮的心跳漏了半拍,隨後轉過身便看到江澄恩雙眼含着熱淚靠在房間的門邊,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你們一起策劃着要對付爹地嗎?”江澄恩向前走了幾步,她瘦削的身體幾乎消失在寬大的睡衣裡面,那裡看起來輕飄飄的,她側過臉憂傷的看着江潮,沙啞着聲音問道:“哥哥?”
江潮艱難地嚥了咽口水。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容,揉了揉江澄恩的發頂,說:“沒有的事,哥哥怎麼會想着對付爸爸呢,你別忘了,他也是我爸爸。”
“那弘一剛纔說的是怎麼回事?”江澄恩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這個問題,本來今晚都已經夠難熬。躲在房間裡剛要睡去,就聽到了門外傳來的爭吵聲。
她並不想刻意去聽門外的人爭吵的內容,但是她還是聽到了,他們說,要一起對付江雄,也就是最疼她最愛她的爹地。
“還有,這個女人是誰?”江澄恩一臉敵意地指着樑曉曉,她的問題突然變得很多,也很棘手。江潮根本不知道該從哪裡回答她,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樑曉曉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她,看着眼前這位一臉警惕的女孩子,樑曉曉嫵媚一笑,繼續說道:“一直聽你哥哥說你長得很漂亮,今天見到真人。果然長得可人。”
“對啊,澄恩,你誤會了。”江潮皺着眉頭看着江澄恩。她哭泣的樣子着實讓人覺得心疼。
“我不信!”江澄恩推開江潮,光着腳丫噔噔噔地跑下了樓梯,江潮有些觸不及防,在下一秒立刻就回過神來,連忙也邁開步子追了上去,“澄恩!”
杜弘一始終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直到樑曉曉回過頭來推了推他的手臂,說:“走吧,跟我回家去看小暖,她整個晚上都在找你。非得說要等哥哥回來一起守歲。”
“你跟我說實話,小暖到底是不是我的親妹妹?”杜弘一緊緊地捏着樑曉曉的手腕,他的力道大得驚人。樑曉曉咬着牙才能剋制住呼之欲出的痛呼聲。
“她當然是你親妹妹!”樑曉曉大聲喊道,“難道你不相信自己的感覺,就憑他人隨便一說就不要小暖這個妹妹嘛!”
杜弘一瞬間放開了她的手,低聲說道:“走,回家看小暖。”他說完便轉身走到房間裡,拿出一件外套披上,便跟着樑曉曉走進了夜色裡。
大年初一的凌晨,比想象中要安靜得多,大多數人都在這個新年的鐘聲敲響之後懷着希望和對未來美好的憧憬熟睡。但也總有這麼一些人,在這樣祥和的夜晚還要穿行在寒冷的冬夜裡。
走進一條小小的衚衕口,就是樑曉曉現在的家,原本爬滿爬山虎的牆面,現在只剩下光禿禿的藤蔓,葉子都在剛入冬的時候落光了。
樑曉曉在口袋裡摸索着鑰匙打開門,回過頭來看着杜弘一,眼裡有種別樣的感情,她小聲地說道:“弘一,進來吧。”
房子裡面很黑,樑曉曉將壁櫥上的電燈開關打開,昏黃的燈光瞬間就照亮了整間房子。房子裡,沙發上擺滿了樑曉曉的衣服,也不知道是否已經洗乾淨了,皺巴巴地堆在一塊。桌子上到處都是喝光了的啤酒瓶,東倒西歪的瓶子到處都是。
杜弘一皺了皺眉頭,彎下腰將滿桌子的酒瓶子都抓起來倒進垃圾桶裡,“你這樣怎麼照顧小暖,你以後還是少喝一點吧。”
樑曉曉彎起嘴角笑了笑,坐在沙發上隨手便拿起了一罐未開封的啤酒,手指輕輕一勾,便拉開了易拉罐,仰起頭便將略微苦澀的液體嚥進喉裡。
杜弘一搶過她手裡的啤酒,臉上的表情很不滿,“我來這裡不是來看你喝啤酒的,小暖呢?”
樑曉曉擡起眼看着他,嘴裡嗚咽着,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頭髮鬆散着落在了肩上,她的樣子十分的狼狽,她拉着他的褲腳,“弘一,你就念在我曾經是你後媽的份上,幫我這一回!小暖她……她根本就沒有生病……”
“什麼?”杜弘一說話的語氣驟冷,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能從他的話裡面嗅到一股殺氣。
“我真不是有意騙你!”樑曉曉知道他現在很生氣,她瞭解杜弘一這個孩子,對於他,最大的不可原諒無非就是欺騙和背叛。而這兩個,她都曾做過。
想到得到他的信任,恐怕是難上加難了。“弘一。”樑曉曉擡頭看着他堅毅的下巴,杜弘一隱忍的表情讓人覺得可怕,“我雖然只比你大幾歲,但我好歹是你的後媽,我們之間即使有再多的不愉快。那也只是過去了,我知道你疼小暖……”
“你到底要我來這裡幹什麼,小暖呢?”他將自己的左腿從她的手裡抽出來,他實在不想跟她在這裡多耗時間。
樑曉曉緩緩地站起身來,她臉上的淚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黏連的長髮讓她的美感減分了,但她絲毫不在意這些。只是從外套的口袋裡抽出一張紙條,說:“我今天下班回家就看到了有人給我留的這個,小暖被他們帶走了。”
杜弘一接過那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的字跡雖然很潦草,但是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上面有寫自己的名字,他們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要杜弘一交換杜小暖。
“你現在明白了嗎?我不得不這麼做,我現在只有小暖了。”她說出這句話的表情,就像在述說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情。方纔擔憂激動的傷感表情已經蕩然無存。
杜弘一默默地將紙條捏緊,看來江雄爲了找到他真的不擇手段,現在由於他,已經連累到他所有愛的人了。先是藍渃,後是小暖。他不敢想,爲了達到目的。江雄還會做什麼惡毒的事情來。
“這件事你就別擔心了,我會將小暖安全地帶回家的。”杜弘一說完便拉開門要走出去。
“你怎麼救?!”樑曉曉喊住他,少年堅毅的背影停了下來。“你以爲你鬥得過江雄嗎?弘一,你才十九歲,你用什麼和他鬥?”
“這你就別管了。”拉開門,冷風瞬間就灌進衣領裡,夜色裡站着一個人,手裡點着煙,看到杜弘一走出來,他便將菸頭扔在地下踩滅,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待他走進燈光下,杜弘一纔看清了他的臉。竟然是江潮。
“你怎麼跟來了。”杜弘一有些驚訝他的速度,剛剛還沒看到身後的人影,剛在屋裡聊了沒兩句。江潮就跟到了這裡。
“以後跟我混吧,我幫你救出杜小暖。”江潮走進杜弘一,兩眼和他平視着,語氣雖然柔和,但總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一言爲定。”他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在這之前他幾乎都沒想過自己會答應進入黑幫。在這一刻,他的人生軌跡就此改變了。
杜弘一知道,在這個時候他沒有別的選擇了,不管是進是退,都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他唯一求的,就是能保護自己愛的人,至於自己會變成什麼樣,他已經顧不上了。
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回答,江潮只是滿意地勾起嘴角笑了笑,便伸出手來勾住杜弘一的脖子,像是對一個久別重逢的兄弟,將他拉到跟前時,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
樑曉曉靠在門邊看着站在路燈下的杜弘一,她不知道自己給這個堅強的男孩子帶來了什麼,他這個本該無憂無慮的年紀,卻要承擔這麼多。她這個後媽,做得實在是不稱職,她緩緩地走下臺階,將頸項上的項鍊摘了下來,塞到杜弘一的手裡。
“這是你爸爸給我的,我害你無家可歸,你爸爸要是知道了會恨死我的,我只能小小的補償你,留着吧,想你爸爸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杜弘一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她手裡那根有着一塊小玉墜的金邊項鍊,玉墜鑲成了一隻奔跑的駿馬,那是杜斌出生年份的生肖。如果杜弘一沒有記錯,那條項鍊就是杜斌一直帶在身上的。
他猶豫着伸出手接過項鍊,那上面還有一絲體溫,他的眼裡突然蓄滿了淚水,對父親瘋狂的歉疚和思念就在剎那間洶涌澎湃。“謝謝,我身上真的沒有屬於爸爸的東西了,這是爸爸的,我敢肯定。”
“那你就留着吧。”江潮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裡有種說不清的情緒,“他一定會很高興,你已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