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長歌向來說話雷厲風行,尤其是攤上他最疼愛的女兒,所以,一聽墨千君提到想去參加桃花宴,便直接帶着她去了將軍夫人居住的慧芳樓。
惠芳樓修建在將軍府的西方,和墨長歌居住的凌霜院分居府上兩頭,而且,也並非當年墨千君的生母程懷素住過的主母院落。自從程懷素死後,墨長歌就將與凌霜院最近的青鸞閣封禁了起來,除了幾個打掃的下人和墨千君之外,府上任何人都不得闖入。
墨千君隨着墨長歌來到慧芳樓前,看着那院子裡忙忙碌碌面色肅然的下人,心底突然就生出了一絲悲哀砦。
如今的惠芳樓雖然也算是當家主母居住的地方,卻莫名的透着一絲名不正言不順的淒冷。將軍夫人不得她老爹的寵愛,便是大權在握,將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條,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寂寞可憐的女人。
萬惡的封建社會,萬惡的包辦婚姻啊。她幾乎可以預見,她若是嫁給了姬韶淵,以後便也要陷入這種受人擺佈,被一個男人左右人生的悲慘生活中。
得知墨長歌過來,齊氏立刻便笑容滿面的從內院中迎了出來。在看到他身邊的墨千君以後,齊氏的表情微微一怔,然後便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對墨長歌行了一個萬福禮道:“將軍今日怎麼得了空過來,也不讓秦管家提前支會妾身一聲。”
轉頭對墨千君一笑,齊氏淡然的喚道:“君兒也來了。”
“惠姨萬福,君兒今日是特地來向惠姨請安的。”墨千君應了一聲,視線一直都落在齊氏的臉上,就見齊氏的笑容一僵,握着絲帕的手指也隨之一緊,看也不看她的說:“不必多禮。”然後,她期待的對墨長歌道:“難得將軍今日得空,可用了晚膳?進去歇息片刻吧。”
墨長歌的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顯然是不待見看到眼前的將軍夫人,他擺了擺手道:“不用了。明日學士府上不是要召開桃花宴麼,君兒也想去玩玩,你便帶着她一起去吧。鰥”
墨千君喉嚨裡一窒,險些噴出一口老血。
她原本是打算帶着老爹來當大樹,尋思着想讓將軍夫人能給她個好臉不至於刁難於她,然後再把明日去學士府的消息告知於將軍夫人,以求能和和美美的全身而退。
但她老爹這個蠢貨,擺出這樣一張惹人嫌的表情不說,還乾巴巴的丟下一句命令便再無其他,這明顯是在給她拉仇恨啊!這下子將軍夫人要討厭死她了……
果然,就見齊氏握着絲帕的手指攥的更緊,眼神也幾不可見的冷了幾分。她低下頭回應道:“既然是君兒想去,那明日一早過來便是,可不興再賴牀不起了。”
墨千君輕咳了兩聲,扯出一抹笑容對齊氏說:“惠姨請放心,君兒心中有分寸,不會耽誤了妹妹們出……。”
“爹!”一道清脆的呼喚從院子裡傳來,直接打斷了墨千君未完的話。墨千君擡頭一看,就見齊氏的女兒,將軍府的嫡四小姐墨千汐飛快的奔了過來,一臉興奮的對墨長歌道:“爹,你今日怎的有空來看孃親和汐兒了?恰好,汐兒今日才學了一首曲子,待會彈給爹爹聽好不好。”
齊氏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寵愛的笑容,拉住了墨千汐的手道:“你爹這纔剛進門,你就纏着他問東問西的,怎麼着也得讓你爹進屋歇息片刻喝口熱茶吧。”
墨千汐嘿嘿一笑連連點頭,直接側身擠進了墨長歌與墨千君的中間,將墨千君頂到了一旁,然後挽着墨長歌的手臂道:“沒讓爹爹喝口熱茶,是女兒不小,女兒這邊帶爹爹進屋,好好的服侍爹爹給爹爹賠罪。”
雖然與將軍夫人無什麼感情,但墨長歌對待自己的兒女卻一向寬厚。墨千汐是除了墨千君以外唯一一個嫡出的女兒,再加上長相柔美嘴巴又甜,所以墨長歌對她的要求基本也不會拒絕。
見墨千汐直接拖了她便往惠芳樓裡走,墨長歌無奈的看着她道:“你大姐姐還在這裡,也不向她行個禮就拖着爹要走,真是不懂規矩。”
墨千汐頓時崛起了小嘴,不情願的對墨長歌道:“女兒只是看到爹爹一時激動,所以才忘記了招呼大姐姐而已。爹爹你偏心,這麼長時間都不來看我和孃親,你眼裡便只有大姐姐。”
說着,她轉頭對墨千君咧開嘴一笑,“大姐姐,一起到屋裡去坐坐吧。方纔我老遠就聽說你也想到桃花宴上去瞧瞧,正巧,明日妹妹陪同姐姐一起便是。”
墨千君好暇以整的瞥了墨千汐一眼,不冷不熱的回道:“不必了。”她涼涼的看了墨長歌一眼,“爹,女兒還要爲明日的桃花宴做些準備,就先回梧桐院去了。”
墨千汐的眼底寫滿了對她的排斥和不喜,她若是留下來打攪他們一家團聚,還不得被墨千汐和將軍夫人暗地裡罵死。明日還要和她們一道同行,墨老爹也不能從頭到尾都跟着自己,她還是識時務一點退避三舍,也好給自己留條後路。
墨長歌見墨千君露出了疏離的表情,完全不似平時那般嬌俏討喜,臉上頓時便劃過了一絲愧疚,但他看着墨千汐期待的笑臉,也說不出拒絕墨千汐的話來,於是便
嘆了口氣對墨千君說:“那便早日休息吧,明日爹親自護送你們去學士府。”
“嗯。”墨千君微微一笑,轉身離去,就在她轉身的瞬間,一道冰錐般的視線突然落到了她的身上,墨千君的後頸縢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臟開始碰碰的狂跳不止。她愕然的回頭,卻見墨千汐已經拉着墨長歌有說有笑的遠去,而齊氏則一直溫柔的注視着墨千汐和墨長歌……
墨千君眉心一擰,四下裡打探了一翻。
不是墨千汐和將軍夫人齊氏麼?
方纔那股眼神,含着一股濃烈的憎恨和殺氣,似是恨不得能將她碎屍萬段一般。將軍府中會對她有這種眼神的,除了將軍夫人母女,大概那幾位姨奶奶也是一樣。
四周並沒有發現可疑人的蹤影,那……剛纔那般瞪着她的人會是誰呢?
“小姐。”紫苑見墨千君竟然站在原地發呆,於是推了推她道:“怎麼不走了。”
墨千君嘴角輕勾,搖了搖頭,“沒什麼,回梧桐院去吧。”
腳下踩着悠然的步子,墨千君不再遲疑,緩緩的挪回了梧桐院的方向,只是,她的眼底卻閃過了一絲無奈的惆悵。
墨千君啊墨千君,她明明是這世界上最膽小最怕死最懂得什麼叫做趨利避害的人,所以前世她才選擇了做一名犯罪心理側寫師,想要以此來躲避那些奔赴在最前線可能遇到的危險。人人都說她狡猾若狐狸,對危險的感知異常的敏銳,而且善於利用身邊的一切條件,想盡各種辦法去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且還能明哲保身。
只不過,重生以後,她的好多原則都被打破了呢……
她已經從幕後轉到了臺前,她不再是一切事故的旁觀者,而是變爲了吸引變故誘發變故的中心。
陰錯陽差之下,因爲各鎮各樣的原因,她暴露在人前成了衆矢之的,這內裡的兇險無法言表,但她卻知道——她平靜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小姐?”綠瑤見墨千君嘆息連連,一連莫名其妙的說:“小姐,你是被六殿下刺激的狠了,所以今日才轉性了麼?往日裡你每次來到惠芳閣,都會可勁的大鬧一同把將軍夫人氣個七竅生煙。可今日來此,你不但沒有氣她,反倒是帶了一肚子的氣出來。奴婢都聽您嘆氣嘆了三十多聲了。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擔心這將軍府裡到底有多少人,有哪些人想置本小姐於死地啊。”墨千君涼涼的回答。
“瞎說!”紫苑立刻拉下了臉說:“呸呸呸,就屬小姐愛口無遮攔,將軍府戒備森嚴,小姐怎麼會懷疑這種事。”
“懷疑也好,不懷疑也罷。六殿下都讓我在京城裡出了名,又讓我成了那麼多人的眼中釘,本小姐擔心一下也不爲過吧。”墨千君拍了怕紫苑和綠瑤,吩咐道:“爲了保護好你們小姐我,你們今夜也做些準備,明日陪着本小姐一起去參加桃花宴,決不能讓本小姐在桃花宴上出任何的意外。”
“我們?”紫苑和綠瑤面面相覷,“我們需要做什麼準備。”
墨千君咧嘴一笑,“準備好配合本小姐演戲,大鬧桃花宴,在百官面前一雪前恥,讓六殿下自食惡果親自向本小姐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