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聽說環貴人帶着小公主已經從驪山被接回宮了,王上特意下旨,加封環貴人爲環妃,這可是不得了的恩寵呀!”蒹葭宮書案邊,泛着秋波的阿喜,一邊看着褒姒描繪丹青,一邊像說故事一樣的嘰嘰喳喳。
“嗯,王上君臨天下這麼多年,在環妃生產之前,還沒有一位公主呢,如今環妃雖然生下的事公主,王上也一定是欣喜若狂,環妃這是好福氣,我們應當恭賀她纔是。”褒姒怡然地揮灑着毛筆,淡淡地說道。
“小主,阿喜只擔心,環妃回宮以後,必然會成爲小主另一個威脅的。”阿喜蹙眉道。
“這叫什麼話?我們只要真心對人,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威脅不威脅的,阿喜,你放心,該來的,早晚還是要來。”褒姒一雙含情目凝視着阿喜道。
“啓稟娘娘,葛妃、靜嬪、梅貴人、宋貴人前來請安。”這時,明月進來欠身道。
“喔?請她們進來吧。”褒姒微微顰眉道。
須臾,珠環翠繞的四位妃嬪,依次向褒姒行了禮,分別賜座,褒姒暗暗打量了她們衆人,發現葛妃和靜嬪推推搡搡,似乎欲言又止,不禁心中有數,故意輕咳了一聲。
葛妃趕緊欠身道:“皇后娘娘,臣妾們聽說,環貴人被加封爲妃,明日便要回宮,姐妹們暗底下都議論,這加封是不是有些過了,畢竟,環妃才生了一個公主呀。”
“葛妃,你說的沒錯,自古以來,便是母憑子貴,不過,環妃生下了王上唯一的公主,王上高興,加封添喜,也並非不可呀。”褒姒優雅地說道。
“皇后娘娘,臣妾是擔心,王上對環妃太過癡迷,環妃如此邀寵,對皇后娘娘來說,不可不防呀。”葛妃說到最後幾個字,故意停頓了一下。
“葛妃,你也是,替王上和本宮操心是好的,不過,也不必杞人憂天,大周的後宮,宮規重重,誰若是真的行事不端,王上與本宮自有處置,若是沒有什麼僭越的,本宮也勸諸位妹妹,和爲貴,心定則涼,不必恐懼。”褒姒笑容可掬道。
“是,娘娘說的真是金玉良言。”末排的梅貴人,衝着褒姒嫣然一笑道。
衆人散去後,阿喜特意望了望葛妃和靜嬪、宋貴人的身影,悄聲提醒褒姒道:“小主,看來環妃回宮,給後宮衝擊不小呢,大家都怕小主失勢,自己的日子沒有從前好過。這個環妃,究竟會不會又被王上專寵,真是讓人心急火燎呀。”
褒姒目視着阿喜道:“傻丫頭,我們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環妃真的要與姜妃勾結,企圖獨霸後宮,憑我們這幾年吃的苦,也算有經驗應付了。”
秋雲軒,環妃晉封回宮的消息也立即傳到了姜妃的耳朵裡,姜妃連夜找來重華,小心吩咐道:“重華,在驪山,咱們給環妃下藥的事,已然使得本宮與環妃矛盾頗深,不過本宮依然決定,利用環妃的美貌來扳倒褒姒,所以重華,這一次,你務必要把環妃說動,拉到我們這邊來。”
“娘娘,在驪山行宮,褒姒秘密將咱們給環妃下墮胎藥的計劃透露給了環妃,這個仇怨已經結得很深,環妃又如何肯再與我們聯合?”重華猶豫道。
“這個無妨,重華,務必將這封信親自交到環妃手中,看了信之後,環妃必然回心轉意!”姜妃衝着重華詭異一笑道。
重華見姜妃胸有成竹的模樣,心中也寬了許多,向着姜妃欠身道:“娘娘放心,奴婢必然不辱使命!”
翌日,是良辰吉日,大周天子命御前太監小如子親自侍奉環妃回朝陽宮,住進牡丹閣,當夜,欣喜若狂的明貢直接由水龍書人殿進入牡丹閣,留在環妃的寢宮過了一夜。
“喂,你有沒有聽說?自打環妃娘娘回宮後,王上便像如獲至寶一般,連續好幾日,除了前朝,便留在牡丹閣,看來,環妃娘娘好福氣,日子不長,說不定又懷上龍種,若是生下一名小皇子,必然日後飛黃騰達呀!”朝陽宮的宮牆邊上,到處是宮女們議論紛紛,交頭接耳。
“阿喜姑姑,您別生氣,這樣子已經好久了,也不知道誰散佈這些無聊的謠言,搞得滿城風雨的。”阿喜悶悶地從遊廊走過來,迎面正好碰到惠月,惠月見阿喜面色難看,趕緊勸慰幾句道。
“惠月,走,我們回我們的蒹葭宮。”阿喜拉着惠月的手,風一般的去了。
牡丹閣,一連幾日都是門庭若市,聽說環妃受寵,各宮的禮物源源不斷,把牡丹閣的案几堆得嚴嚴實實。
環妃帶着宮女慧兒,正在細細點數答謝的綢緞,忽然蓉兒進來稟報道:“啓稟小主,秋雲軒的重華姑姑前來請安了。”
“什麼?秋雲軒的人?她們還有膽子再過來,真是豈有此理,當初在驪山行宮,是誰口蜜腹劍,在安胎藥裡下毒?哼!”環妃還沒啓齒,身邊的慧兒已經怒氣衝衝起來。
“好了,慧兒,打了細簾子,讓重華進來吧,本宮倒是要看看,她們還能說出什麼話來!”環妃輕輕地揮了揮手,須臾,重華已經欠身進來福了一福,將姜妃的信箋遞給了環妃。
環妃冷笑了一聲,打開信箋細看,不禁哈哈大笑:“怎麼,你們家主子還嫌騙本宮沒騙夠,又要貓哭耗子假慈悲,幫本宮獲得王上的專寵?本宮憑什麼信你,。難道只憑你們主子在信箋中提到的生子密方嗎?”
“娘娘若是不信,只管動動嘴,奴婢這就回去覆命,若是娘娘認爲自己憑自己的美貌可以敵得過褒姒,可以永遠都獲王上專寵的話,娘娘現在可以對奴婢不屑一顧!”重華微笑道。
“好,本宮若是跟你們聯手,你們有什麼要求?”環妃突然柳眉一豎道。
“這個,日後若是娘娘生下皇子,我們娘娘必然讓魯王全力輔佐娘娘的皇子繼承大位,不過,日後若是娘娘的皇子繼位爲天子,必須封我們娘娘爲母后皇太后!”重華壓低了聲音。
“喔?看來你們家主子果然是不會做賠本的生意,既然如此,你們主子必須立誓,從此以後,咱們便是一條船上的人了!”環妃目視着重華,輕狂地笑道。
水龍書人殿,早朝剛剛散去,望着眼前的滑國公方進趾高氣昂,程榮和褒尚不由得相視一笑,一面下了玉階。
“大人,真是沒想到,環妃自打回宮後,王上一改昔日勤政風格,連今日算起,都超過十日沒有在御書房召見議政了,長此以往,滑國公方進憑着自己的妹妹獲得聖寵,越來越有恃無恐,無法無天,咱們的改革政策豈不是名存實亡?”褒尚擔憂地詢問程榮道。
程榮捋須一笑道:“褒世子,英雄往往難過美人關,就算是當今天子如此聖明,也是不能免俗,環妃畢竟年輕貌美,風華絕代,王上一時迷戀,也是情理中的事,不過王上要是被人利用,荒廢朝政,那咱們就不得不管了。”
“程大人,現在真正能勸得動王上的,只有皇后娘娘!”褒尚激動道。
“可是皇后娘娘因爲被人造謠干預朝政,已經惹得王上不悅,上次真假掘突的事,便是明證!”程榮嘆息道。
“可是程大人,以往超過大半的難題,都是由皇后娘娘親自出馬,才迎刃而解的,最近真假掘突的案子真相大白,王上對皇后娘娘的疑慮有所減消,這個時候,不正是皇后娘娘進言的大好時機嗎?”褒尚力爭道。
“可是有人假扮掘突的案子,王上也沒有深究呀,可見王上還是有氣的。其實,這君王的小心眼,也不可輕易忽視,王上受到打擊,故意天天去環妃那裡,只不過是想晾一晾皇后,一旦日子久了,自然回心轉意的,所以我們如今,恰恰不能去求皇后。”程榮分析道。
“那程大人,滑國公要是發動朝中的遺老遺少,反對朝廷收回地方權力,統一賦稅,該怎麼辦?”褒尚擔憂道。
“那好辦呀,邊關不是有超過五萬的虎賁軍嗎?新政一廢,虎賁軍減少了軍餉,讓安童帶頭鬧一鬧,上報西戎南侵,看他們還敢不敢亂來。”程榮呵呵大笑道。
蒹葭宮,一月已過,牡丹閣忽然傳來了環妃有孕的消息,一時間闔宮震驚,流言不斷,這日辰時,阿喜帶着明月去御膳房準備褒姒需要的蓮藕羹,偏偏一連催促了幾個宮人,都是絲毫沒有迴應,站在那吹西北風的阿喜不由得滿腔怒火,親自來到小廚房,但見廚房裡熱火朝天,大大小小的爐竈熱氣騰騰,山珍海味應有盡有,阿喜拽着一個生火的廚娘問道:“喂,我們蒹葭宮要的蓮藕羹到底好沒好,爲何半日也沒有人影?”
那廚娘一聽蒹葭宮三個字,不由得一頓,鄙夷地瞅了瞅阿喜,沒好氣道:“姑娘,你不是不知道,如今牡丹閣的主子有孕,王上金貴的不得了,什麼補胎藥,安胎佳餚,忙不勝忙,若是錯了一個樣,便打人罵狗的,哪有閒工夫伺候別人?”
“你聽好了,是皇后娘娘要蓮藕羹,你們這麼多人閒着,爲什麼不去準備?”阿喜身邊的明月衝着廚娘耳朵大聲喊道。
“喊也沒有用,姑娘,如今你們蒹葭宮人煙稀少,真可謂,落架的鳳凰不如雞,皇后有什麼了不起的,若是衝撞了牡丹閣的喜,豈不同樣要受罰。”廚娘白了明月一眼。
“明月,不跟這些勢利小人廢話,咱們走!”阿喜頓時氣得兩靨深紅,拉着怔怔的明月,離開了御膳房。
直到下午,筋疲力盡的惠月方纔端着一碗生冷的蓮藕羹回到蒹葭宮來。
褒姒倚着軟榻,正靠着竹影,只管翻着竹簡,一聲也沒有啃。
“小主,我們蒹葭宮都被欺負成這個樣子了,你怎麼還這麼沉得住氣?”阿喜凝視着褒姒,委屈地抽泣起來。
“阿喜,真是委屈你了,咱們這麼多年,也不是不知道,宮裡就是這麼世態炎涼,你放心,船到橋頭自然直。”褒姒見阿喜嗚咽起來,趕緊起來用帕子拭了拭阿喜的雙頰。
“啓稟小主,梅貴人前來請安了。”這時,明月進來稟報道。
丫頭們趕緊打了細簾子,如同鶴立雞羣般的梅貴人,笑語盈盈上前欠身道:“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妹妹起來吧。”褒姒趕緊親自扶住她。“皇后娘娘,環妃這半個月來,一直獲得王上專寵,並且還有了身孕,娘娘不覺得有些蹊蹺嗎?”梅貴人開門見山地點明道。
“梅小主說的正是,就是奴婢也有些奇怪,就算環妃再怎麼國色天香,美豔如花,王上也犯不着每日除了在水龍書人殿聽政,便和她如膠似漆,一刻也不相離吧,或許,是環妃用了什麼特殊的手段?”一旁的阿喜,趕緊擦乾眼淚應和道。
“臣妾明察暗訪,聽說一個月前,姜妃娘娘暗中派重華姑姑給環妃送了一張信箋,那信箋之上,是一個催孕的藥方!”梅貴人輕聲對褒姒說道。
“什麼?梅貴人,你這個消息是從哪裡得來?”褒姒心中蕩起漣漪道。
“這個,臣妾也是得高人指點,不過這個消息千真萬確!”梅貴人肯定道。
“喔,我說環妃用了什麼狐媚手段,才把王上騙得團團轉,原來,是她暗中用了催孕藥,在宮裡亂用這種方子,可是死罪!”阿喜嚇得吐出了舌頭。
“梅貴人,這事可有證據?”褒姒顰眉追問道。
“證據就在御膳房,給環妃暗中煎藥的廚娘,突然都被打發走了,臣妾在御膳房裡,找到了這個。”梅貴人說罷,從懷裡取出一包東西,打開一看,竟然是發紅的藥渣!
“謝天謝地,真是老天有眼,竟然這麼快便有了證據,小主,這事必然是姜妃主使的,咱們稟報王上,給她們來個一網打盡!”阿喜振奮道。
須臾,明月暗中請來了周太醫,細細檢查了藥渣,周太醫拱手回道:“啓稟皇后娘娘,這種催生藥,雖然可以暫時讓女子懷孕,但是也有一個副作用,便是生出的孩子先天不足,身體虛弱!”
“姜妃果然好狠的心!既讓環妃誕下皇子來爭寵,又讓環妃生下的皇子天生體弱,日後不能與魯王爭奪皇位,真是一箭雙鵰,心狠手毒!”褒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皇后娘娘,如今咱們必須要保證環妃安全誕下皇子,臣擔心,咱們一旦輕舉妄動,姜妃會趁機嫁禍於人,顛倒黑白。”周太醫真誠地提醒道。
鎬京通往郊外的大道上,月黑風高,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揹着一包東西,狼狽不堪地躲躲藏藏,忽然,一把明晃晃的鋼刀出現在這個女子驚悚的眼前。
“廚娘,受死吧!”刀光透過月光,瞬間劈向驚慌的人臉,剎那間,星火交錯,一支利箭騰空而來,打得刺客猝不及防。
“來人!把這個刺客和廚娘都給本官綁起來,押回京城!”一羣衛兵簇擁着駿馬奔馳而來,火把的倒影映出程榮堅毅的面容,程榮朝着衛兵一揮手,瞬間,廚娘和刺客都束手就擒。
秋雲軒,已是子夜,驚慌失措的重華來到寢宮,向姜妃稟報了風雲突變的噩耗。
“重華,繼續找人散佈流言,製造矛盾,倒打一耙,說是皇后的蒹葭宮圖謀不軌,企圖對牡丹閣不利!”姜妃眼睛一轉,計上心來道。
“可是,一旦廚娘招供了怎麼辦?”重華心急如焚道。
“那就誣陷蒹葭宮合夥廚娘偷盜宮中珍寶,重華,你搜羅些證據,向王上稟報,爭取在褒姒動手之前,把廚娘弄到咱們的手裡來。”姜妃的鳳目,透出了陣陣的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