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書人殿上,程榮舉笏據理力爭道:“王上,皇后娘娘對於朝局無關緊要,王上若是認爲後宮中看不見皇后爲好,或是有人超過了皇后,請王上下旨廢后吧。”
“程榮,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明貢聽出了話外有音,不禁饒有興趣地追問道。
“立誰當皇后,是王上自己的家事,臣認爲,作爲臣子,不應該過多關注。”程榮拱手道。
“程榮,你莫非想文過飾非?”滑國公方進怒火中燒道。
“滑國公,既然廢立皇后是王上的家事,那我們便不該再勸王上了,否則,咱們便是僭越了。”程榮微微一笑,拉着滑國公的衣玦,突然退下。
“怎麼樣?前朝有什麼動向?”秋雲軒,姜妃幾乎是直着脖子,等待着下人的稟報,須臾,重華步履蹣跚地走了進來,姜妃趕緊問道。
“娘娘,聽滑國公說,王上在早朝最後沒有表態,似乎僵持住了!”重華遺憾地回答道。
“糟了,廢后這麼大的事,王上不當衆下旨,眼見得是有些猶豫,這個混賬滑國公,爲什麼不再下一把力?”姜妃怒氣衝衝道。
“娘娘,都怪程榮狡猾,後來竟然堵住了滑國公的嘴巴,滑國公也是無能爲力呀。”重華抱怨道。
“好一個程榮,每到關鍵時刻,都不遺餘力跟咱們作對,重華,咱們必須除掉此人,才能將褒姒碎屍萬段!”姜妃頓時怒氣沖天道。
“娘娘,程榮是王上身邊的近臣,朝廷事務,超過一半王上都要當面跟他商量清楚,扳倒這樣的人,談何容易。”這時,姜妃話音剛落,一個人把腳跨過了門檻,步進內宮裡來。
“滑國公萬福!”重華擡頭一瞧,趕緊欠身行禮。
“重華姑姑客氣了,本國公知道,此次有負娘娘重託,是有些慚愧了。”進入寢宮之人,正是垂頭喪氣的滑國公方進,向重華拱手道。
“滑國公,如今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褒姒如果扳不倒的話,不但本宮死無葬身之地,恐怕,國公爺的妹妹也再無出頭之日了,所以本宮希望國公爺能夠看遠一點。”姜妃目視着滑國公,詭異一笑道。
“娘娘,這個本國公當然明白,不過咱們跟程榮、褒尚、安童他們硬拼,必然沒有勝算,只有繼續利用掘突做文章!散佈謠言到各地,讓假事變成真事!”方進捋須大笑道。
“如何製造謠言,誣陷褒姒?畢竟,掘突到底有沒有死,至今仍不能確定。”姜妃疑惑地看着滑國公。
“這個簡單,本國公來一招借屍還魂,找人假扮掘突,四處鬧事,然後派人散佈流言蜚語,說掘突要造反,這樣,王上就不得不有所觸動,萬一掘突真的沒死,也正好可以釣他出來,一辯真僞!”方進眼睛一轉道。
“嗯,果然是滑國公,畢竟是足智多謀,好,外間的謠言,你來造,宮裡如何誹謗陷害監視褒姒,本宮派人來做,咱們裡應外合,內外夾攻!”姜妃不由得心花怒發。
蒹葭宮,已然到了隆冬季節,距離西巡迴鸞,僅僅過了半個月不到,大周后宮便鬧得雞飛狗跳,殺機四伏,平時曲徑通幽的宮室,如今變得更加荒蕪,無人問津。
“梅小主,多虧了你還和我們皇后娘娘相親,時不時來探望幾回,皇后娘娘身體不好,恰恰這個當兒,外面謠言四起,狼心狗肺的傢伙到處誹謗我們蒹葭宮,葛妃、靜嬪那些人,又是牆頭草,危急的時候,一個也不敢出頭來我們蒹葭宮,正所謂日久見人心,小主的所作所爲,真是暖人心呀。”隨着梅貴人的來訪,喜滋滋的阿喜一面命小丫頭打了細簾子,一面親自把梅貴人迎到了寢宮,梅貴人笑容可掬,輕輕執着阿喜的手莞爾一笑道:“阿喜姑姑,您這是說哪裡話,皇后娘娘平日的作風,的確使我們肅然起敬,這是每個宮裡的明眼人都看得到的,我按時來向皇后娘娘請安,這也是符合周禮的呀。”
“嗯,梅小主真是知書達理,快請坐吧。”阿喜眉眼彎彎地向梅貴人欠身道。
“阿喜,是誰來了?”病榻上的褒姒,正捧着書本,忽然聽到響動,趕緊詢問道。
“皇后娘娘,是梅兒到了。”梅貴人和顏悅色地上前行禮道。
“原來是梅妹妹,快請坐,這些日子都虧了你陪我解悶,蒹葭宮纔不至於那麼寂寞孤冷。”褒姒雙眉微蹙道。
“皇后娘娘,王上這幾日一次都沒來蒹葭宮嗎?”梅貴人柔聲問道。
“唉,別提了,自打上回朝中有人鼓動王上廢立皇后,王上便像中了邪一般,一次都不來看我們小主了,倒是便宜了宋貴人和姜妃那些個小人!”阿喜唉聲嘆氣道。
“宋貴人嗎?阿喜姑娘,好像昨日,我在蒹葭宮門外還恰好和她碰過面,宋貴人臉色似乎不太好,站了一會兒便告辭了。”梅貴人回憶道。
“她這是心裡有愧,我們小主待她多好,最後竟然倒打一耙,幫助姜妃陷害咱們!”阿喜沒好氣地嘟着嘴道。
“阿喜,其實這也怪不得宋貴人,據我所知,她也是被人利用了,咱們這次栽了跟頭,正所謂花無白日紅,既然已經如此了,還是少責怪別人,多想想辦法吧。”褒姒喃喃說道。
“如今,多虧了程榮大人,王上暫時還沒有表態,王上之所以不到我們蒹葭宮來,最關鍵的事心裡還有個節,只要把心裡的節打開以後,就應該會好轉的。”阿喜計議道。
“王上雖然是天子,畢竟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臣妾想,必然是王上以爲皇后娘娘和掘突大人暗中勾結,所以吃醋罷了,皇后娘娘,阿喜姑娘已經把您與掘突大人的故事都對臣妾講了,臣妾十分佩服皇后娘娘和掘突大人,不過,這件事卻被惡人用來惡意誹謗攻擊,製造流言來害人,實在太可惡了,臣妾想,如今最好的辦法便是證實,掘突大人並沒有在京城偷生。”梅貴人真誠地說道。
“那這個可有些難度了,畢竟,謠言越傳越厲害,前些日子,秋雲軒的宮女誣陷我們蒹葭宮偷她們的紅色藥粉,便是拿掘突公子的事做幌子,氣得我差點跟她們動手!”阿喜氣呼呼道。
“紅色藥粉?阿喜姑娘,秋雲軒爲什麼要誣陷蒹葭宮偷她們的紅色藥粉?”心思細膩的梅貴人眼睛一亮道。
“那紅色藥粉,據說是一種蒙汗藥,秋雲軒誣陷我們,據說便是企圖證明,害我們蒹葭宮的,就是我們自己,是傳說中的掘突大人故意布的假象。”阿喜悶悶不樂道。
“紅色藥粉?阿喜姑娘,依我看,秋雲軒的人很有可能是以假亂真,故意找人冒充掘突大人,在京城幹壞事,然後引誘出蒹葭宮的人出來證實掘突是不是還存在,這樣便好辦了。”說罷,梅貴人伏在褒姒的耳朵旁,暗暗說了一通。
月黑風高的夜晚,朝陽宮漆黑一片,點燃的璀璨宮燈在這個時刻,也是星星點點,稀稀疏疏。一片寂靜之中,蒹葭宮的半空,飛起一條繩索,牢牢地掛在了蒹葭宮的屋檐之上,瞬間,一個矯健的黑色身影靈巧地爬上宮牆,挑了進來。
剎那間,火把齊明,十幾個全副武裝的侍衛拔出明晃晃的刀劍,死死圍住了面無人色的黑衣人。
阿喜帶着幾個小宮女,迅速上前,一把除下了黑衣人的面罩,不由得哭笑不得道:“嗯,着人還真有點像當初的掘突公子!怪不得這些日子,京城傳說掘突公子回來了,原來就是這個騙子!”
“是真的嗎?所謂的掘突,就是這個人?”此時,蒹葭宮的大門轟然打開,好奇不已的大周天子明貢執着褒姒的柔荑,親自舉着火把,上前辨認黑衣人。
火光所致,赫然映出了刺客驚人的容貌!“果然是冒充掘突的歹人!好大膽子,竟然敢散佈謠言,戲弄朕,來人,把他押進刑部,嚴加審問!”明貢頓時大發雷霆!
“王上,不好,這個人已經咬舌自盡了!”此時,黑衣人的口角,忽然流出紫色血液,瞬間倒地不起,阿喜趕緊一把擰起那人,卻發現那人鼻息全無。
次日辰時,水龍書人殿上,明貢衝着滿朝的文武百官威嚴地宣佈道:“前些日子,宵小之徒,唯恐我大周天下不亂,竟然編造謊言,四處傳說我大周忠烈掘突不但沒死,還四處爲禍,朕萬分震怒,多方派人巡查,最終發現,掘突系歹人假扮,已然伏法,日後,若是再有人散佈關於掘突的流言,朕必定嚴加懲辦!”
羣臣面面相覷,無言以對。“看來,這又是程榮大人的計謀,竟然可以說動王上,不追究皇后之事,閣下真是三寸不爛之舌!”滑國公方進輕蔑地瞅了瞅程榮,鄙夷一笑道。
“喔?滑國公認爲在下矇蔽王上?可是國公爺別忘了,在朝堂之上,公然違背周禮,對皇后無禮,是不是有些把話說到題外去了?”程榮欣然諷刺道。
“程榮,你!”方進氣得面紅耳赤。“好了,掘突之案,朕已經全部查清,以後無論是誰,不準再胡亂議論,誰要是超過朕的底線,把此事東拉西扯,朕必然不會放過此人!”明貢沉下臉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