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落葉繽紛,一臉惆悵的大周天子明貢揹着雙手,信步遛彎到了一處紅色的宮牆外。
“啓稟王上,再往前走,便是皇后娘娘的蒹葭宮,王上要擺駕蒹葭宮嗎?”侍立在明貢身邊的小如子趕緊上前一步詢問道。
“不,傳寡人的旨意,擺駕水龍書人殿。”明貢長嘆一聲,回首目光炯炯地逼視着手足無措的小如子,悵然吩咐道。
天子的鑾駕緩緩去遠,留下的,唯有暗處宮人的議論紛紛。
水龍書人殿自打雪貴人被褫奪封號後,便被長久廢去,後來,倩雪暗地裡逃出皇宮,不翼而飛,明貢突然下旨重開水龍書人殿,整日在那裡批閱奏摺,誰也不瞭解,也不敢問,明貢到底是怎麼想的。
今日的水龍書人殿,已然由妃嬪的寢宮翻修成帝王的政務大殿,明貢細心端詳着殿內任意一件擺設和玩物,就是不許太監們亂動。
“王上,雪小主偷跑出宮,看起來是畏罪不敢回來了。”明貢身邊的宮女茴香恭恭敬敬地回道。
“不,寡人一定要把她找回來,寡人偏偏不信,寡人富有天下,她們卻一個又一個頭也不回地背叛寡人!”明貢手握着沾滿硃砂的硃筆,黯然一笑道。
“啓稟王上,雪答應的下落臣已經派人找到了,可是。”這時,水龍書人殿的大門漸漸打開,風塵僕僕的閣臣程榮,入內請安道。
“什麼可是?程榮,究竟出了什麼事?”明貢疑惑地注視着程榮。
“王上大喜,雪答應現如今已經隨着臣回到京城,臣昨日已經查出,雪答應已經有了超過三個月的身孕了。”程榮眉開眼笑道。
“什麼?倩雪她懷孕了?”明貢緊鎖的眉頭,瞬間舒展。
“三個月身孕?正好這個丫頭被禁足也有三個多月了!程榮,你立即將雪答應送回朝陽宮,安置在絳雪閣中,寡人要重新封她,就封她爲雪妃吧!”此時的明貢,已經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欣喜若狂地向着程榮,語無倫次地叮囑道。
朝陽宮,金光燦爛,風和日麗,晚秋之際,丹桂含香,神采奕奕,雍容華服的雪妃,身着淡黃色朝服和百褶裙,雲鬢上珠環翠繞,按照宮禮,一步一步步上了朝陽宮水龍書人殿的臺階,恭敬接受明貢頒佈下來的恩旨。
“茲爾倩氏,溫柔端莊,甚合朕意,着封爲雪妃,欽哉!”小如子宣讀詔書的聲音,響徹宮宇,千里迴旋。
“姜娘娘,倩雪那個賤人又回來了,不但被冊封爲雪妃,竟然還懷了王上的一個孩子!我們該怎麼辦?萬一王上因爲倩雪的緣故,突然寬恕了褒姒,我們豈不是前功盡棄?”幽靜的秋雲軒,因爲素妃武素素的到來,而顯得瞬間緊張,喋喋不休。
“素妃,你先不用自亂方寸,不就是從前的雪貴人嗎?這個丫頭,一個月前還在給逆賊掘突通風報信,要不是王上看她懷了龍種,她纔不會這麼幸運呢。”姜妃接過重華手中的茶盅,輕蔑一笑道。
“可是,姜娘娘,一旦這個小賤人生下了王上的骨肉,那臣妾的福澤怎麼辦?本宮絕對不會讓別人的孩子來威脅我的福澤!”素妃激動得兩靨通紅。
“素妃,本宮的魯王初修,是王上的皇子中,最年長也是最早封王的,倩雪威脅的對象連魯王都不過關,怎麼還會輪到你?”姜妃故意哼了一聲,提醒素妃道。
“是,姜娘娘,臣妾錯了,臣妾必然是以您和魯王馬首是瞻的。”素妃見不是頭,趕緊緩和着說道。
出了秋雲軒宮門,盛氣凌人的素妃正好碰上欣貴人,不禁火氣上臉起來。
“小主,好歹當初是您在王上面前進言,讓姜妃重見天日的,可是沒想到,如今姜妃倒是倚老賣老起來,處處刁難挾制小主,看秋雲軒的嘴臉,也怪討厭的。”欣貴人主動貼近素妃的耳朵抱怨道。
“是呀,她倒是認爲,本宮日後要受她提攜,可也不看看,王上如今寵幸的是誰?”素妃狂妄地浮起一絲輕蔑的笑意。
欣貴人謹慎地觀察了四周,接着提醒素妃道:“小主,可眼下,卻不是我們跟姜妃翻臉的時機,畢竟,褒姒還沒有被廢后,而我們面前,平白又多了一個叫雪妃的對手,小主,您可要三思呀。”
素妃滿意地衝着欣貴人點了點頭,悠然一笑道:“你放心,欣貴人,本宮日後登上皇后之位,少不了你的好處,如今,你需要幫本宮辦一件事,就是找心腹到宮外再度散佈掘突勾結褒姒造反的流言蜚語,另外,儘量醜化褒姒,最好編故事,把她編成一代妖后,再按計劃四處散佈,明白嗎?”
“小主放心,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奴婢知道該怎麼做。”欣貴人立即向素妃欠身道。
“此外,本宮還有一條命令,要曉諭各宮,日後誰要是對蒹葭宮好,對褒姒和雪妃好,就是跟本宮過不去,出了事,她們自己估量着瞧!”“素妃突然驕橫地命令欣貴人道。
褒姒病好,已經有半個月了,但是依舊是全身無力,頭暈目眩,身邊的阿喜和明月,急得面面相覷,趕緊吩咐惠月帶着周太醫開得方子,去太醫院抓藥,沒想到,到了黃昏,卻發現惠月兩手空空,垂頭喪氣地跑了回來,怔怔地發愣。
”惠月,怎麼了?藥呢?“阿喜執着惠月冰冷的手,焦急地問道。
”阿喜姐姐,他們也太勢力眼了,從前小主得勢的時候,誰不擠破頭巴結,可現在一聽說是蒹葭宮的方子,誰也不搭理,關了門裝糊塗,真是氣煞我了!“惠月嘟起小嘴巴抱怨道。
”什麼?連藥都不給,那小主的身子怎麼恢復?小主如今畢竟還是皇后,他們竟這般欺凌,實在欺人太甚了!“惠月,你留在宮裡照顧小主,我和明月去太醫院找周太醫!”阿喜柳眉橫豎,怒不可遏道。
此時,太醫院的醫官正在吹牛,忽然發現兩名氣呼呼的丫頭直着身板衝了進來,不禁目瞪口呆,爲首的方太醫捋着鬍鬚,質問道:“兩位姑姑,究竟有何急事,竟然敢私闖太醫院?你們不知道宮中的規矩嗎?”
“對,我們就是知道宮裡的規矩,纔來興師問罪的,我問你們,皇后是不是天下國母?是不是應該呼風喚雨?可你們呢,竟然連皇后娘娘用的藥材都敢扣下不給,你們到底安了什麼心?”阿喜叉着腰質問方太醫道。
“那可怪不着我們,確實太醫院沒有這幾味藥,姑娘要是不相信,可以直接去稟明王上。”方太醫把眼睛一瞥道。
“好,真的沒有?若是被咱們找出來,咱們就去見王上!”阿喜怒氣衝衝,咬碎銀牙道。
“住手,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敢在太醫院聚衆鬧事,你們犯了宮規,本宮自然有權處罰!”這時,太醫院門外,緩緩步進了一隊宮女,簇擁着氣焰囂張的素妃武素素,戴着金銀首飾,一步一步沿着石子路步了進來。
“給素妃娘娘請安。”太醫院的太醫們見來了救星,趕緊環跪一地。
“阿喜、明月,你們爲什麼不行禮?難道不知道宮規嗎?”素妃身邊的宮女綠茵怒視着桀驁不馴的阿喜和明月,厲聲訓斥道。
“素妃娘娘,你爲何要對我們小主苦苦相逼,竟然連藥也不準蒹葭宮領去?”阿喜氣憤憤地質問道。
“阿喜,本宮完全可以不回答你的任何挑釁,你已經以下犯上,觸犯宮規了,綠茵,給本宮掌嘴!”素妃漫不經心地瞪了阿喜一眼。
綠茵帶着猙獰的笑容,幾步逼近阿喜,一個耳光順風而過,阿喜的面頰頓時火辣了起來。
“打!打死這些目中沒有主子的奴婢!讓宮裡的人好好看看!”素妃頓時氣急敗壞,繼續催促綠茵動手。
“素妃,且慢,爲什麼要打人?”這時,素妃的身後,傳來了雪妃威嚴的質問。
“你是何人?竟敢阻止本宮教訓奴婢?”怒火萬丈的素妃,囂張地回首一瞧,發現眼前立着一名小腹隆起,衣着俏麗的麗人,這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當年的雪貴人,現在的雪妃倩雪。
“喲,原來是雪妹妹,久違了,在外面替叛賊通風報信,一回來,竟然成熟了不少,不似過去傻乎乎的了,但是本宮還是要警告你,爲了你腹中的孩子,還是少管閒事的好!”素妃武素素張牙舞爪地威脅道。
“阿喜姐姐,你不用跟她們多費口舌,就說蒹葭宮拿的藥,是本宮要用的安胎藥,我們走!”雪妃白了武素素一眼,拉着阿喜的手,進入了太醫院。
蒹葭宮,寒露帶霜,東籬菊黃,當虛弱的褒姒,由阿喜扶着,勉強起來服藥的時候,忽然敏感地發現,阿喜的眼睛,腫的像是梅子一般,顯然是白日間哭過,不禁關心地問道:“阿喜,出什麼事了?爲什麼要哭?”
阿喜嚇了一跳,立即用帕子捂了捂眼眶,裝作莞爾一笑道:“小主,沒事,阿喜就是愛笑的人,怎麼會哭呢?”
阿喜身邊的明月禁不住支唔道:“小主,阿喜姐姐今日爲了替小主拿到藥材,受了素妃那夥人好大的委屈呢!”
“明月,別亂說,什麼委屈?”阿喜怕觸動了褒姒的傷心,趕緊一推明月埋怨道。
“阿喜,別瞞我了,我都看到了,你的面頰上,明顯有掌印,是不是素妃那夥人打得?苦了你了。”褒姒深情地目視着阿喜的眸子,緩緩說道。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小主,今日確實是遇見了瘋狗,多虧了雪小主,否則,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麼樣子呢。”阿喜幫着褒姒錘了錘後背。
“阿喜,雪兒不是懷有身孕嗎?怎麼可以到處亂走,要是動了胎氣可怎麼好?”褒姒不安地詢問道。
“小主,雪小主就是這樣的人,閒不下來,不過,竟然我見着雪小主,似乎同從前不大一樣了,過去雪小主多愛笑,可是今日在太醫院,她一次也沒笑出來,只是緊緊地繃着臉。”阿喜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