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宮,已經過了未時,鳶貴人端坐在軟榻上,擺弄着手絹,一直心神不寧。
“桃葉,今日爲何這麼晚了,王上也沒有派人前來傳話?”鳶貴人凝視着帳幕上的流蘇,忽然質問身邊的宮女桃葉道。
“小主,今日不用等了,王上已經駕幸蒹葭宮,請小主早早安置吧。”桃葉輕巧的福了一福道。
“奇怪,一連幾天了,王上都是在雨花宮留宿,怎麼今日偏要去蒹葭宮?”面色難看的鳶貴人把嘴脣一撇,不滿地質問道。
“或許是王上想去看皇后娘娘了吧。”桃葉柔聲道。
“早不想起來,晚不想起來,偏偏這麼多天了,又巴巴兒的被拐了過去,按本宮的意思,皇后娘娘真是千嬌百媚呀!”臉色青紫的鳶貴人沒好氣道。
“小主可千萬不能這麼說皇后娘娘,她畢竟是六宮之主呀。”桃葉近前一步勸慰道。
“這還用你說,吃裡扒外的東西,本宮倒要瞧瞧,王上是喜歡本宮,還是喜歡皇后!”鳶貴人柳眉橫豎道。
蒹葭宮,阿喜帶引着小宮女,依次優雅地點上了燈,明月打了細簾子,迎明貢進宮,此時,褒姒正斜倚在軟榻上,手不釋卷,面色幽靜。
“姒兒,別看了,寡人今個兒來,以後便要常駐於此。”明貢趁機執住褒姒的柔荑,放在懷中,欣然說道。
“王上不是寵幸鳶貴人嗎?爲何要這麼做?”褒姒大惑不解道。
“你看看你,越發小性兒了不是,寡人寵幸鳶貴人,不過是應個景而已,堵上那些批評寡人專寵正宮的大臣們的嘴,現在鳶貴人有名分了,寡人自然是回來要和你長相廝守。”明貢認真地凝視着褒姒的眸子說道。
“王上,臣妾知道您的心,但是,臣妾還是覺得新進宮的三位貴人太可憐了,剛被選進皇宮,就有兩位得不到寵幸,一位還是被王上利用了的,臣妾真的想不出辦法,補償她們。”褒姒撫着明貢的面頰,鬱鬱寡歡道。
“這個不需要你補償,姒兒,寡人以後必然還會照顧着她們,只是苦了你這個正宮,又要逼着做一代賢后了。”明貢不由得眉眼彎彎地打趣道。
雨花宮,又過了三日,明貢依然每晚臨幸蒹葭宮,處理政務時,則是在水龍散人殿,由雪貴人服侍着,鳶貴人聽了桃葉的稟報後,不禁又氣又恨,咬牙切齒。
“姐姐,我們來請安了。”這時,宮女們打了細簾子,打扮得花枝招展,身着出鋒小襖的靜貴人和芳貴人,笑語盈盈地步了進來,向着鳶貴人福了一福。
“快起來吧。”鳶貴人滿面堆笑道。
目視着靜貴人和芳貴人的小襖上,都繡了精美的臘梅花,鳶貴人不由得讚不絕口:“兩位妹妹打扮得真精緻,就像畫上的美人一般。”
“姐姐謬獎了,我們姐妹,自從進宮以後,一次都沒被王上召幸過,就算是穿得跟仙子一樣,給誰看去。”靜貴人不由得用帕子捂住嘴笑了起來。
“唉,妹妹不必自輕自薄,說起來,姐姐還不是一樣,雖然得到王上的寵幸,但是隻不過是曇花一現,沒幾日,王上就把我拋在了九霄雲後。”鳶貴人嘆息道。
“聽說,王上接連幾日,都去了正宮皇后的蒹葭宮,妹妹想,這位皇后娘娘可是真的有本事,已經二十七歲了,還這麼風韻猶存,讓王上整日圍在她身邊打轉。”芳貴人插話道。
“就是,姐姐,王上突然忘記了雨花宮,很大原因便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尚無子嗣,要得到專寵,怎麼會輕易放過我們這些新入宮的,所以我們姐妹三人,無論何時,必須一條心,只有把力氣往一處使,或許才能免災。”靜貴人建議道。
“妹妹說的對,若是本宮把王上的恩寵從皇后那邊搶過來,以後必然和兩位妹妹同富貴!”鳶貴人大喜過望道。
程府,聽說掘突從新鄭上京城來述職,上大夫程榮不由得心花怒放,親自帶着家人迎接遠道而來的掘突和安童,並,興高采烈地把掘突請進府內。
“掘突公子,一晃又是一年,聽說你已經超過一年沒有赴虎牢關統兵了,怎麼樣,大婚以後,生活如何?”程榮關心地問道。
“唉,程榮老兄,你就不必再問了,自打回新鄭與齊國小姐完婚後,家裡面可謂是鬧得雞飛狗跳,姜彩冰完全就是一個刁蠻公主,在府裡打人罵狗,氣焰囂張,還虧得馨月懂事,處處遷就,否則,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亂子呢,說實話,兄弟我現在只想出去領兵,連一刻都不敢呆在家中。”掘突頓時灰頭土臉道。
“掘突公子,其實也都怪程某過去多事,一味的勸你娶齊國公主,現在,偏偏姜彩冰與你性格不合。”程榮頓時萬分抱歉道。
“不,大人,這都怪掘突自己福氣淡薄,怎麼是大人的錯呢,只是大人能否在這次朝見天子之時,多多幫忙,讓掘突再度領兵打仗。”掘突拱手請求道。
“好,掘突公子,你放心,在下一定會努力促成。”程榮微笑道。
水龍書人殿,明貢正在認真地處理奏章,忽然,丞相陸凱笑盈盈地上前求見,明貢把頭一擡道:“陸凱,今日有什麼大事,讓你喜上眉梢的?”
陸凱拱手道:“王上,掘突公子婚後已過一年,現在正回京述職。”
“喔,掘突是一員猛將,回京述職當然是好事,寡人可以派他再帶兵,的確解了寡人好多的憂慮。”明貢面露笑容道。
“王上已經同意掘突重新戍邊了嗎?”陸凱奇怪道。
“嗯,那又能怎麼辦,聽說,掘突雖然成婚了,但是府裡一點都不比寡人輕鬆,正室不懂事,欺壓丫鬟、側室嗎,差不多鬧得雞犬不寧,寡人不派他出去領兵,能讓他怎麼樣?”明貢丟下硃筆嘆口氣道。
“王上,墨水研好了。”這時,明貢案前正在專心研磨的雪貴人忽然笑嘻嘻地擡起頭來嬌憨道。
“喔,雪兒,你研的墨當真不錯,現在寡人正與重臣議事,你先退下,寡人過後一定賞你。”明貢倏然一笑道。
“是,王上,那雪兒跪安了。”雪貴人乖巧地福了一福,便興沖沖地退了下去。
沒想到,雪貴人剛一出水龍書人殿,便和鳶貴人、靜貴人迎面撞上,雙方互相行了禮,望着雪貴人嬌俏的背影,靜貴人不由得嗤笑起來,捂着嘴對鳶貴人道:“這個雪貴人倒是古怪,進宮也有好幾年了,雖然常隨聖駕,竟然一次也沒被寵幸過,她又不急,整日瘋瘋傻傻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是好。”
鳶貴人欣然笑道:“這就叫,傻人有傻福,既然不懂男女之事,就不必在意王上恩寵,只顧貪玩,也不用在乎惡語中傷,這才叫境界呢。”
“但作爲後宮的妃嬪,擁有無上的榮光和權勢,若是沒有王上的寵幸,如何可以天長日久呢?”靜貴人不由得長長出了一口氣。
“就算有王上的寵幸,如果沒有皇家的子嗣,不一樣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忽然,從長廊的另一頭,傳來了悠揚的笑聲。
鳶貴人和靜貴人止住腳步,定睛一瞧,窺見來人正是秋雲軒的姜妃,不由得肅然起敬,趕緊行了大禮。
“起來吧,兩位妹妹,聽說王上這幾日只留宿蒹葭宮,冷落了你們,姐姐還是勸告你們一句,來日方長,只要你們學好,日後總有機會。”姜氏悠然一笑道。
“娘娘說的是,給王上誕下一個皇子的機會嗎?”鳶貴人靈機一動,輕輕問道。
“就是這個意思,自打祈福太子病逝以後,這麼多年,太子的位置一換再換,讓王上傷透了心,再加上王上身邊的子嗣,本就不多,所以一直盼着正宮皇后誕下龍子,不過至今也沒有消息,所以皇后才巴巴兒,認了罪妃的兒子宋王爲義子,所以只要正宮沒有嫡子,妹妹們都是有機會的。”姜氏侃侃地說道。
“謝娘娘教誨,鳶兒明白了。”鳶貴人眉尖一蹙,不由得拿定了主意。
“娘娘,鳶貴人和靜貴人這兩個小妮子,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卻面善心狠,看起來,都不是省油的燈呀。”目送着鳶貴人和靜貴人的背影,姜氏身邊的重華,不由得竊竊私語道。
“嗯,正是因爲她們都心術不正,所以才更好利用,本宮倒是希望,可以利用她們借刀殺人,除掉褒姒,這樣,本宮的修兒就可以毫無障礙地重新獲得太子之位。”姜氏若有所思道。
轉瞬之間,幾日又是過去,雨花宮傳來訊息,說天子明貢,依舊是每日臨幸蒹葭宮,別的地方一處也沒有去過,鳶貴人不由得心頭一急,讓桃葉請來靜貴人和芳貴人商量對策。
“姐姐,再這麼下去,一旦皇后懷上了王上的龍種,那我們三姐妹便是落花流水春去也,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所以姐姐必須拿個注意,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除掉皇后。”靜貴人從旁慫恿道。
“如何可以害死皇后,你們有計策嗎?”鳶貴人惡由膽邊生,額頭上一滴滴汗珠兒,滲到了帕子之上,引起一片漣漪。
“這個,事關重大,畢竟,她是皇后,一旦事泄,我們還有活路嗎?”芳貴人嚇得面無人色道。
蒹葭宮,燭光隱隱約約,漸漸從褒姒的視野裡變淡。
直到褒姒感覺手上有知覺的時候,她已經恍恍惚惚發現,眼前一片模糊,認真看了,才覺得,身邊竟然雲霧繚繞,自個兒如同騰雲駕霧一般,漸漸飄到了一處瓊樓玉宇之間,入得宮殿,只覺得四周空空蕩蕩,滲人的慌,沒有一個人在身邊,只是眼前列着幾個雕金葺玉的大書櫃。
“這時什麼去處?想必是王上知道我平日裡愛看書,故意讓人準備了這幾個大書櫃,討我的歡心?”褒姒心中暗暗一樂,趕緊款步上前,打開書櫃,果然有一部部書套,呈現眼前。
褒姒細細打開一卷細品,只覺得滿口餘香,字跡清秀。
“紅顏薄命,泛舟湖上有餘香,玉蘭朵朵,行程漫漫掩風流。”
“這是何意,難道,說的是典故不成?”褒姒性本聰慧,猜測這詩中必有真意,不禁冥思苦想,依舊不明就裡,她便接下來再看,竟是榮莊本慧質,傾城幽怨身,水是落花心,好夢長不歸。
看到這,褒姒不由得長嘆一聲:“女子如花,花若流水,往往是一去不復返,再美好的事物,如果不珍惜,也是不歸路,奈何這個世道,多以女子爲落花,可以任意踐踏,能夠真正惜花愛花者何人?真正可以保持蘭心的,又有幾人?唯有一培淨土,似乎可以隔絕塵世的污濁。”
“姒兒!姒兒!”突然,大殿裡面地動山搖,褒姒頓時站立不住,嚇得一身冷汗,幾乎要叫出聲來,睜開眼睛,竟然南柯一夢,眼前呼喚自己的人,竟然是明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