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宮,水龍書人殿,現今是大周的政治中心,朝陽宮之中,最炙手可熱的兩大後宮宮苑,自打上回掘突在驪山從明貢的手中逃脫之後,心高氣傲的大周天子明貢和大周皇后褒姒,由嗔生怒,由怒生冷,好長一段時間,兩人沒有像從前一般天天相見,反倒是蒹葭宮附近改建的水龍書人殿,成了明貢日常處理政務,歇息的常駐之處,另外是重華宮,明貢有時不經意,便駕臨到那裡,和瑾皇妃暢談通宵,倒是正殿蒹葭宮,一時間成了冷清的冷宮,褒姒幾乎每晚都是椒房寂寂,孤燈常伴。
“小主,王上嘴裡說不恨小主,疼愛小主,可是,這麼長時間,他又開始有意沒意跟小主打冷戰了,水龍書人殿那麼近,小主幹脆直接去探望雪貴人,當面質問一下王上。”忿忿不平的阿喜,一面幫褒姒挽着雲鬢,一面對着銅鏡裡的嬌嬈容貌,喃喃說道。
褒姒從容搖了搖頭,面若秋霜地輕啓丹脣道:“阿喜,王上自然有王上的尊嚴,我們自然有我們自尊,要想以他的權力,威懾我低頭,我是萬萬不從的。”
“唉,小主,您就是這一點,太倔強,太要強了。”阿喜不由得無奈地輕笑道。
“是誰那麼要強呀?連寡人也要拒之千里之外!”這時,一陣爽朗的笑聲從殿外傳來。
“奴婢給王上請安!”阿喜和明月,見是明貢親自踱進宮門,興奮得歡呼雀躍,趕緊依次給明貢跪下行禮。
“都起來吧。”明貢欣然揮了揮手,緩緩步到褒姒的梳妝檯前,用兩手托住褒姒的柔荑,微微一笑:“姒兒,怎麼還在生寡人的氣,寡人這段時間,之所以在重華宮轉得勤,一方面是爲了平息王家的怨氣,讓他們更好的效忠朝廷,一方面,寡人也是爲了制止朝中有人制造謠言,誹謗蒹葭宮,需要暗中保護你們。”
“喔,王上是天下的共主,當然有數不盡急着要辦的重要政事,王上的心胸,本來就不應該只停留在一個蒹葭宮,臣妾雖然沒有什麼德行,但是還是知道輕重的!”褒姒飽含冰霜地彎腰福了一福。
“哈哈哈,姒兒,有你這麼賢德的皇后,寡人還有什麼後顧之憂呢?只是姒兒,寡人倒是覺得,你口中,已經有些許醋意了!”明貢雙眸含笑着凝視着褒姒平津的眸子,輕輕地用手在褒姒的鼻子上勾了一回。
褒姒趕緊捂住鼻子,嗔怒道:“王上,幹什麼呢?臣妾雖然是王上的妻子,但是還是有尊嚴的,臣妾可不能接受您說和好就和好。”
“那要寡人怎麼樣?連你的好妹妹雪貴人寡人都給你請來了,你們靠的那麼近,隨時都可以串門,再說掘突嘛?寡人已經寬恕了他的罪,姒兒,你還有不笑的理由嗎?”明貢眉眼彎彎地戲虐道。
“可是,臣妾確實笑不出來,臣妾希望王上好好的思考一下教訓,正所謂,知錯就改善莫大焉,王上如果能真正的改變自己,那麼,就是天下之福。”褒姒一本正經地說道。
明貢含情脈脈地凝視着褒姒微蹙的柳眉,不由得輕輕傾述道:“姒兒,你說的話,寡人全都依你,寡人覺得,只有見到你,寡人才會發現,什麼是心,什麼是世外桃源,姒兒,無論,你怎麼說,寡人今天是不會走了。”
“是呀,王后姐姐,以後,王上只會對您一個人好,請您原諒王上吧。”這時,嬌憨的雪貴人笑嘻嘻地上前,拉着褒姒的素手,嘟着小嘴道。
“雪兒,以後可不許再喊她王后姐姐了,寡人決定,從即日起,加封姒兒爲淑德皇后。”明貢打斷雪貴人道。
“小主,快謝恩呀!”侍立一邊的阿喜和明月見明貢一動不動,趕緊上前慫恿道。
褒姒抿嘴道:“王上加封就加封嘛,幹嘛還興師動衆地請來這麼多雪兒、蜜兒幫忙,還讓不讓人鬆口了。”這句話剛出口,褒姒的雙靨頓時微赤了起來。
“哈哈哈,皇后姐姐,你終於答應原諒王上了!”雪貴人頓時得瑟得眉飛色舞,按着褒姒的肩膀好一陣搖晃。
“什麼?褒姒和王上重歡言好,竟然還被加封了淑德皇后?姐姐,這是怎麼回事?看起來,咱們不得不和芸娘、伯丁那一夥聯手了!”昏暗的重華宮暖閣,當葛妃得到監視蒹葭宮的細作遞過來的消息之後,頓時大驚失色,急匆匆地來到瑾皇妃的寢宮,氣急敗壞地詢問道。
宮女們緩緩地打開了珍珠流蘇珊瑚簾子,瑾皇妃雍容華服,喜孜孜地目視着葛妃,示意她坐下,然後胸有成竹地說道:“這有什麼了不起,王上的確是被褒姒這個狐媚子迷住了心性,迷住了太多年,一時間怎麼可能改過來,你放心,褒姒重新獲寵愛,不過只是迴光返照,以後,有的是她倒黴的日子。”
瑾皇妃的眼角,透出一絲銳利的兇光,看得葛妃不寒而慄,不禁接口問道:“姐姐,褒姒如今那麼得寵,萬一沒幾日,她便又有了王上的骨肉,再生出一個祈福來,我們豈不是全都死無葬身之地了嗎?”
瑾皇妃注視着葛妃疑惑的面龐,侃侃言道:“放心,褒姒生不出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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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姐姐派人在太醫院安插了眼線,暗中給褒姒下了藥?”葛妃眼睛一亮,猜測道。
“沒有,葛妃,因爲褒姒等不到生出皇子的那一天了,就在今年,京城要有大事,朝陽宮會有所變化,說不定,本宮的慧恩,可以提前登基!”瑾皇妃陰險地冷笑了幾聲。
“妹妹知道,姐姐做事一向是深謀遠慮,難道,姐姐到最後,還是決定和西戎聯合在一起?姐姐,您可別忘了,我們出賣過伯丁,再說,那個逃到西戎的芸娘,又跟咱們有深仇大恨,我們在這個時候,勾結西戎,可靠嗎?”葛妃疑惑地看着瑾皇妃的柳眉鳳目。
“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最危險的方法,葛妃,你可別忘了,上回咱們被西戎劫持那場戲,演得絕對真切,王上就算是懷疑,也不可能立刻斷定咱們跟西戎有勾結,其實,在伯丁和芸娘逃出京城之前,就已經給王上的身邊,安排了一個秘密的眼線,只是咱們之前不知道,王上現在也不知道,放心吧,我們有時間佈置政變,一旦出手,王上和褒姒絕對沒有防備!”瑾皇妃面露兇光道。
“可是姐姐,咱們非得要王上的命嗎?”葛妃吃驚不小地俯視着瑾皇妃。
“不是我們對不起王上,而是王上對不起我們,葛妃,你知道嗎?王上在這之前,已經給咱們兩人的宮裡都安排了秘密眼線,咱們最近的一舉一動,都被王上掌握着,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瑾皇妃苦笑道。
“是誰?”葛妃驚詫地注視着瑾皇妃神秘的眸子。“就是本宮宮裡的蓮香!這個丫頭不但武功高強,還心思縝密,上回芸娘扮作她的模樣混進宮來抓我們當人質,要不是這個丫頭親眼所見,王上也不可能那麼容易就相信了,本宮和王上十幾年的夫妻,沒想到到頭來,他就是這樣對我們的!”瑾皇妃憤懣地說道。
“王上這也太過分了,姐姐,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葛妃六神無主道。
“一旦王上心中對一個人有心結,那這個人就死定了,無論是掘突,還是孫叔,我們王家,多少代爲大周江山風風雨雨,出生入死,可是到頭來,又如何呢?不但是抄家滅門,還有意無意的打壓,分化,本宮的一生,都獻給了周天子明貢這個男人,可是到了最後,他卻要本宮的命和所有的指望,這樣的王上,難道還值得我們效忠嗎?”瑾皇妃閉上了眼睛,用詠歎的口氣,幽怨地說道。
“姐姐,我們就這麼辦吧,妹妹我始終以姐姐馬首是瞻!”葛妃緊緊地握住瑾皇妃的手腕,義正言辭道。
朝陽宮水龍書人殿,上大夫程榮和丞相陸凱,心急火燎地等待着明貢的召見。
“兩位大人,聖上在蒹葭宮釣魚,請稍等片刻。”御前太監小如子恭恭敬敬地上前回話道。
“如公公,蒹葭宮離這兒不遠,臣等只是想說,國事爲重,在水龍書人殿這兒,臣子們上的緊急奏摺,已經超過一百份了,請王上務必前來,臣等絕對有十萬火急的事要稟報。”
程榮焦急不已地拱手向小如子要求道。
“好好好,諸位大人捎待,奴才這就回王上去!”小如子滿面堆笑,一溜煙走了,須臾,明貢的鑾駕果然到了水龍書人殿,剛見着程榮和陸凱便大聲問道:“兩位愛卿,到底出了何事?爲何如此激動?”
程榮哭喪着臉,遞上了奏章:“啓稟王上,由於改革不力,首次新稅法,徵收貨幣賦稅太多,南方發生民變,有人擁戴發配邊境的晉王福海爲天子,連續攻佔了好幾個城池,兵鋒直達京畿!”
“什麼?這是怎麼搞的?改革一事,不但地主豪門反對,現在就連百姓都揭竿而起,還竟然敢裡廢掉的晉王?這還說什麼?我大周有超過數十萬的甲士,都養着幹什麼?立即發兵,一舉蕩平!”明貢幾乎是氣急敗壞。
“啓稟王上,還有一事,最近各地奏報,有不法之人在各地繼續散佈流言,鼓吹邪門歪道誹謗,他們到處散佈一句話,叫做,褒姒亡周!”陸凱緊接着爲難地啓奏道。
“褒姒亡周?這話寡人怎麼聽起來特別耳熟?這麼多年了,還在肆意蔓延,簡直就是混賬,陸凱,你立即下令,再發現有散佈流言着,必須捉拿嚴辦首惡!”明貢氣得臉色鐵青。
“王上,最近發生的這麼多奇怪事,都是因爲改革的力度不夠,一些本來好的措施,由於被不得力的地方官接手,變得面目全非,所以,臣斗膽進諫,請王上頒詔嚴懲瀆職貪污,廉潔進行財政改革!”程榮最後聲淚俱下地請求道。
明貢無奈地看了看程榮,不由得怒火叢生:“程榮,你還狡辯什麼?要不是改革激怒了一些忠於寡人的豪門貴族,怎麼可能引起兵變這樣的大事?不用說了,立即下旨,財政改革從緩,丈量土地,到此爲止!”
“王上,萬萬不可,如今正是改革關鍵之際,王上現在固然是大權一統,但是如果爲了收買豪門貴族,便半途而廢,國家的法令一定會敗壞的!”程榮跪下苦勸道。
“程榮,你搞錯了吧,到底是朕大,還是國家法令大?大周天子,就是國法,既然寡人已經大權在握了,還怕沒有國法嗎?”明貢不由得滿不在乎地放聲大笑道。
“王上,您若是這樣想,臣就是死罪呀!”程榮立即叩首道。
明貢頓時哭笑不得,指着程榮道:“程榮大人,你也老了,怎麼總是畏首畏尾的,從這一方面看,你比掘突要差,畢竟,掘突還能帶兵打仗,給寡人平叛,寡人看就派掘突好了,寡人要親自看到,掘突帶着寡人的大軍,砍下叛賊的腦袋!”
“王上!請三思!”程榮伏地不起,明貢不由得大爲懊惱,揮起袖子離開了大殿。
“王上,剛纔暖閣外在吵什麼?那個老人家爲什麼哭起來了?”這時,從暖閣裡面,伸出一雙稚嫩的手,輕輕挑起簾子,悄悄問明貢道。
“小孩子不要插嘴!”明貢怒氣衝衝一按拿雙手,順帶着回到了寢宮,水龍書人殿的大門,轟然關閉。
“娘娘,不知道爲什麼,王上最近越來越剛愎自用了,改革的條款下不了決心,爲了統一天下的行政和集中大權,王上急不可耐地撤去地方的諸侯,把身邊的近臣派到地方收稅,請皇后娘娘一定要勸勸王上,大周現在並非盛世,還請王上要冷靜呀!”蒹葭宮內,心急如焚的程榮、陸凱和超過一半的六部老臣紛紛環跪在褒姒的寢宮前,哭泣請求召見。
“諸位大人,快起來吧!”忽然間,丫頭們打了細簾子,翠光環繞,和顏悅色的褒姒輕盈地步了出來,和氣地請衆人起來,悠然地說道:“本宮只是女流之輩,外面的朝政,本來就不該由本宮來詢問,但是諸位都是姒兒的舊友,王上又是姒兒的丈夫,再說,那些散佈各地的流言蜚語也和本宮有些關係,本宮就斗膽說一說,其實王上大權統一,並不是什麼壞事,反而是由創見之舉,我大周那麼多年內憂外患,究其原因,就是地方各自爲政,朝廷敕令不能通達全國,所以統一則強,豪強分裂則弱,但是王上不制定有效的國法,太過迷戀權勢,對地主豪強打擊不夠,這是王上的錯處,諸位大人,王上也是人,喜歡聽好的,討厭聽壞的,姒兒還請各位大人,對王上的功業給予支持,對王上的錯處,給予適當的勸諫,這樣,如果王上還有些聽不進去的話,姒兒一定親自出面,請王上納諫!”
“皇后娘娘英明!”所有的大臣都心悅誠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