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淵開始小心翼翼的在便利店裡遊走起來,每一個認爲可疑的痕跡,都要待着看上半晌。
他甚至管痕檢員借來了捲尺,對着足跡仔細測量起來,把相關數據記錄在小本子上。
過了許久,他正蹲地上,筆頭頂着下巴研究一塊足跡的時候,忽然覺得光線一暗,眼前出現個巨大的人形輪廓陰影。
他本能的擡頭,就見蘇平站在眼前,立馬站起身喊道:“蘇隊。”
“嗯。”蘇平應了聲,一面摘手套,一面點頭:“既然不回去,那好,跟我走吧。”
“去哪裡?”祁淵愣了一瞬。
“收隊。”他淡然的說:“很晚了,走吧。”
祁淵抿抿嘴,有些不大情願。
但蘇平根本沒管他想什麼,直接就走了。他留在原地杵了一小會兒,回過神來,也只能趕緊跟上,跑出這家便利店,看着同事將捲簾門封閉,貼上臨時封條。
蘇平依舊沒管祁淵,和法醫上了一輛車後,便直接離開。
“小祁!”忽然,鬆哥對他招了招手,他回過身,立馬露出一絲笑容,跑了過去。
“小祁,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鬆哥也跟着笑笑,說:“走,坐我的車回去。”
“好,謝謝鬆哥。”
“別那麼客氣。”他搖搖頭,上了駕駛室,祁淵趕忙坐上副駕駛,拉好安全帶。
開了一會兒,鬆哥忽然問道:“第一次出現場,有什麼感想?”
“不知道,”他想了會兒,隨後搖頭,如實回答:“說實話,我現在還有點懵。”
“這樣啊,”鬆哥點點頭,輕聲說:“也算正常。頭次出現場的新人,什麼樣的表現都有,興奮的,緊張的,還有像你一樣迷茫的,很多。習慣也就好了。”
祁淵抿抿嘴,沒說話。
鬆哥又問:“我見你在現場也觀察了好一會兒,怎樣,有什麼發現?”
說到正事兒,祁淵立馬嚴肅起來,認真的回答說:
“現場非常凌亂,但,地上的商品貨物卻僅有少數被踩破,且貨架雖然傾倒,上邊卻沒有多少撞擊和其他暴力破壞的痕跡。”
鬆哥嗯一聲,示意他繼續。
他頓了頓,思索一陣,繼續說:“加上死者雖然動作誇張,表情扭曲,卻好好的趴在櫃檯上,因此認爲,死者與兇手之間,哪怕有過搏鬥,也並不劇烈,現場這些破壞痕跡,應該都是兇手所爲。
再結合靠近櫃檯的幾個貨架,存在明顯翻找痕跡,兇手肯定是在找些什麼東西。所以我認爲,兇手的作案動機或許是圖財,本案疑似搶劫殺人案。”
“圖財?”鬆哥抿抿嘴,搖頭說:“不是。因爲真正值錢的財物,並不在貨架上,而是收銀這邊的玻璃櫃臺裡。
裡頭有着大量的高檔香菸、火機,後頭的架子裡也有不少紅酒,但這些都好端端的擺着,收銀機也沒有被翻過的痕跡。顯然不可能是圖財。”
“這樣啊……”祁淵回憶了下在現場的所見所聞,心裡有些瞭然。
見鬆哥沒再開口,他又繼續說:“另外,現場存在大量血足跡,我認爲這是非常優質且重要的線索。”
“噢?”鬆哥聽了,立馬鼓勵道:“說說看。”
“嗯。”祁淵翻開筆記本,瞅了一眼,說道:
“首先是鞋底花紋,呈波、折型花紋,這種花紋具備良好的旱地防滑性,但遇溼就不成了,同時兼具相當的美觀度,是布鞋、運動鞋等日常向及室內外運動向鞋類通常採用的花紋。
再看其他特徵,鞋底後跟帶根,呈兩瓣式設計,鞋弓區窄瘦且可見內支撐樑結構痕跡,且鞋底花紋相對複雜,存在明顯邊梗,商標略模糊,但還是能判斷出是耐克鞋,且位置看着很規範,鞋跟後外側更有抗磨損花紋和傳熱圓孔。
這些特點表明,兇手穿的鞋採用的是模壓法工藝製成的橡膠鞋底,推測應該是膠黏布鞋類,比如籃球鞋、排球鞋等。再結合前掌寬大,帶深彎凹槽,鞋印周邊不完整等特徵判斷,應該是籃球鞋。
而鞋底花紋的磨損程度表明,這雙鞋兇手穿了許久,連抗磨損花紋都出現了相當程度的磨損。
最後,結合鞋長、步間距判斷,兇手身高應該在一米八二到一米八五間,在南方算蠻高的了。推測步態,其支撐腳應該是左腳。完畢。”
唸完,他便擡起頭,看向鬆哥,想聽聽他怎麼評價自己的發現。
很快,鬆哥就點點頭說:“不錯,課本上的知識掌握的還不賴。”
“呃……”祁淵撓頭,或許是鬆哥脾氣比較溫和,極富親和力吧,祁淵在他面前也沒那麼拘束,直接苦笑着說:“只是課本知識掌握的不賴嘛?言外之意,就是還不懂得變通咯?”
鬆哥乾咳兩聲,寬慰道:“你也不用太自慚形穢,畢竟你以前也沒接觸過現場,能把該掌握的東西掌握了,哪怕只是機械的記下來,也算及格了。
至於其他的,慢慢積累經驗就是。課本跟實踐本來就有差距,否則幹嘛得先讓你們實習一年,畢業後通過招警考試又見習一年呢?是吧。”
祁淵搖搖頭,沒爲自己辯解,只虛心的求教道:“鬆哥,能告訴我,我錯在哪兒了嗎?”
鬆哥想了想,沒直接回答,只問道:“現場的照片拍了麼?”
“呃……”祁淵沒正面回答,只是有些納悶的問:“還可以拍照的麼?”
“當然,只要別傳出去就沒事,否則得挨處分。”鬆哥回答。
“那……”他很心虛的說:“那我拍了。”
鬆哥嘴角微微一抽,又幹咳了兩聲,說:“那你再好好瞧瞧。”
祁淵眨眨眼睛:“能給點提示嗎?”
“提示不已經給過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