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直到黎明第一縷曙光升起,維持着一個姿勢沒動的柳絮,活動了下僵硬的胳膊和腿。
“嘶”了一聲後,立即有一雙大掌從背後探了過來,替柳絮揉捏着被壓的發麻的胳膊和腿,顯然一夜沒睡的,不止柳絮一人。
柳絮哼唧了一聲,想甩開,可曲子晉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纏了上來繼續,柳絮只得作罷。
暗色的天邊一點點變亮,曲子晉才鬆了手柔聲問道,“好些了沒?”
“嗯。”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從被窩裡傳來。
曲子晉收回手給柳絮掖好被角,如往常般起牀做早餐。起身時,柳絮腦袋嗖的一下從被窩裡鑽出來,烏油油的大眼睛盯着曲子晉。
見他神色如常,眼神雖溫柔含着寵溺,卻一點軟化的跡象都沒有,賭氣似的鑽回被窩,將腦袋捂了個嚴嚴實實。
曲子晉無奈搖了搖頭,放緩腳步出了臥室。
早餐做好來叫柳絮時,柳絮死賴在牀上不肯起牀,像是在和曲子晉做無形的較量。
“乖,起來,你自己捱餓不要緊,但不能餓到我們的孩子。”曲子晉耐心勸着,見這招不管用,遂採取利誘政策,“那天你不是想吃炸雞嗎?”
被子下的身體拱了拱,半晌悶悶的聲音流了出來,“我不要吃你做的。”
“我知道,剛去樓下給你買了,還熱乎着,再不吃就涼了。”見柳絮態度有所軟化,曲子晉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出去,我現在不要看見你。”嗯,是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是將來。
輕微嘆息聲過後,有腳步聲往門口走去,豎起耳朵聽了會兒,沒動靜後柳絮把腦袋探了出來,結果迎面就對上曲子晉笑意吟吟的墨眸。
愣了下,意識到被騙,柳絮更惱了,氣憤的哼了一聲就要再回被窩,卻被快一步的曲子晉捉住,在她脣上印下深深一吻。
捂着麻疼的脣畔,柳絮眼睛裡閃着怒火,控訴的瞪着曲子晉。
“早安吻,不能忘。”曲子晉含笑解釋。
柳絮……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早安吻,難道沒看出來她不高興,很不高興,極其不高興。
親暱的用鼻尖刮蹭着柳絮的臉頰,深眸中有着不捨,“乖,起來把早餐吃了再睡,養養你的黑眼圈。”
“你都要把我們娘倆兒送走,還吃什麼吃,餓死我們得了,還省事了呢。”柳絮也不知怎麼回事,此刻就是想跟曲子晉對着幹。
誠然,她有責任保護肚子裡的孩子,可作爲曲子晉的妻子,在遇到危險時,她也有責任與心愛之人共同面對難關,而不是一味的逃避,讓曲子晉來承擔一切,她做不到。
柳絮如此激烈的反應早在曲子晉意料之中,因而並沒有生氣,“我怎麼捨得餓你們娘倆?”寵他們都來不及。
“那你就讓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曲子晉脆聲打斷,“唯獨這件事沒得商量。”
人總會面臨很多逼不得已的選擇,他不是神,逃不過,只能硬着頭皮竭盡全力爲柳絮和他們還未出生的孩子撐起一片天地。
“你走吧。”柳絮氣呼呼的躺回牀上,眼睛寧願瞪天花板,就是不肯看曲子晉。
“飯菜我給你熱着,記得起來吃。”看柳絮情緒一時半刻平靜不下來,曲子晉選擇離開,也許柳絮需要一個人好好靜靜,仔細想想他昨晚說的話。
這回人是真的走了,柳絮爬了起來卻沒有下地,而是抱着膝蓋坐着,坐着坐着眼淚忽然毫無徵兆的落了下來。
相愛的人總是這樣,總想把最好的給對方,總想將對方護在身後,由自己來面對一切,她是這樣,曲子晉也是這樣,誰也不肯後退一步。
也不知哭了多久,柳絮低頭看着已經微凸的肚子,及時添了些微肉肉仍舊清秀的臉龐,此刻寫滿了彷徨和無助。
手輕柔的扶着肚皮呢喃出聲,“寶寶,媽媽既捨不得你,也捨不得你爸爸,你說,媽媽究竟該怎麼辦?”
安靜的肚子毫無動靜,唯一回應柳絮的,是一陣又一陣的飢腸轆轆聲。
嘆了一聲,柳絮慢吞吞的起身去廚房,打開鍋蓋,看見熱氣騰騰的飯菜,上面還有一碗炸雞塊,品相和味道一點也不比外面賣的查,柳絮鼻子忽然一酸。
曲子晉你個大騙子,哪裡是從外面買的,明明就是你親手做的。
端出飯菜,沒什麼胃口,卻還是將飯菜吃了個精光,湯連一滴都不剩,才作罷。一宿沒睡,頂着倆大黑眼圈,已經有了睏意,柳絮卻固執的不肯睡,在牀上輾轉反側良久,終於在撐不住的時候拿過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喂……”軟軟糯糯夾雜着疲倦的短音過後,再沒了聲音。
接到電話的陳潔,半晌沒聽到後續聲音,狐疑的盯着手機屏幕,“小柳子,你幹嘛?聽得見我說話不?”
“聽得見就吱個聲。”嚷嚷了半天,電話裡還是沒有一丁點聲音傳來,陳潔看向對面被轟出來的曲子辰,“小柳子這是什麼意思,撥了電話卻不吭聲。”
“可能是摁錯了吧?”曲子辰頭也不擡的答道。這兩天,不知從哪兒蹦出一堆與秦晉相關的負面消息。
什麼秦晉總裁迫於繼承壓力找人代孕,什麼秦晉兩兄弟爲了爭奪家產反目成仇,甚至連老早之前他在國外時的花邊新聞都挖了出來,公關處理了一批,另一批又紛杳而至,公關部的員工都加了好幾晚上的班,他哥指望不上,害他忙的團團轉。
“不可能,還喂了一聲呢。”陳潔否定,託着腮想了會兒用腳踢踢曲子辰,“要不,你去跟咱哥說一聲,別出了什麼意外才好。”
“你怎麼不去?”曲子辰眉毛挑的老高,他哥今天來公司時,渾身往外冒寒氣,典型在家裡受了氣沒處使,帶到公司等着拿人發泄,他纔不要做第一個吃螃蟹,哦不,是拳頭的人。
“你去不去?”陳潔眉毛一豎,兇相立顯,見曲子辰坐的穩如泰山,陳潔威脅,“你要是不去,今晚就睡地板。”
曲子辰覺得自己很冤,比竇娥還冤,柳絮要是有意外,曲子晉蹦的比他還快,至於還在裡面穩穩的坐着?
陳潔是典型的皇上不急太監急,一着急就拿他開刀,爲了閨蜜罰丈夫睡地板,簡直太沒天理了。
可老婆之命不敢不從,因爲陳潔真做的出來讓他睡地板這種事,於是曲子辰不情願的起身,往總裁辦公室走去。
儘量蜷縮着身體讓曲子晉忽略自己的體積,貼着牆角弱弱叫了聲,“哥。”
曲子晉不知在和誰通電話,言語間充滿了煞氣,聽見門口的動靜扭頭瞥了一眼,曲子辰瞬間像被釘子釘住一樣,動彈不得。
他哥的眼神,太可怕了,小心肝被嚇得哇涼哇涼的。
談了幾句後,曲子晉掛了電話轉身,“什麼事?”
“哥,剛嫂子給我媳婦兒打電話了,但喂了一聲後就沒音了。”曲子辰語速飛快的將話說完,準備隨時開溜。
“嗯。”曲子晉淡淡應了一聲後再沒後話。
“哥,你要不要回去看看?”曲子辰提着建議。
“不用。”這話說的很篤定。此刻柳絮正煩悶會給陳潔打電話再正常不過,至於沒音,很有可能是熬不住睏意睡着了。
要是真出事,他派去保護柳絮的人,怎麼可能連個消息都不傳。
“哦,我知道了。”曲子辰怎麼進來的又原樣退了回去。都說了陳潔是瞎操心,還不信,非要讓他來問個明白。
雖然沒捱揍吃拳頭,但那記涼嗖嗖的眼神就夠他受的。
曲子辰走後,辦公室又重歸平靜,曲子晉逆着陽光而坐,細細陽光映的臉龐幾近透明,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忽的好像受驚了般,迅速從褲袋裡摸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她沒事吧?”
“沒有,您走後不就,曲夫人就起來了,吃過飯後就躺牀上了。”暗中保護的人,將柳絮的行動一一彙報給曲子晉。
懸着的心瞬間放了下來,怔怔看着手機,忽的曲子晉扯開脣角,笑容有些自嘲。以往安排好的計劃,他從不擔心會出意外。
可當涉及到柳絮時,會不由自主的患得患失。原來,人真的是會變的,在遇到摯愛之人後,心會不自覺的變柔軟。
“媳婦兒,你太小題大做了,我哥都說沒事就你瞎操心。”說着抓起陳潔的手放在胸脯上蹭着扮可憐,“現在倒好,嫂子沒事,我卻被嚇到了,媳婦兒,你要好好安慰我。”
打了個激靈將手抽出來,陳潔卻不信,“他真這麼說?”
曲子辰做出受傷的表情,“媳婦兒,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陳潔:“你騙我的次數多了去,我都不想提。”
曲子辰……
“媳婦兒,特殊情況特殊對待,這回我保證我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要是有一句假的我晚上睡地板行了吧?”曲子辰無語翻白眼,在牀上騙那能叫騙麼?
要照這麼說,柳絮指不定被自家老哥騙了多少次呢。
“那她到底怎麼了?”嘀咕了一句,陳潔又給柳絮撥了回去,可連着撥了好幾遍都是無人接聽,只得放棄,將手機擱回桌上,就放在手頭邊,確保柳絮打電話,她能第一時間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