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不顧身上各處傳來的痛意,一隻手抓着輪椅的把手努力讓自己的身子挺起來,防備的看着秦舒鴿,冷笑一聲:“怎麼,你害死了我丈夫還不夠,現在還想也掐死我滅口麼?”
病房中很安靜,儘管剛剛程母摔在地上的聲音那麼響,外面依舊沒有醫護人員的聲音,她想去按警報鈴聲,但是卻發現距離太遠,而且她也根本站不起來。
而堆坐在牀上的秦舒鴿正死死的盯着程母,頓了好久,才終於頓頓的吐出幾個字:“你不是劉婉。”
程母晃了晃神,看出了她的眼神似乎有點不對勁,但是並沒有反應過來她是怎麼回事,仍然冷笑着給予還擊:“我當然不是劉婉,劉婉早在那場車禍中被撞死了!”
秦舒鴿聞言突然露出了驚慌的眼神,忽然從牀上下來,跌坐在程母身邊,有些驚恐的問:“那你是誰,你知不知道劉婉在哪裡?”
程母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想要往後躲,但是在看到她完全沒有焦距的瞳孔的時候卻驀然一頓,隨即想起剛剛從她進門開始到現在的反應,心裡一驚,猛然間明白過來,於是試探着問道:“你不知道劉婉在哪裡麼?”
“不知道……我不知道……”
秦舒鴿的腦袋搖的像撥浪鼓,說話的語氣更宛如一個幾歲的兒童,低喃着更像是自言自語:“我要去找她,我要讓她把陸宗還給我……我可以給她養孩子,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樣我可以的……”
邊說着,怕程母不信,她又抓着她的手露出信誓旦旦的表情,像是努力想要證明自己能做到一樣。
看着她這個樣子,程母心裡已然明白了她是精神出了問題,心裡迅速將所有的事情都過了一遍,心裡冷然:“她已經被你害死了,你還怎麼去找她!”
說起這個她心裡的恨意便難以自制:“而且你那麼有本事,不光害死她還能一手顛倒黑白將車禍現場都僞造,現在還做出這幅可憐樣子給誰看!”
秦舒鴿被程母突然尖銳起來的聲音嚇到,瑟縮着向後退了兩步,雙手再一次抓住自己的頭:“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她像是什麼情緒崩掉,突然放聲尖叫起來,整個人的動作也愈發的狂躁,像是被什麼東西抓着不停的抽動着。
程母隱隱覺得不對勁,立馬朝着門口的方向大喊着:“醫生——護士——”
但是半晌卻都沒有動靜,附近值班的護士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一個迴應的都沒有。
沒有辦法,程母只好嘗試着站起身,努力的支撐自己去摸到警報器,而秦舒鴿的反應也越來越大,嘴裡不停的重複着一句話:“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程一諾和陸言宸跑進來,看到眼前這一幕都被嚇了一跳,驚叫了一聲立馬分別朝兩人衝了過去。
“媽,你怎麼樣,你怎麼了?”
程一諾緊張的將程母從地上扶起來,雙手第一時間去抓她的雙腿,確定身上沒有其他傷口才鬆了一口氣。
程母的情緒還沉浸在剛剛的情緒中,身上所有的不適都沒有了感覺,她一直盯着秦舒鴿,搖頭:“我沒事。”
陸言宸雙手抓住秦舒鴿的雙手,知道她是又糊塗了也沒有多說,只是不停的叫着她:“媽、媽……你醒醒,我是阿宸啊……”
這樣的情況這幾天來一直髮生,這也是陸言宸爲什麼一直守在醫院中的原因,他沒辦法。
秦舒鴿在陸言宸的聲音中終於停止了尖叫,緊繃的雙手終於放鬆下來,擡頭目無光芒的看着陸言宸,聲音顫抖的確認着:“阿宸,你是阿宸麼……”
“是我,媽是我!”
陸言宸連連答應着,試圖喚起她的記憶,讓她趕緊清醒過來。
但是沒想到秦舒鴿聽他這樣一說更是激動,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滿臉驚恐的開口解釋:“阿宸……你快告訴她們不是我……不是我害死她的……是他,是他說會幫我去找三哥,三哥會有車禍……不是我……不是我……”
程一諾正在擔心着媽媽的腿傷,看到秦舒鴿這個樣子本來也很揪心,但是在聽到她說出“三哥”兩個字時卻驀然一驚!
三哥?
當年張達在逃走之前寄給她的那隻手機中的那端錄音裡,唯一提到的一個人名就是三哥,秦舒鴿知道這個人,所以說,當初真的是她指使的?
這樣想着,程一諾再也沒法顧忌面前人是否清醒,立馬放開程母跪着衝上前,抓着秦舒鴿的手腕便連聲追問:“你知道三哥?三哥是誰,你告訴我三哥是誰,當初就是你指使三哥做的那場事故的對不對?”
秦舒鴿還是滿臉的驚慌不安,對於程一諾的質問根本連半個字都沒聽進去,仍然絮絮叨叨說着自己的話:“車禍是意外……不是我……我沒想讓她死……沒想過……”
“你沒想讓她死但她還是因爲你而死,你是怎麼認識三哥的,你知道誰是張達麼,那個卡車司機——”
“夠了!”
程一諾的話還沒說完,抱着秦舒鴿的陸言宸終於聽不下去,他擡起頭看着懷裡已經神志不清的媽媽,語氣有些急促:“你有什麼想問的等她清醒了再問,這個時候不要再刺激她了。”
說着便一個打橫抱起了陸母,轉身就要朝外走去。
程一諾心裡一冷,反應過來二話不說擋在他的面前:“你覺得她清醒之後會願意說這些事情麼,她只會撇的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所以你就一定要現在不管她的死活一直追問對麼?”
陸言宸的臉色變得鐵青:“那好,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樣的答案,我今天全都一口氣告訴你!”
“我要她說!”
程一諾尖叫着擡手指着她懷裡的人,高亢的聲音讓秦舒鴿再次受驚,情緒也跟着暴躁起來,一直掙扎着想要從陸言宸的身上掙脫,幾個動作之後跌落在地上,陸言宸死命抓着纔沒讓她磕到身體。
他粗喘着看着面前的人,和程一諾對峙着,咬牙閉了下眼睛又睜開,彷彿要好多話要說最後卻只吐出三個字:“你讓開!”
程一諾過了很久之後想起自己當時的反應,也確實覺得有些過分,她就是再着急,也不能阻攔正在發病中的秦舒鴿,就算是罪犯也有接受治療的機會,更何況那時的她還根本沒有任何的有力證據證明車禍就是她指使的。
但是當時也許是氣氛作用,程一諾清清楚楚的聽到自己帶着寒意的聲音,她說:“不行!”
她像是一隻憤怒的獅子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四目相對,沒有半點要退縮的樣子。
再然後,陸言宸一把推開了她。
她聽到媽媽的尖叫聲在陸言宸的動作做出後響起來,她喊的是:“一諾,孩子——”
一隻以來她都以爲媽媽是不在乎這個孩子的,但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她卻是最緊張的那個。
一瞬間,好像是所有生命中的人在自己身邊全都有了等級的分化,誰是對自己最重要的那個,誰又是把自己看的最重要的那個,如此顯而易見。
程一諾撐着胳膊從牀上坐起來,不顧程母的尖叫,猛地追到門口朝着已經走到門外的背影大喊:“陸言宸,你今天要是這麼走了,你就別指望我還能再和你有瓜葛!”
面前的身影一頓,明顯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說這個,她清楚,他很吃驚。
那一刻,程一諾甚至有些憎惡自己的刻薄。
但是他的吃驚也緊緊維持了那麼短暫的一秒鐘,下一秒,陸言宸的聲音卻打破了她所有的愧疚,他說:
“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