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庭院中,月色涼如水,桂華照佳人。殷素婧和曾啓申一起走到門外,殷素婧恨得咬牙切齒,卻沒有辦法,只能恨恨地看着那個人,輕佻的模樣。
曾啓申打着摺扇,又恢復了他往日公子哥的模樣:“殷昭儀,一路珍重。夜路走多了,總會碰上鬼的。”
殷素婧貝齒輕咬:“放肆!”
“誒呦,殷昭儀身子不好,受風着涼了?我這還有顆藥丸,您拿回去嚐嚐,保準藥到病除。”曾啓申動作誇張地伸出手,眉目如畫。
“用不着,曾大人還是留着自己救命用吧。五天之期,可是很快就到了的。”殷素婧怒極反笑,萬種風情。
曾啓申拉起殷素婧的手,把藥丸放進她手心:“多謝娘娘關心。不過在擔心我之前,還是多擔心一下您自己吧。五日之後,可不知道誰的人頭落地。”月光下,他的眼神似水如冰。
殷素婧惱怒地收回手,不想與這個登徒浪子糾纏。與無賴糾纏,只會顯得自己更無賴:“希望曾大人得償所願,順利救出兇手,爲妹妹報仇。只是別豬油蒙了心,隨隨便便就指出個兇手。”
“這點請娘娘放心,絕對人證、物證俱全。”曾啓申邪邪地一笑。
“那曾大人就慢慢找。本宮先走了,不與你這個無賴糾纏。”殷素婧憤恨地跺跺腳,甩袖而去。
曾啓申‘啪—‘地打開摺扇:“娘娘,您慢走。”聲音傳的好遠。
待殷素婧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後,曾啓申突然斂了剛剛調笑的神情,吩咐雅貞:“派人去盯着殷素婧那裡。看她今晚把誰叫來了,即刻來報。”
“喏。”
曾啓申回頭看了看白仙苑,琢磨着現在裡面應該是郎情妾意,蜜裡調油呢吧,再看看自己,孤家寡人一個。於是,孤獨地摸了摸鼻子,決定還是去找素素姑娘吧。
瀟湘閣。這是殷素婧素日裡的行宮住處。
果然不出曾啓申所料,此時的瀟湘閣裡燈火通明。殷素婧嚴肅地端坐於正殿之上,面容嚴肅。下首坐着一個正在擦汗的男子,正是淮王陳安。
“淮王爺,你好大的膽子!”殷素婧突然出聲,倒是把淮王陳安嚇了一跳。他實在是不知道,這大半夜的昭儀娘娘把他叫進宮來所爲何事。
“臣不敢,請娘娘明示。”
殷素婧嗤笑一聲,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你還不敢!連弒君這樣的大罪都做的出來!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淮王陳安用袖子拭去腦門上的虛汗:“娘娘在說什麼,臣聽不懂。”
“好!不承認是吧!”殷素婧猛然站起身來,快步走到淮王陳安的面前,死盯着他的眼睛,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殷素婧鬆開抓着陳安領口的手,把一個紙包摔到陳安的面前:“你看看,這是什麼?”
淮王陳安顫着手捧起紙包,哆哆嗦嗦地打開,裡面是一攤黑色的粉末
,無色無味。
“看清楚了麼!淮王殿下。”殷素婧冷笑着,把剛剛垂下來的一縷髮絲別到耳後。
“臣認得,這不是之前您向臣要的藥粉麼?”陳安心裡疑惑,這不就是殷素婧幾日前向自己要的毒粉麼,難道是不見效?不能啊,他可聽說今日德昭儀暈倒了,連曾啓申那小子都進宮了。
“你當初告訴我,這個藥粉叫做‘蜈蚣粉‘,無色無味,於無形中奪人性命。”殷素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我真是傻,這不就是當日陛下所中的銷魂煙麼。你就是把那些毒蜈蚣都磨成粉了吧。”
其實,這也不怪淮王陳安犯懶,用同樣的藥糊弄殷素婧。實在是她要的太急,自己一時之間弄不到毒藥,只能出此下策。本來,以爲是不會被發現的。
念及此處,淮王陳安也不怕了:“既然娘娘看出來了,我索性就承認了吧。這正是銷魂蜈蚣研製成的粉末。”
殷素婧看着他不以爲意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他知不知道弒君等同於謀反,這是滅門抄家誅九族的大罪!屆時,不僅淮王府不復存在,與他們休慼相關、榮辱與共的殷家也跑不了,最少是個同犯之罪。殷素婧心中滲出一陣陣的冷意。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殷素婧有些冷靜下來,狠狠地灌了一口茶水。
“娘娘,您知道微臣在汝南的事情,要是被陛下知道了,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兵權易主,魚肉百姓,他在淮地簡直就是個土皇帝。別說讓陳千暮知道,就是讓陳哲知道,他都不會活着過到今年中秋。
“父親大人不是幫你隱瞞了麼!不是說那邊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麼!”
淮王陳安搖搖頭:“沒有用,遮得了表面,遮不了實質。”
殷素婧氣得不輕,連聲音都有一些顫抖了:“能遮一點是一點,到時還有我和父親大人給你求情!陛下素來顧念舊情,他絕對不會要你性命!總比你弒君謀反的罪行強吧!”他還真是得了失心瘋,皇帝要是被人在半路上毒殺,第一個跑不了的就是隨駕的這些人,也就是他們!
陳安聽到此話,醍醐灌頂,是啊,自己怎麼就鬼迷了心竅,想出這等掉腦袋的事情。
殷素婧看着他如夢方醒,失魂落魄的樣子,知道他纔想明白,冷冷地說:“那你說說吧,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是是是。”
“絕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隱瞞,否則大羅金仙都救不了你!”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陳安穩定了一下心神,娓娓道來。
原來,早在衆人西行之前淮王陳安就動了壞心思,只是當時沒有趁手的毒藥。後來在進軍路上,突然有兩個人找到自己說可以幫助他,且給了他‘銷魂煙‘,並教會了他使用手法。當時,他給殷素婧的安神香之中就已經混雜了這種黑色藥末。本來只是想讓陳千暮精神衰弱,然後緩緩耗盡氣血,這樣任誰都懷疑不到他頭上。誰成想,陳千暮心中有
愧,再碰上‘銷魂煙‘,致使精神崩潰,長病不起,也算是趕巧了。後來,淮王陳安想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徹底把蜈蚣們放出來,打算鋌而走險,直接致陳千暮於死地。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曾啓申來,壞了他的大事,他才慌亂起來。
良久,殷素婧抿脣不語,實則她的內心已經是翻江倒海。只要被曾啓申盯上,自己這邊不出點血是不行的。她的眼光在淮王身上打轉,不一會,心中有了計策。
她示意桂芯把淮王陳安扶起來:“你放心吧。淮王府與大司馬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若是包不住,我們也沒辦法活下去。”
淮王陳安一聽殷素婧要幫他,頓時心放下了一半,真心實意地磕起頭來謝恩:“多謝殷昭儀。你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難忘。”
殷素婧揮揮手,示意小事一樁,然後秀眉輕蹙,做出一副爲難的樣子:“只是。。。”
“只是什麼,您說!您說!”淮王陳安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殷素婧嘆了口氣:“誒,只是父親大人還不瞭解情況。我想着怎麼着也要知會他一聲,這樣也好兩手準備。”
陳安忙不迭地點頭:“誒誒,您就說怎麼做!只要您能救我一命,讓我怎麼着都行。”
殷素婧把玩着指甲思慮了一會:“這樣吧,你給我父親寫封信。把前因後果講清楚,他會明白的。到時候我們再裡應外合,自能保你安穩無憂。”
“這,寫信。。。要是落在別人手裡。。。可如何是好?”
殷素婧冷哼一聲:“我們殷家做事你還不放心。不過,陳伯要是不信任本宮,那就請吧。桂芯,送客!”她冷着臉,做出送客的姿態。
“誒,別別別,咱有事好商量麼。我寫,我寫還不成麼!”陳安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在信中交待了個透徹,殊不知,這張紙正是送他上鬼門關的最後一道催命符。
殷素婧接過信紙,讓桂芯把信鴿放出去之後,才正眼瞧了瞧陳安:“淮王,請吧。”
陳安這下放了心,笑呵呵地退了出去。
殷素婧看着他的背影,笑的陰險。桂芯把信鴿抱回來:“娘娘,我們現在怎麼辦?”
“把信收好。這既是他的催命符,也是我們的保命符。”殷素婧牽了牽嘴角,輕輕拈起一顆梅子放入口中。最近,她總是喜歡吃這些酸的,陳千暮寵着她,都是特意從長陵運過來的。
她靠在軟榻上暗暗琢磨,這回能把殷家摘出去已屬不易,但失去陳安這條臂膀實在是可惜。殷素婧盤算了一下,父親來信說,這些日子朝廷中被拔去的軟釘子不計其數,且都是陳千暮直接受益以極其名正言順的方式貶官罷黜的,肯定都是顧琨搞的鬼。這樣一來,殷家表面上風光無限,內裡已經有些虛空了。
而且,父親在信中明裡暗裡地總是提點她注意顧琨和汝南,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麼秘密是她不知情的?她閉目養神,陷入深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