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家中的正室老婆一死,就立刻娶我媽進門。
葉薰的這句話,好像一把帶着倒刺的長匕首,刺進了顧寒聲的身體裡,拔出來的時候,那些倒刺勾着皮肉,將他折磨的血肉模糊。
顧寒聲的眼睛裡充血,死死瞪着葉薰,聲音陰沉如同即將暴風雨的前夜,“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葉薰蒼涼的笑了一下,突然之間,覺得好冷,明明還是夏日,卻有一種忽然過渡到冬天的感覺。
她知道,一旦自己說出這些話,無疑就是抱了要與顧寒聲徹底一刀兩斷的決心。
以前,不管說什麼,顧寒聲都可以忽視,都可以再回來哄她。
唯獨這件事,不行。
母親,是顧寒聲這一生的痛,是他的軟肋,是他無法觸碰的傷口。
顧寒聲母親去世的時候,他才四歲,那麼小的孩子,眼睜睜看着母親在自己面前死去,該是如何的悲涼。
……
直到現在,顧寒聲快三十歲了,很多時候,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會印出母親臨死前的樣子。
因爲化療,母親的頭髮掉的差不多,每天醒來,枕頭上都掉着一大把的落髮。
從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再到死去,不過短短三四個月的時間。
即使是這樣,他的父親顧之章仍然是吝嗇的,不願意給自己的髮妻多一分的愛。
顧寒聲從記事起,就沒看到母親笑過,她永遠那樣鬱鬱寡歡,很多時候,她都站在窗口的位置,看着不遠處的鐵門方向,看着丈夫的車有沒有回來。
有時候一站就是大半天,那扇復古的歐式鐵門永遠都是緊閉着,丈夫的車總是在很深的半夜回來,或者是等到第二天的清晨纔回來。
她知道,丈夫又留宿在其他女人那裡,她知道,除了這間別墅,丈夫在其他地方也還有許多房產。
顧寒聲看着母親一點一點憔悴下去,其實癌症這回事,還是有預兆的,可惜那時候,因爲顧之章對他母親的輕視,家裡的僕人對這位太太照顧的也不周到。
錯過了癌症早期,甚至中期,等到發現不對勁去醫院檢查時,已經是晚期,一切都晚了。
到了癌症晚期,那麼就只有等死。
這也是顧寒聲後來學醫的目的,他痛恨自己那時候太小,假如那時候他的年紀大一點,再懂一點醫術,那麼母親不可能會等到晚期的時候才發現病情。
……
顧寒聲的雙目赤紅着,他想剋制,卻又放任着自己落下淚水。
他像個剛出社會,受了委屈的毛頭小子,將臉埋進自己的雙膝上,眼淚一點一點將他的褲子染溼。
葉薰將顧寒聲的神情變化都看在眼裡,喉嚨口哽咽住,如鯁在喉的感覺。
“因爲我媽這個第三者的干涉,你媽纔會鬱鬱寡歡的早逝,因爲你媽的早逝,你去學醫,卻又因爲我三年前砸傷了你,造成你頭暈在手術中失利,害死了男孩小志。這兩樁,都是我們欠你們的……”
“現在,我也知道,你當初找我領證的理由了。顧寒聲,這次,我們都把秘密給說開了,再也沒有隱藏……你覺得,憑着這些,我們還能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還能愉快的在一起生活嗎?”
顧寒聲一直趴在膝蓋上,直到眼淚不再往外溢出,直到膝蓋上的溼熱變得冰涼,他才緩緩的擡起。
“爲了和我離婚,你使出了自己的全力。”
顧寒聲的聲音淡淡,好像雲霧一樣飄渺,“……可即使這樣,我還不想和你離婚……”
葉薰心頭一震,顧寒聲苦笑了一下,“但你說的對,知道了這些,我們之間,不可能再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愉快的生活了。”
“我想靜一靜,你先回去吧。”
葉薰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樣的心情從車上下來,她一步三回頭,看着顧寒聲的車子,直到她拐彎走進自家院子的時候,顧寒聲的車還停在那裡。
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道他會去哪裡。
短短的一條回家路,彷彿很長很長,葉薰感覺他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家後,周嫣看到葉薰回來,倒也沒多問。
葉薰把自己關在臥房裡,直到快要吃晚飯了纔出來。
這天晚上,葉薰倒是出人意料的接到了霍心的電話。
自從白安安的事情發生後,葉薰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和霍心還有聶城聯繫了。
上次在醫院,葉薰請求聶城和霍心在一起,那時,聶城的表情是痛苦的。
也不知道,現在他們怎麼樣了。
“結婚?”
誰知,霍心的第一句話,就讓葉薰愣怔在了原地。
“是啊,下個星期,我和聶城就會在a城著名的湖心半島結婚。”
電話那頭,霍心的聲音是充滿幸福的。
葉薰愣了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怎麼這麼突然?”
彷彿過去和白敬東白安安糾纏的這段時間裡,外面發生了很多事情。
“怎麼?我和聶城結婚,你不高興?”
霍心雖是打趣的語氣,卻又帶了一絲試探。
葉薰連忙在這邊搖手,“哪有,你能和聶城結成正果,我替你感到開心還來不及,只是覺得,真的是太突然了,下個星期,你們東西都準備好了?”
霍心笑的明快,愉快的心情似乎通過手機屏幕傳了過來,“我也沒想到,我能這麼快就和聶城結婚。就好像跟做夢一樣,小薰,到時候你來當我的伴娘好嗎?”
葉薰愣了一下,“可是我已經結婚了呀。”
“誰說必須是未婚的女性才能當伴娘,在我們老家,可沒這個說法,我不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要你來見證我最幸福的一刻。”
末了,霍心又加了一句,“到時候,把你老公也帶上。”
“可是……”葉薰想拒絕,可是話卻哽咽在喉嚨口,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她不想把那些糟心的事情,告訴霍心。
霍心笑道,“我知道,你結婚的事情在圈內還是保密的,放心,到時候,你們分開坐,不就行了。”
葉薰無言以對,最後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就掛了。
黑夜漫長,葉薰坐在牀頭,想象着此刻的顧寒聲會在想些什麼。
正這樣想着,手機裡面突然進來了一條短信,正是顧寒聲的。
“未來五天,到外地出差,一切等我回來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