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肆拾肆

海洛德換好了衣服, 站在穿衣鏡前,看着裡面的男人,自己都忍不住讚歎——瞧啊, 這將是最偉大的血族親王。

男人揚起嘴角, 步伐輕快地走了出去, “森特, 你覺得那羣小傢伙玩的怎麼樣了?真是擔心我的生日宴會時間不夠長 , 事實上,爲了讓他們能夠玩得盡興,我特意準備了一份長達四個小時的演講, 你說,像我這麼寬容有慈愛的長輩, 他們爲什麼就那麼的不識好歹呢?”

森特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沒有表情的微垂着頭, 他知道,親王大人想要的並不是他說出口的答案, 男人只是想說一說,感慨一下自己的偉大和別人的渺小,完全沒有任何想要得到答覆的意思,因爲男人心裡清楚——答案只有一個,就是他想要得到的那一個。

宴會還是在悠閒的舉行着, 個別人的離場, 對於這個幾千人的聚會來說, 並不能引起什麼波浪, 觥籌交錯之間, 勾心鬥角之時,所有的人都在蟄伏, 在等待,而爆發,隨時可能來臨。

== == == == ==

“獵人一直都是一個數量相當稀少的種族,但是,以前並不像現在這樣,數量甚至比珍稀動物都要少。

“就像血族,人類,或者其他種族一樣,獵人也是有很多家族構成的,他們相互制衡,擁有各自獨立的空間,而每個族的首領,並不是優勝劣汰或者血脈相傳,而是由繼承‘血緣’的人來擔當。

“這些都是教廷的少有的記載上顯示的,‘血緣’到底是什麼,我們人類並不清楚,但是卻知道,獵人中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出現過‘血緣’的繼承者了。沒有了繼承人的獵人社會,開始變得動盪不安,太多人想要擁有權利和地位,所以不可避免的,終於在三百多年前爆發了動盪。

“那場動盪非常慘烈,由於獵人本身的體制問題,廝殺幾乎是在不眠不休地進行着,大量的傷亡需要救治,連帶着,作爲食物和最佳補血劑的血族,也遭受到了波及,這就是爲什麼,現在的血界,除了海洛德,基本上沒有年長的血族。你要相信,這絕對是一場屠殺,對於獵人,對於血族,都是一道深深的傷疤。”千弋說着,垂下眼,卻擋不住視線裡面的惋惜。

“我並不認爲血族的大量減少會對人類,或者說明白一點,會對教廷帶來什麼影響。”倚陌淡淡的側過頭,一隻手撐着側臉,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牧師。

千弋打開手中的《聖經》,隨意的翻了幾頁,臉上的慈悲一早已消失殆盡,留下一個嚴謹俊美的側臉。

“有人想要找到‘血緣’挑起再一次的戰爭,這會使更多的人類被迫接受‘初擁’甚至‘半初擁’,成爲血族,或者吸食血液存活的、只能聽從‘父親’指揮的沒有理智的怪物。

“獵人的戰爭,犧牲的是無辜的血族,這點我們可以不管,但是血族爲了反抗,犧牲的卻是人類,對於這一點,我們無法坐視不管。”千弋轉過頭,目光堅定地看向倚陌。

“但是很抱歉,我並沒有搞明白你把我弄到這裡來的目的是什麼。”倚陌還是一臉平靜,看着千弋的眼神甚至連多餘的波動都沒有。一雙深墨色的眸子倒映出牧師嚴肅的臉龐。“你說了這麼多,跟我有什麼關係?”

千弋看着眼前這張毫無破綻的臉,移開目光,看着手中攤開的書,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過書頁,像是在思考着着什麼,最後下定決心一般的翻過一頁。

“斯姆維拉家的親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到了這個消息,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從慕斯那爾家,奪回很多年前被當做聯盟誓物送給對方的吸血石——那個東西在吸收了親王血液的時候,配合吟唱,會張開一層結界。而那層結界可以有效的防禦獵人的進攻,不過每次張開,都要以親王的生命爲代價。

“威爾森特,正在偷那個吸血石,而慕斯那爾家那個狡猾的老狐狸,絕對不會放任這麼寶貴的東西,在進入自己口袋之後被順走。”

千弋的聲音還是有條不紊,但是嘴角卻揚了起來。“現在,這件事情跟你有關係了,我猜得對麼?”

倚陌的瞳孔收縮了起來,一直以來都很柔和溫潤的眉眼也散發出一種凌厲的氣勢,“的確跟我有關係,所以非常抱歉,我的去看看我那個正在地獄裡歷練的親愛的,所以就不奉陪了。”

千弋看着身邊的男人站起身來擡腿欲走,到沒有阻止,‘啪’地合上手裡的《聖經》,靠在椅背上輕輕地笑了,“你知道怎麼回血界麼?”淡淡的聲音裡面充滿了志在必得的愉悅,“那條路我已經讓人封了。”說完,擡起頭,似笑非笑的看着眼中金光流轉的獵人。

== == == == ==

女人光着腳,踩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潔□□致的腳掌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美麗得像是珍寶。

“他呢?”女人側坐下來,一手撐地,一手溫柔地撫摸着男人的眉眼,眼神中透出濃濃的愛戀,“我親愛的納威,他呢?”

納威並沒有說話,低垂的頭顱沒有表情的閉着雙眼,巨大的金屬楔子將新生的獵人死死的定在牆壁上,血液不停的滴落下來,莫拉特站在一邊,事實上他根本沒有辦法近身。在剛開始不知道的時候,他站得近了些,納威身上飛濺出來的血液不小心滴到了他的手背上,頓時一股強烈的灼燒感傳來,讓他心下一驚,趕快閃開,那幾個離得近的低等血族,不能避免的直接灰飛。

莫拉特雖然並不知道爲什麼那個愚蠢的斯姆維拉家的男爵,現在會變成一個獵人,但是心中卻不免生起嫉妒。

憑什麼,那個小子會跟主人擁有相同的血脈!

莫拉特被憤怒逼紅了眼,但是卻沒有人有精力分神看他。索菲亞輕輕地捧起納威的臉頰,在上面印下一個淺淺的吻。

“寶貝,告訴我,他在哪?”女人蠱惑着,淺吻着,卻沒有得到男人的半點回應。

看着那個閉起雙眼好像正在沉睡的人,尖銳的指甲伸出來,輕輕地一劃,納威的襯衣就應聲裂開,女人白皙柔嫩的手掌,輕輕地撫摸着男人蒼白的、粘着血跡的胸膛。

“你的族紋呢?”低下頭,伸出粉嫩的舌頭,挑逗的舔着男人精瘦的胸肌。“他把你變成了獵人。”

說完,突然擡起頭,狠狠地捏着男人的下巴,“告訴我他在哪!告訴我!他是你的‘父親’,你一定知道他在哪!告訴我,你個雜種!告訴我!他在哪兒!!”

女人的聲音尖銳而刺耳,爲了倚陌專門換上的繁雜漂亮的血紅色晚禮服,襯得她毫無血色的皮膚更加蒼白。索菲亞尖叫着,咆哮着,質問着,狠狠地搖晃着一動不動的納威,睜大的眼睛似乎都要裂開,塗着粉色脣彩的小巧的嘴巴憤怒的顫抖着,海藻般的長髮凌亂而狼狽。

索菲亞放開手中的男人,站起身來,退後兩步,面無表情的撕開裙子下襬,倏然擡腳照着男人的腦袋狠狠一踏。

‘哐’!牆壁深深陷了下去,鮮血從女人白皙的腳趾縫裡面不斷流出,索菲亞卻好像毫無察覺的又使了使勁,“你這個該死的下賤的垃圾,告訴我,他在哪兒。”

隨着女人收回腳,納威站滿了鮮血的臉頰展現了在人們面前,倚靠在那個凹陷的牆壁裡,彷彿已經死去。索菲亞卻並不這麼認爲,優雅的伸出右手,身後的莫拉特恭敬的走向前去,遞上一條猩紅的鞭子。

‘嗖、啪’鞭子被甩開,在空氣中抽出響亮的聲音,女人微微分開雙腿,讓自己站得更加穩定。沾了血的腳底踩在地理是地板上,發出‘啪唧’的聲音。

納威突然顫了顫身子,之後勾起了嘴角。

== == == == ==

威爾森特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就離開了後樓,準備返回宴會現場。他要找到倚陌,但是在此之前,他還有一些事情必須要做——倚陌只有完成自己的任務,才能回到斯姆維拉,只有回到斯姆維拉,才能見到那個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人類。

雖然這個人在倚陌心裡面的位置,讓伯爵大人長久以來都並不滿意,但是他不想讓倚陌失望,更不想等到有朝一日,逃出血界的倚陌,爲了這個人類,成爲自己的敵人。

他想讓倚陌欠他的人情,記住他的好,似乎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在那顆冰冷的層層駐防的心理面緩緩深入。

只要解決掉這個麻煩,然後就去找倚陌。

喝掉手中的雞尾酒,男人悠哉的靠着柱子站在一邊,等待着那個目標出現。他會保護倚陌的。

突然想起倚陌覺醒的那天晚上,胸口的苦悶和絕望就讓他感覺到窒息。時間太長,他不確定自己能這樣對待倚陌多久,但是,至少現在,他想要跟那個獵人,不顧一切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