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肆拾柒

丫蛋抱着懷裡的人, 無知無覺地隨着人流向前走,等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走出了古堡的範圍, 周圍的血族大部分已經離開了, 他懷裡抱着軟風, 站在那裡看着慌亂的人羣不知道如何是好。

“先生……”背後響起清亮的聲音, 引得丫蛋一震, 倉皇地回過頭去,對上那雙陌生的眼睛,才緩過神來。

“什麼?”丫蛋深呼一口氣, 馬上鎮定下來——自己剛剛在做什麼?雖然一直在跟着那個什麼都不管的BOSS身邊,遠離戰場混吃等死, 但是這麼一點事情就被嚇傻了也太丟面子了, 自己可是高貴的威爾森特·斯姆維拉的侍衛長——丫蛋。

好吧, 這個名字太滅威風了我們把它適當忽視。

丫蛋清了清嗓子,讓自己看起來狀態好一些, 摟緊了懷裡的人,看向面前穿着一絲不苟的男人。

“我希望……您能把我們的侯爵還給我。”森特看着對方的大眼睛裡面的認真,突然說話有點打絆子。

丫蛋愣了一下,低頭看着懷裡的人,軟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過來, 一雙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 丫蛋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一步, 擡頭看着眼前的血族, 一字一頓說得很認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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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陌躺在牀上看着光禿禿的天花板, 外面時不時傳來唱詩班的歌聲,他雖然並不信神, 但是卻始終覺得那種音樂很美好,在那些黑暗的日子裡,輕輕柔柔的響起,就像是一雙溫柔的手,撫摸着他粗糙坎坷的人生,就像現在。

跟着外面的伴樂輕輕地哼唱着,獵人的內心深處卻遠遠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麼平靜,他非常想知道自己到底被多少個人利用了,但是一回想,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

瞥一眼端端正正站在門口守着的兩個教父,倚陌忍不住吐槽,這些人對他來說有用麼?難道獵人也怕聖水?翻了個白眼,轉身面向牆壁,獵人的眼神暗了下來。

不知道威爾森特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成功的偷到那個東西,有沒有利索地功成身退,有沒有……找自己?

想到這裡,倚陌不禁自嘲。找自己?找自己幹什麼?他現在不過是一顆用過了的棋子,甚至還沒有發揮它的作用,就已經出局了。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就好像現在的他一無是處。

該死,他到底在糾結些什麼!難道他應該爲自己沒有好好的被利用而感到失落麼?倚陌覺得自己真的是走路不注意,崴到了腦袋。或許自從自己不得不承認獵人的身份開始,他就需要一種歸屬感,和一種肯定。本來以爲自己已經接受的很好,明明第一天就自己去‘捕獵’了,但是卻到現在,依舊擺脫不了那種茫然若失的感覺。

真的是,太軟弱了。

憤憤的坐起身來,兩個看門的教父馬上戒備地看着他。倚陌嘆了口氣,拔了拔頭髮,看着兩個人,“你們有煙麼?”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衝着倚陌搖了搖頭。

“那能幫我去買一盒麼?”倚陌皺着眉,儘量好脾氣的問道。

“請您稍等一下。”兩個人商量了一下,其中一個人出去對外面的人吩咐了一句,回來答覆倚陌。“他馬上就回來。”

好嘛,門裡面倆,門外面還有,千弋難道是把所有的人都放在這裡了麼?倚陌突然覺得,自己或許還是挺重要的。

買菸的人馬上就回來了——本來這裡就是比較繁華的地段,教堂旁邊一個小賣部什麼的還是有的,其中一個教父拿着煙,走了過來,雙手遞給坐在牀邊上的獵人。

倚陌看着完完整整嶄新的一包煙,抽了抽嘴角,擡起頭,“有火麼?”

“……”

倚陌嘆了口氣,接過男人手中的香菸,熟練地打開塑料膜,抽掉鋁箔紙,掏出一支叼在嘴上,右手打了個響指,一團金色火焰倏然出現。

還是要自己自足纔有出路啊……倚陌深吸一口煙,在心底裡面順道感慨,可是煙霧吐到一半,就聽到了外面的打鬥聲。

來得可真快。倚陌眼神一閃,按熄剛剛點燃的香菸,就在眼前的男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肘擊,脆弱的人類就被撞飛了出去。

“你……”另外一個人看到倚陌突然發難,下意識想趕過來,但是當看到那雙金眸的時候,不禁一愣,定在了原地。緊接着一股壓力襲來,把他狠狠地撞在了牆上。

“噗!”男人吐出一口鮮血,之後不省人事。

外面的打鬥聲還在繼續,已經越來越近了,倚陌慢慢悠悠地走到門口,伸出手輕輕一拉,厚重的鐵門就被男人取了下來,放在一邊。

“哦。你是要來歡送我麼?”倚陌看着眼前捧着《聖經》的千弋,軟軟的聲音裡面充滿着調笑,牧師咬了咬牙,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金眸的男人,不說話。

“好吧,看來我的離去讓你傷感到不想說話,但是也沒有辦法不是麼?”倚陌伸手輕輕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微笑着錯過身想要往外走,但是突然擋在面前的《聖經》很明顯的表達了他主人的意願。

倚陌嘆了一口氣,退後一步,突然一拳打過去。明明快得看不見動作,卻被男人閃開了。倚陌趁着男人後退閃躲的一瞬間,順利的跑了出去。

千弋看着眼前陡然消失的殘影,心下暗罵一聲,攤開手上的聖經,左手托住書本,右手扶在書頁上嘴脣微動,小聲念出咒語,一把精緻鋒利的匕首慢慢地從書中鑽了出來。牧師一把抓住精緻的刀柄,擡腳兩三步追着那道殘影跑去。

倚陌覺得很奇怪,本來是打算跟‘劫囚’的人一起走的,但是沒想到出來一看,外面那些齜出獠牙的竟然都不是血族,不過也是,血族怎麼可能這麼光明正大地跑到教堂裡來。就是一愣神的時間,和迎面而來一個人差點撞在一起,倚陌一個急轉閃到一邊,沒想到身後的人竟然跟了過來。

好吧好吧,真麻煩。

倚陌雖然不想死在這個破教堂裡,但是更不想這麼平白無故的纔出狼窩又入虎穴,他們當他是什麼?隨便的呼來喝去?真是見鬼。

倚陌加快了速度,也不管自己出去以後到底要怎麼辦了,大不了速度找到一個血族,掐着脖子讓他帶自己去血界。

倚陌露出獠牙,感官瞬間變得更加敏感。雖然時間並沒有多晚,但是現在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幾個人快速的移動着,根本沒有人能看清它們的身影,橫衝直撞倒也沒有引起什麼慌亂。

倚陌順着空氣中的氣息摸進一個黑暗的巷子裡,入目就是一個血族站在那裡,彷彿已經等了很久。

不好,中計了。

倚陌感覺到突然多出來的獵人,眯起眼睛想要殺出一條血路,正當他的指甲蠢蠢欲動的時候,面前的血族說話了。

“我想,跟我們走要比您一個人躲閃要划算得多,倚陌先生。”莫拉特看着眼前的男人笑得很溫和,但是心裡面卻已經在暴虐地咆哮了——就是這個男人,主人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男人,不過是憑藉那身血液,他有什麼好?

“我爲什麼要相信你?”倚陌笑了,溫和而無害,兩隻金色的眼睛裡面流轉着溫柔的光暈,但是他的兩隻手的十個指甲卻不怎麼可愛地長長伸出。

“因爲我爲獵人效勞,而您對於獵人的意義,我想您一定知道,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不會傷害您的。”莫拉特上前走一步,直視着倚陌,“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現在會帶您回血界,回到慕斯那爾的城堡。”

這一句話無疑戳中了倚陌此時的痛腳,但是男人還是沒有說話,依舊不慌不忙的笑着。

“後面的人馬上就要追過來了,您不好好考慮一下麼?”莫拉特蠱惑到。一臉輕鬆,彷彿完全不擔心眼前的人會突然發難。

身後漸漸傳來打鬥的聲音,教廷的人已經殺紅了眼,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放倚陌回血界,更別說現在男人正落在獵人的包圍中,看起來還完全沒有想要離開的慾望。

千弋一馬當先,揮舞匕首連連刺殺,但是獵人和血族是不一樣的,對付血族的武器用在獵人身上就會很吃力,儘管如此,男人還是突破重重包圍靠近了倚陌。

“倚陌!”牧師的聲音不復原先的淡然,明顯顯得很急躁而且憤怒。

倚陌轉過身去,看着牧師袍上粘滿了鮮血的男人一眼,輕笑一聲,揮了揮蒼白修長的手,微微一笑,吐出兩個字:“再見”。然後跟周圍的人一起,一瞬間消失在原地。

剛剛還打得難捨難分的人,現在一轉眼只剩下一半,穿着黑袍子的人都氣喘吁吁的站在那裡,有人上前去,看着面色不善的千弋,小心翼翼地問:“接下來怎麼辦?”

“追到血界去。”男人冷冷地說道,語言裡已經聽不到絲毫的寬容和溫和,冷酷得像一個殺手。

“可是……”男人明顯有些猶豫。

“我說了,追,難道你聽不懂麼?”千弋斜過眼,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

“明白了。”男人被驚出一聲冷汗,嘴脣都變得蒼白無色,趕快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