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激烈的交戰之後,戰場上滿目瘡痍。長長短短的箭矢鋪滿地面,橫七豎八的焦黑屍體冒着青煙。
一道長長的火牆將谷地與坦格利安的軍隊分開。火焰那邊,龍在空中盤旋,與舉着龍旗的軍隊一起,漸行漸遠。
敵軍敗退,正是趁勢掩殺的良機,但騎士和士兵們面面相覷,無人動彈。
火光熊熊,照亮前排谷地士兵們的臉龐。無論是精明的還是木訥的,白皙的還是黝黑的,他們臉上多少都有些驚慌之色。
龍焰大多噴在地面,所以他們傷亡不算很大。可是那巨大的翅膀遮住天空時,也在每個人心中都留下揮之不去的陰影
操作獵龍弩的信徒們興奮地大呼小叫。隨即更大的歡呼聲從谷地軍隊的後方響起。
星辰武士團的信徒們慶祝他們又一次趕走邪惡的魔龍。
穿過歡呼雀躍的人羣,小指頭策馬來到教團武裝的指揮官身邊,低聲談笑幾句。
很快隨軍的七神修士們揮舞着經書,走進谷地軍隊中間,大聲宣講教義,讚美諸神。
與此同時,小指頭調轉馬頭,找到谷地諸侯們一一交談,或者心照不宣,或者巧言安撫。如同花叢中的蝴蝶一般,在谷地軍隊中往返穿梭。
谷地人也信仰七神。在修士們虔誠地聲音中,士兵們心中逐漸安定,隨着信徒們一起高聲呼喊,祈求戰士庇佑,聖母慈悲。
城門打開後,君臨人便看到這樣一隻士氣高昂的凱旋之師,昂首入城。
鋼鐵門附近有許多房屋在上一次坦格利安攻城時被焚燬,在道路兩旁圍觀的平民深受其害,因此對”打跑“了龍的軍隊格外熱情,歡呼聲一陣接一陣,經久不息。
紅堡議事廳的門兩側有一對瓦雷利亞的獅身人面獸雕像,圓潤的紅榴石雙眼在黑色大理石的臉上顯得炯炯有神。
瑟曦興奮不已,站起來在會議桌旁來回走了兩步,裙裾在纖細的腰肢下襬動。
她的臉上浮現出矜持的笑容:我又一次戰勝了那個坦格利安女人。沒錯,我果然是長着**的泰溫·蘭尼斯特!那些沒用的男人們對她畏懼不已,我絕不能退縮。
”培提爾大人不僅忠誠,而且能幹。“太后停下腳步,右手搭在高聳的椅背上,”我決定答應他的請求,任命他爲國王之手。“
國王之手加上許給他的鷹巢城,如果加入坦格利安,他絕對無法得到如此榮耀與高位。瑟曦感覺心裡踏實多了。
正好最近繁重的政務讓她有些厭煩,小指頭的能力應該不在小惡魔之下,讓他擔任國王之手,也算人盡其才。
瑟曦爲自己的知人善用感到有些小小的得意。
其實她本想讓小指頭重新擔任財政大臣,不過做國王之手也一樣,國庫沒錢了,他還是得想辦法。
”他的確聰明,陛下。“派席爾大學士扭頭看向瑟曦,禿頂兩側稀疏的白髮隨之擺動,”以前他當財政大臣的時候,用種種國王的承諾來抵支債款,再將國庫裡的資金拿去發放貸。在作物豐收時低價買入穀物,在糧食短缺時高價賣出麪包。對一個這樣精通買賣之道的人,必須要有所提防。“
科本也說道:”我最近恰好做過一些調查,發現培提爾大人在君臨的影響力相當驚人。四庫總管全是由他任命,王家會計和王家度量員,就連三間鑄幣廠的負責人,也都是他提名的人選。除此之外,港務長、包稅人、海關人員、羊毛代理商、道路收費員、船務長、葡萄酒代理商等等,十個裡面也有九個是他安排的人。“
“這些任命我都知道,從前也無人質疑。”太后施施然坐回座位,“他們大都家世普通,包括商人之子、小貴族、甚至有外國人,但以成就而論,這些人的能力遠超前任的貴族事務官。否則的話,這些年勞勃花錢如流水,他又怎麼能做到有求必應?”
史戴佛·蘭尼斯特面色嚴肅,“培提爾大人笑口常開,和藹可親,是每個人的朋友,也就和每個人都不是朋友。他到底在想什麼,誰也不知道。”
瑟曦撲哧一笑,“何必呢?小指頭對任何人都不構成威脅。他出身不高,只比騎士稍高一等。沒有藩屬諸侯,沒有衆多僕從,沒有雄城古堡,沒有值得誇耀的祖業。他帶來的軍隊裡,到底有幾個人會聽命於他?與其擔心他,你們還不如擔心海鷗鎮伯爵,擔心紅壘伯爵。”
“而且,他帶來了三萬軍隊,谷地的效忠,”太后環視會議桌旁的大臣們,“你們誰能做到?”
衆人默然無語。
托架後的鏡子反射着明亮的火炬,爲王座廳注滿銀色的光輝。
御林鐵衛護送國王和太后步上高臺,坐在鐵王座陰影底的榮譽位置。前面垂下一排長絲旗,有拜拉席恩的金、蘭尼斯特的緋紅。
樂師們在演奏,雜耍藝人變戲法。太后的小丑月童踩着高蹺在廳裡搖擺走動,嘲笑在場每個人。賓客們大聲歡笑,但如果仔細觀察,也能發現有些人的笑容並不自然。
第一道大餐是蘑菇和黃油蝸牛燉的濃湯,盛在鍍金碗裡。濃湯之後上了蘋果、堅果和葡萄乾拌的沙拉。第二道大餐是夾豬肉、松仁與雞蛋的糕餅。
侍酒們將一壺壺青亭島暗紅葡萄酒倒入賓客們的酒杯中。他們爲今天的勝利高聲祝賀,舉杯痛飲。
沒有人會想起,城內已經開始有人餓死,平民們爲了一根蘿蔔都能大打出手。
作爲今天的大功臣,小指頭的座位安排在太后身邊。
酒過三巡。太后心情似乎不錯,頻頻舉杯,臉頰已染上一絲紅暈,愈發顯得美豔動人。
“培提爾大人,雖然重臣們有些意見,不過我還是決定了。”太后用俯視的眼光看着小指頭,“任命你爲國王之手,明日便正式宣佈。恭喜,首相大人。”
小指頭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向太后舉起酒杯,“陛下的信重與厚恩,我實在是感激不盡。今後必將鞠躬盡瘁,爲太后,爲託曼國王忠心服務。”
瑟曦面帶淺笑,彷彿一切盡在掌握。她端起酒杯,與小指頭輕輕一碰,然後一飲而盡。
這是青亭島的上等金色葡萄酒,帶果味的醇釀。
“今天入城後,你和那幾個商人談了些什麼?”瑟曦把酒杯伸到酒童面前,看着金色的酒液緩緩注入,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雖然她駁回了御前會議上諸位大臣們的反對,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小指頭是這個狡猾的傢伙。
現在就要敲打敲打,讓他明白自己知道很多事情,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樣。胡蘿蔔還得加大棒,這纔是御下之道。
“陛下您真是明察秋毫。”小指頭露出歎服的表情,“我認識那幾個商人,知道他們都是樂善好施之人。所以請他們準備一些美酒佳餚,犒勞軍中士兵。”
“僅僅只是谷地的士兵嗎?”
“當然不是,星辰武士團的爵士和戰士們居功至偉,怎麼能少了他們。不過今晚有些倉促,明日纔是正餐,肉管吃飽,酒管喝夠。”小指頭神秘一笑,“我讓他們以託曼國王的名義舉辦宴會。”
瑟曦滿意地點點頭,覺得小指頭果然會辦事。其實她也曾想過爲教團武裝舉辦一次慶功宴,但教團人數實在太多,國庫資金緊張,最後只得作罷。
“陛下,”小指頭笑眯眯的說道:“其實如果按照身份與順序,現在理應是史戴佛大人擔任國王之手。只是我一心要爲陛下分憂,才提出這個有些冒昧的要求,幸得陛下不棄。”
“國王之手位高權重,擔任此職,重要的是能力!”太后傲然擡擡下巴,“你只管放心做事。我說你是國王之手,那你就是。”
“無論如何,我要去和史戴佛大人喝一杯,好好聊聊。現在正是多事之秋,所有人都要精誠合作,他可不能心有芥蒂。”
“八面玲瓏,誰也不得罪。”瑟曦咯咯嬌笑,玩笑似的說道:“這的確是小指頭大人你的風格。”
小指頭哈哈一笑,坦然受之。
向高臺上的國王,太后行禮之後,他端着酒杯,穿過喧鬧的大廳。
年輕的騎士們簇擁着黃金獅子詹姆·蘭尼斯特和西境新星達馮·蘭尼斯特。他們把酒言歡,笑鬧不休。
小指頭聽得出來,那些笑聲確是發自真心。
而他的目標史戴佛·蘭尼斯特雖然也在微笑,但眼中卻不時閃現陰雲。
“史戴佛大人,”小指頭嘴角帶着慣常的壞笑,又看看坐在史戴佛身邊的亞當·馬爾布蘭,“還有亞當大人,表情怎麼如此嚴肅,今天我們又收穫了一場勝利,難道不應該爲此喝一杯嗎?”
“哼,勝利?”亞當的不屑溢於言表,“既然小指頭大人您對賺錢很擅長,那就把精力放在爲王室提供金龍上,其他事情,少管爲妙。”
史戴佛拍拍亞當的肩膀,笑容溫和,“培提爾大人說得對,來,讓我們爲今天的勝利乾一杯。”
小指頭一直緊緊注意兩人的表情,至此心中有數。
喝完杯中美酒,他做出邀請的姿勢,“大廳裡有些嘈雜,兩位大人,不如我們去花園走走,我有些事要向兩位好好請教。”
史戴佛笑容凝滯,一臉愕然。亞當眼中閃過警惕的光芒,“有什麼事情,不能在這裡說?”
正好此時這一桌的賓客都不在座位,四下無人。
小指頭似笑非笑的說道:”新任情報總管對瓦里斯大人的遺產繼承的不錯,到處都是些熟悉的面孔。所以,我們得找一個可以暢所欲言的地方。“
史戴佛感覺手開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深深吸了一口氣,卻毫無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