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罩下來,整個江安又陷入了黑暗,但是燈火今日卻格外的盛,人們的臉映在火光中,亮堂堂的。
後天是最爲濃重的第三次祭祀,而接近這個時候的儲君之位,顯然也令人注目,況且傳說這個儲君年紀雖小,但是卻是帝王轉世,在這個時間段,更是讓人充滿期待。
楚遇和江蘺戴着面具坐在旁邊的石頭上,看着孤城邁着步子一個人走上高臺。
江蘺的記憶突然飛到初見的那一次,那個紅衣女子擡起腳狠狠的踩在他腳上的模樣,那時候的他看起來雖然依然是冷漠的,但是卻沒有像現在這樣,帶着某種令人心驚的決絕意味。甚至,有些像某個時間的楚遇。
她不由得轉頭看向楚遇,心中不由一緊,將楚遇的手緊緊的握住。
楚遇回過頭來,輕輕的問:“阿蘺,怎麼了?”
他在她的眼前一直是溫柔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有種感覺,那溫柔之下包含的,卻是很多她不曾想到的東西。
楚遇問道:“這裡是不是坐着不舒服?要不要我們換個地方?”
江蘺聽了倒笑了,搖了搖頭,微微有些遲疑的道:“我只是想握握你的手罷了。”
楚遇的脣微微的一偏,聲音鑽入她的耳邊:“阿蘺,隨便握,你想握多久就握多久,想握哪裡就握哪裡。”
那聲音含着淡淡的笑意,江蘺覺得那氣息癢癢的,不由想要縮開,臉微微一熱,然後轉向那高臺,卻是微微一呆,對着楚遇道:“怎麼回事?”
楚遇看去,反握住她的手,頓了良久,道:“阿蘺,我們看着便好。”
有些東西,他們終究是旁觀者,只有自己想通了,明白了,纔有效。
他又是用了多久的時間去想通?生與死不過如此。
齊薇站在石階上,腳下彷彿生了根,擡頭看着孤城的身影,心裡卻忍不住泛起一絲心疼來。
黑夜缺缺,整個高臺上只有他一人而已,衣袂臨風,彷彿瞬間就會消失,看着彷彿一幅格格不入的畫。
齊薇咬住嘴脣,心裡暗罵自己,心疼個毛啊,他對你都不甩一眼,有點骨氣好不好!
她這樣想着,又再次邁開步子走了上去。
齊薇盯着他,這一瞬間似乎也只有他這樣一個人,她多麼希望他能轉頭過來看她一眼,但是直到她走到臺上站定,孤城卻連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但是那雙眼睛冰冷徹骨,灰色的瞳孔沒有映下任何的溫度。
齊薇忍住再次要詢問的衝動,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着高臺下的人。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認認真真的去打量這麼多的東支國人,以往她從來沒有這樣的心境,自己不過佔着一個位置罷了,從頭到尾都是假的。但是現在,有可能是最後一次了,她心裡竟然生出莫名的感慨。
從今天開始,或許一切都要結束了吧。
而這個時候,旁邊的禮官彷彿在說些什麼,但是齊薇卻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但是卻看見下面頭顱上閃爍的興奮的眼睛,肯定是在爲他們的儲君而激動。
而這個時候,雲起突然伸手將她推了推,齊薇反應過來,卻發現孤城伸手拿着一卷絹帛遞給她,她知道這是傳位的標誌,表示着從今天開始,雲起就是唯一的儲君了。
她趁着這個時間擡頭盯着孤城看,希望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一毫不一樣的表情來,但是那樣的眼神,竟然看得她不敢去看。
太過無情了!
呸!沒表情就沒表情,老孃多稀罕!一張面癱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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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薇拿過那絹帛,卻不伸手拿過來,一雙眼睛落到他的手上,在這樣的夜色下,隱約的火光裡看着,他修長的手白的幾乎透明,比自己的還要白。她的心裡生出萬般的滋味。
而此時,孤城的手就這樣放開,齊薇的心裡一急,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伸出手一把握住那隻手。
幸好他們處於高位,而此處光線也不太明亮,否則按照齊薇的這個動作,那可是稱得上“褻瀆大祭司”的名頭了。
她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只想拉着他的手。
她緊緊的盯着他,卻發現他好看的眉頭微微一皺,然後自己的手頓時一空,明明還握得緊緊的手就這樣從自己的手中消失。
齊薇突然間很想流淚,那樣的目光,那樣的動作,她還能幹什麼?
怎麼就成了這樣?!她很想衝過去問他,怎麼就成了這樣!只是睡了一覺而已,醒來的時候爲什麼就都變了?!那晚她還在他的膝頭想着他們兩人以後的恣意生活,可是爲何一轉眼就成了這樣!
她覺得渾身僵冷,過了好久,才僵硬的拿起那絹帛,然後遞到雲起的手中。
便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她都認爲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等到雲起接完之後,她的嘴角一扯,微微有些無力的道:“我可以走了嗎?”
她知道孤城這個人,若是他不想理你,永遠也不會對你多看一眼。就像最開始的時候,無論自己在他面前張狂多久,他也只是一擡手將她扔了出去而已。
現在,他卻是連擡一擡手都不肯。
她轉過身,心灰意冷,似乎就想這樣離開,但是槓桿轉身,高臺之下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大祭司!小人有話要講!”
臺上的人不由得全部止步,向出聲的人看去。
卻是那位女將軍。
齊薇的嘴角挑出一絲冷笑,但是現在心灰意冷,覺得渾身都沒了力氣。
孤城淡淡的看着下面的人,道:“你想說什麼?”
那女將軍“砰”的一聲跪在地上,道:“大祭司,這皇族絹帛只能由皇族人來接,但是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我們曾經的女帝陛下!”
她的聲音朗朗,中氣十足,在黑暗中一聲聲透下去,頓時在密密麻麻的人羣中一石激起千層浪!
齊薇的嘴角一挑,然後轉頭看着孤城,自己的位置不是他一手策劃的嗎?現在呢?
孤城面色無波,問道:“女將軍可有什麼證據?”
那女將軍擡起頭來,道:“這個女人是妖孽啊!大祭司!她殺了我們皇族的公主皇子,然後取而代之,矇蔽了您,也矇蔽了整個東支的百姓!您要相信啊!我們找到了他們的骸骨!”
“那帶上來看看。”
齊薇聽着孤城一如既往的嗓音,心底裡一股子泛酸,好了,就這樣了,看吧,當初的債,都要還的。
而此時,人羣從兩邊分開,一隊人馬擡着幾個棺材走了進來,然後在高臺下放着。
人們全部伸長了脖子去看,地上的火熊熊的燃燒着,映照着冷冰冰的棺材。
女將軍一揮手,旁邊的侍衛將棺材板推開,立即,一股微微腐爛的氣息飄了出來。
女將軍道:“大祭司,這是我們皇族四位公主皇子的屍體,雖然死了,但是他他們的屍體還是完好的。大家可以看看。其中的這個正是我們原本的繡夷陛下!”
她說完這句話,將自己的身子移開,東支的百姓衝破旁邊的護欄全部湊了過來,然後議論聲越來越大,不停的將目光看向臺上的齊薇。
那些帶着險惡的目光不斷的在她的臉上流轉,像是一根根刺,但是現在,她卻任憑這些刺一根根戳穿,卻還是沒有任何的感覺。
那個女將軍道:“大祭司!還請按照東支的典律,將這個假冒皇族的妖女處以火刑!被聖火燒盡的屍體,才能洗盡她的污濁!”
齊薇就這樣站在那裡,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她的話音一落,周圍的東支百姓突然間一靜,然後聲音迅速的嘈雜起來,接着就是鋪天蓋地的聲音:“燒死她!燒死她!”
聲音彷彿浪潮,一重重的涌過來,幾乎要將人淹沒。
江蘺站了起來,然後想要衝過去,卻被楚遇一把拉住。
“子修,孤城是怎麼回事?我不能讓她出事。”
楚遇的目光沉沉的落到孤城身上,瞬間之後,孤城的目光也跟着移了過來,兩個人的目光在瞬間交匯,然後又極快的錯開,他道:“阿蘺,你的朋友不會有事。現在這麼多人,就算是要救也要等等。”
江蘺最終點了點頭,然後想要邁開步子去前面看看,或者可以有轉機,但是楚遇卻拉住她的手,對着她搖了搖頭。
江蘺知道楚遇肯定是有原因的,於是止住了步子。
臺上站着孤零零的三個人。
齊薇的耳中灌進那些聲音,卻轉頭瞥了孤城一眼,卻發現他根本沒有任何的表情。
女將軍在下面怒道:“妖女!你還想抵賴?”
妖女?她齊薇何時有了這樣高大上的稱呼?也不知道是不是該榮幸。
她冷嗤了一聲,想要看孤城怎樣說,這一切不都是他做的嗎?他要怎麼說?
而孤城卻轉向她,問道:“你說,你是不是?”
齊薇盯着他,一個念頭在腦海裡躍躍欲試,她知道這是不理智的,但是現在,她覺得她想要拼一拼,來最後賭一賭孤城的態度。他會不會心軟?會不會猶豫?會不會再次向那次一樣將她護在身後?
她緊緊的看着他,臉上又是那樣明媚的笑,聲音也是清脆的:“是啊,我就是假冒的?怎麼樣?”
這一句一出,下面的人再次一團靜默,但是瞬間,靜默突然間掀飛!
“殺了她!”
“求大祭司將這個女人處以極刑!”
“大祭司!您要將他千刀萬剮!”
……
那些聲音越是惡毒,齊薇的微笑就越燦爛,她看着孤城,不肯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然而孤城會有怎樣的表情?
齊薇笑嘻嘻的看着他,倒是挑了一下眉,宛如當時:“大祭司,您說,您要將我處以怎樣的刑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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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存稿箱~繼續頂鍋蓋~
其實虐孤城才最慘~
如果男主虐的比孤城還恨,不知道受不受得住~額,估計被拍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