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縣的領導此刻如坐鍼氈,他們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兩個老頭子,都是九十多歲,都精神矍鑠,都跟老小孩似的互相扔糖果瓜子。
“沒大沒小,我是你姑父,按照過去的老禮你應該給我跪下磕頭請安。老子還是青龍盜的瓢把子,你個小屁師爺沒資格跟老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牛家老祖坐東朝西,抄起一塊大白兔奶糖砸向方顯。
方顯一側身,奶糖在肩膀上彈了一下,擊中了吳高明的鼻子。
“拉倒吧你,我姑姑是被你搶掠上山才當的壓寨夫人,我們方家和你們牛家有血海深仇。當年要不是看在你也打鬼子的份上,老子早一槍崩了你了!”方老坐西朝東,抓起三顆花生砸向牛家老祖。
牛家老祖擡手一拍,三粒花生就全部擊中了謝南成的鼻子。
這可要了親命了,吳高明和謝南成被夾在中間,左右爲難,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這張桌子最靠近主席臺,是最尊貴的一張桌子,與之遙相輝映的就是蘇小小父母率領的孃家人一桌。
那邊桌子喜氣洋洋,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着臺上的雷東和蘇小小,並且時不時的爆發出一陣掌聲和歡呼聲。
而這邊,卻只有兩個老小孩不斷地丟東西,不斷地翻舊賬。
他倆甚至會因爲當年誰多吃了一個窩頭,誰睡覺的呼嚕最響而爭執不休。
丟東西就丟吧,這倆老傢伙的準頭偏偏不行,時不時的還擊中旁邊的人。
這張好桌子上,除了兩個九十多歲的老小孩之外,還有四個縣領導,兩個方老的隨從,本來應該是最莊嚴最檔次高的一桌,現在竟然變成了最滑稽的一桌。
這還不算,在這張桌子周圍,居然還圍着十多個人。
四五個不看舞臺,也不看老頭子打架的人顯然是保鏢,他們目光警惕的注視着任何有意或者無意靠近的人。
還有五個人,居然是牛家十二隻犄角中的十隻,牛堅強,牛奮鬥,牛戰鬥,牛前進和牛和平。
這十隻犄角無論在任何地方,那可都是威震一方的人物,而此刻卻如同溫順的小貓一樣,連坐的份都沒有。
沒辦法啊,一共有八個人落座,一個是他們的爺爺,七個是他們的領導,誰都惹不起啊!
牛家老祖用唐果打了吳高明,牛奮鬥就必須點頭哈腰的賠不是。
方老用花生擊中了謝南成,牛堅強和牛前進就必須一個勁的賠不是。
苦啊,居然誰都惹不起!
好在兩人也有打累了的時候,在發現面前的盤子裡面已經沒多少糖塊花生之後,戰鬥終於告一段落。
“大侄子,怎麼樣,老子又多活了三十一年,還是比你大三歲!”牛家老祖很得意,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茶。
方老最痛恨這件事情,怒道:“你不是說你自己最多還能活二十年嗎,怎麼說話不算數,怎麼還不挖坑把自己埋了?”
“我就是不死,我氣死你!”牛家老祖越發得意了:“現在我吃得香,睡得着,估計還能再活三十年。”
方老滿臉譏諷:“吹牛吧你,連牙都沒有了,還想活三十年,活三十天都危險。”
“我的牙少,但都是原裝的,啃骨頭咔咔的,不像你,滿嘴都是假牙,估計也就是
喝稀粥的命了。”
“少來,老子現在一頓飯米半鬥,肉三斤,還不帶打飽嗝的。”
“三斤肉算個球,老子能吃一頭牛!”
“吹牛不上稅,有本事咱倆比比?”
“比就比,老子還怕了你不成?”方老被逼上絕路,一拍桌子喝道:“吳書記,謝縣長,待會兒桌子上的肘子和整雞誰也不準動筷子,都是我們的,你們誰敢吃一口,老子跟你們急。”
“一隻哪夠,孫子們,待會兒把你們桌子上的整雞和肘子都拿過來!”牛家老祖不甘示弱,吩咐五個孫子輩的人。
一羣人冷汗涔涔直下,兩個九十多歲的老頭子比賽啃肘子,天方夜譚啊!
突然,掌聲雷動,胖大海鄭重宣佈:“有請證婚人,天海明遠集團董事長刁明遠先生,上臺來爲兩位新人證婚!”
婚禮進行到這一步,基本上就要到尾聲了,接下來就是放開腮幫子大吃大喝,舞臺上開始歌舞表演了。
刁明遠整了整西裝,滿臉莊嚴肅穆之色。
即便是以刁明遠的身份,今天也覺得萬分榮幸,這樣的婚禮可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啊!
“慢着!”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大廳內迴盪。
衆人大驚失色,循聲望去,發現居然是和縣長和縣委書記坐一張桌子的一個老頭。
不會吧,難道這個老頭子反對雷東和蘇小小結婚?
蘇小小驟然緊張起來,挽着雷東的手開始發力。
雷東卻一陣狂喜,他剛纔一直神情恍惚,並沒有注意到這張桌子。
如今一看,除了幾個熟悉的縣領導之外,居然還有兩個老頭子,讓雷東激動不已的是,在其中一個老頭子身邊坐着的那個五十多歲的男子,竟然是大頭。
大頭作陪的人,那肯定就是老頭了?
可是老頭只有一個,怎麼變成兩個了呢?
方老這一嗓子,立刻把牛家老祖給氣壞了,怒喝道:“方顯,你他媽的鬼叫什麼?雷東可是個好官,是老子選定的青龍盜總瓢把子接班人,名義上他也是你的瓢把子。你要是還承認當年入過青龍盜,就給老子閉上臭嘴。否則的話老子把你姑姑從墳裡面挖出來,丟進三島湖裡面喂鮎魚!”
太奇葩了,居然用自己死去的老婆威脅別人。
吳高明和謝南成心中暗喜,如果方老在婚宴上發飆,那就是有十個雷東也順勢拿下了。
“瓢把子,稀罕嗎,你有什麼資格選我的徒弟當瓢把子?”方老把嘴一撇,根本就不吃這一套,說道:“你挖啊,我姑姑都死了五十多年了,挖出來正好透透氣。”
衆人心中更糊塗了,方老這是老糊塗了嗎,怎麼隨口就說雷東是他的徒弟呢?
雷東何德何能,怎麼可能和方老有什麼交集?
“雷東有你這麼個師父,簡直倒了八輩子黴!”沒想到牛家老祖居然承認方老和雷東的師徒關係。
胖大海眼看着婚禮要出岔子,急忙問道:“老人家,您有什麼話要說嗎?”
“我當然有話要說,因爲我要給我徒弟證婚!”方老站起身來,拄着紅棗木柺棍,昂首闊步的向臺上走去。
“你證婚,老子還要證婚呢!”牛家老祖不甘示弱,也拄着柺棍往前走。
臺上突
然出現兩個九十多歲,拄着柺棍,白髮蒼蒼的老者,主持人胖大海急得滿頭大汗:“老人家,你們……”
方顯一指刁明遠,說道:“他級別不夠,不能給我徒弟證婚。”
牛家老祖同樣一指刁明遠,說道:“他輩分不夠,沒資格給青龍總瓢把子證婚!”
刁明遠氣的鼻子都歪了,自己好歹是天海著名企業家,是政協委員,架勢堂的掌舵,給人當證婚人居然被指責級別不夠,輩分也不夠,這簡直就是當面打臉!
然而,正當刁明遠準備發作的時候,肩膀卻被雷東抓住了。
“哥,給個面子,這是我最尊敬的人,說話直了點,您別介意!”
刁明遠回頭,頓時被雷東的眼神驚呆了。
那是敬畏的眼神,而且是深深地尊敬,深深地畏懼,甚至其中還帶着一絲激動,一絲幸福和感激。
刁明遠心下凜然,知道今天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連忙後退一步,將結婚證遞給胖大海。
“給我!”方顯一把奪過結婚證,走到雷東和蘇小小面前,用結婚證猛地一拍雷東的腦門,說道:“小子,幹得好,國家沒有白培養你。老子千里迢迢趕來參加你的婚禮,就是表個態,老子看好你,你知足了吧?”
“知足,老頭子我知足!”雷東激動地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知足了就好好幹,把青龍建設好,讓大家早點富起來,別貪贓枉法,知道不知道?”方顯又拍了一下雷東的腦門,臉上驟然由嚴肅變成了慈祥,轉向蘇小小說道:“美女,我老頭子不得不恭喜你,你找了這世上最優秀的男人,一定要好好把握,相夫教子,百年好合,聽明白了沒有?”
蘇小小已經懵了,他不知道這個老頭子是誰,但是看到雷東畢恭畢敬,也只好連連點頭稱是。
臺下一千多人也懵了,這世上哪有這樣的證婚人,哪有這樣的證婚詞啊?
這個老頭,該不是神經病,是來搞破壞的吧?
吳高明和謝南成彼此對望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駭然的表情。
方老居然真是雷東的師父,怪不得雷東如此囂張,原來他真有囂張的本錢啊!
“雷東,小小,別聽他胡咧咧,一個快要死的人了,窮咋呼什麼啊?”牛家老祖的話也是不雷死人不罷休,說道:“你倆結婚,我老人家今天也表個態,從今往後,凡是我牛家子弟你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因爲你是我兄弟,是他們的長輩!”
“啊!”這裡至少兩百多個姓牛的,一聽這話都驚呆了。
特別是牛家那十隻犄角,更是面色鐵青,老祖哎,不待這麼玩我們好不好?
雷東還是第一次見到牛家老祖,恭敬地說道:“老祖……”
“別叫老祖,叫老哥!”牛家老祖哈哈大笑,指着方顯對雷東說道:“知道你什麼輩分嗎?你是我弟弟,他就是你侄子。”
“胡說八道,他是我徒弟,你是我徒弟的哥哥,你應該叫老子叔叔!”方顯勃然大怒,舉起棗木柺杖。
“沒大沒小,兄弟,替哥哥抽你侄子兩個嘴巴子!”牛家老祖更是不甘示弱,也舉起了檀木柺棍。
雷東腦袋嗡嗡直叫,不會吧,倆老傢伙要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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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