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進門之前就聽到了聲響,但真正跨進門後看到那副景象,洪媽媽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隨她之後的媽媽丫鬟和武婢,紛紛愕然她忽然定住而悄悄要探頭看看,就見她再度起步就往裡走,趕緊魚貫跟上。
跟着洪媽媽最近的那媽媽手裡端着只小托盤,小托盤上有兩碗藥,碗裡是漆黑的湯汁,還冒着熱氣,有股濃郁的藥味隨之飄逸,轉瞬瀰漫滿室。
瞧清房裡的情形,衆人個個面色頓時微妙起來,紛紛又偷偷睃向洪媽媽,見她面無表情猶似未見,也跟着定了定心,板起面孔來。
扭纏在一起的母女,這會兒總算髮現房裡多了一大票人,再加上那股濃郁的湯藥味,霎時間冬日冰水般澆了發瘋中的蕭如月個醒。
她確實聞不出那個湯藥有什麼,但她又不是沒喝過湯藥,更不會蠢到送個藥,需要這麼多人跟進來,那架勢直接就告訴了她,有危險!
“你們要幹什麼?”
端木芳兒驚喝一聲,卻已由內而外渾身都在顫抖,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剛纔還對她又踢又打又咬的蕭如月護到了身後,明知現在不過是螳臂當車,卻還是盡力的板起面孔拿出氣魄來:“你們瘋了嗎?月兒可是未來的祿親王妃,你們……”
端木芳兒畢竟當了十幾年的蕭家主母,氣魄確實有,卻可惜如今身心都被折磨,模樣十分憔悴,此刻端起的那架勢也頂多能唬唬新來的小丫鬟,洪媽媽可不吃她那一套,冷冷嗤笑道:“大夫人說得不錯,八小姐是未來的祿親王妃,但,現在還不是!不,是,嗎?”
端木芳兒一窒,面色難看:“你們……你們……”
蕭如月再笨,也不至於聽不出來洪媽媽那直白的諷刺,更肯定了,那兩碗湯藥,是要她和她母親命的東西!
頓時,也面色大變渾身發軟起來,大腦確實在運轉,卻嗡嗡作響遲鈍得就是搞不明白爲什麼,發生了什麼事,到底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接下來該怎麼辦,逃得掉嗎……
“月兒,快跑!只要能跑出東院你就能活下去!”
端木芳兒忽然大吼一聲,猛的就往那端着兩碗藥的媽媽撞了過去。
太突然,所有人嚇了一大跳,蕭如月也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要跑,卻不料洪媽媽雖然嚇了一跳,但很快反應過來,更側身一步爲那端着湯藥的媽媽擋住端木芳兒的同時,沉臉就喝道:“抓住她們!”
練武之人反應自比尋常人快,縱是端木芳兒豁出去的抓了個先機,想作亂給蕭如月個縫隙逃跑,卻終究母女平時都是嬌生慣養之輩,又連連受磨多時身心疲乏,根本什麼也沒做到就雙雙被武婢擒拿住了。
“啊!啊啊啊——”
被抓住的端木芳兒拼命掙扎,放聲大叫,似乎只是純粹的發泄,並不求能傳出去會有什麼人來救她們。
洪媽媽正想讓武婢封住端木芳兒的聲音,她忽然就又不叫了,青絲隨着無力垂低的腦袋凌亂的散在肩背,蓋去了她那張美豔精緻卻憔悴不堪的臉龐,搭着她此刻詭異的安靜,竟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洪媽媽都不禁凜了一凜,張嘴,卻就聽到端木芳兒低聲道:“你懂了嗎?蕭如月,你懂了嗎?懂了嗎?懂了嗎——”
那聲音幽幽逸出,卻一聲比一聲高,到最後,幾乎是用盡全力的嘶吼,衝蕭如月嘶吼,垂低的頭也霍地隨那聲嘶吼擡了起來,凌亂的發就那麼順勢貼在了她蒼白的臉上,烏絲,白臉,怨憤的雙瞳,搭在一起森然可怖,猶似地獄裡攀爬出來的厲鬼一般……
蕭如月頓時被奪去了一瞬的呼吸,嚇得心臟險些跳出來,卻,竟然真的聽懂了端木芳兒的話,幡然醒悟了過來。
她懂了,真的懂了,唯有成爲祿親王妃,她才能活下去,所以,母親才忍痛答應了那個變態的求親!
蕭如月痛哭失聲:“對不起,對不起娘,對不起……”
現在才醒悟有什麼用?一切都已經遲了,遲了!
洪媽媽猛的回過神來,卻陡然莫名的有股不祥襲上心頭,匆匆喝令:“快,灌她們把藥喝下去!”
是的,把藥喝下去就結束了,只有死人才不會再作亂,唯有死人做不了亂!
“不要!不要!救命!救命啊!你們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我可是未來的祿親王妃,你們瘋了嗎?你們這是在謀殺皇家的人,那是抄家滅唔嗚嗚……”
臉被一把捏住,蕭如月的聲音變成一片嗚哇聲,眼睜睜看着那碗湯藥逼近……
“等等!”
一個由外面而來的氣喘吁吁的聲音,喝住了灌藥母女的動作,衆人紛紛轉眸,就見一媽媽面色難看的深吸一口氣,幾步奔近洪媽媽身邊,湊近她耳邊:“來了幾個媽媽丫鬟,說是祿親王知曉八小姐身子不好,特地派來照顧八小姐的,好在三個月後能及時成婚,老夫人讓把這些……收了。”
那媽媽是確實壓低了聲音,卻不知是太害怕還是怎地,聲音壓不住般顫抖着就越來越大聲,此時屋裡的衆人包括端木芳兒母女,個個聽得清楚。
頓時,衆人面色大變,尤其洪媽媽。
事已至此,把母女兩放了的後果不堪設想,但,祿親王的人就在外面,不放的後果……亦好不到哪去!
“收了!”
洪媽媽咬咬牙,喝了一聲便率先離開了房間,出門後又猛然想到了什麼,回頭又沉臉喝一句:“給她們梳洗梳洗,看緊了!”
等衆人惶恐應諾有了行動,洪媽媽才帶着那兩碗去處理,而後快步匆匆直奔福臨苑。
不多久,福臨苑放出一隻信鷹,本是要飛往蕭家馬場,卻纔出蕭府,就被射落了……
不過,一山更有一山高,該到的消息,還是順利到了馬場!
蕭如玥看罷,不由驚歎:“誒喲,祿親王最近吃了什麼這麼補?不但把腦子補了,還連穿孔的良心都填上了!”
武王大人剛進嘴的一口湯,差點噴桌對面的岳父大人臉去:“玥玥,乖,吃飯的時候不要說笑話,尤其看到別人喝湯的時候。”
蕭如玥不理他,倒是真的正經了起來,邊吃邊道:“算算日子,藥也該用完了,我看我一會還是回趟通城採點藥,順便看看四叔。”
再順便,會會那些所謂祿親王派來的人……
“一起。”皇甫煜說着,筷子一伸加入搶菜隊伍。當然,是幫他家小王妃搶,免得她實力跟岳父大人差太多,搶斷筷子也搶不到。
頓時,不大的餐桌上筷子啪啪打得歡,桌下也腿來腿去得嗨皮。
隨侍的夜三和曉露紛紛默契後退到門邊,免得湯汁菜葉什麼的忽然變成奪命兇器飛向她們……
一個時辰後,蕭如玥吩咐好夜三一切,便僅帶了十數人騎馬離開了馬場,飛奔向通城。
消息很快傳出,卻……
“怎麼可能消失!”
密林裡陡然爆出一聲驚喝,那個聲音嘶啞得讓人毛骨悚然,分不清是什麼年紀的人能發出來的:“這裡是蕭家馬場到通城最近的必經之路,她既然趕時間,就不可能繞遠路,再去探!”
“不用了喲~”
輕輕一聲笑,銀鈴般脆亮悅耳,卻驚得隱藏在密林中的衆黑衣人心頭一顫,慌張張望,卻見一抹纖細的身影一身利落的勁裝,不知何時坐在一粗樹幹上,精緻的五官白皙的肌膚,淺淺一笑玉蘭花般清新可人,猶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就是她!上!殺了她!”
有人指着憑空出現般的蕭如玥大喝,正是那個嘶啞得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衆人一聽,紛紛揮舞着早已出鞘準備的刀劍撲向蕭如玥。
“呵呵……”蕭如玥卻似不見,若無其事的坐在那裡輕蕩懸空的雙腿,看着那個有着毛骨悚然聲音的蒙面人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三~堂~哥~!”
那蒙面人只僵了一瞬,卻就當沒聽到般揮劍也飛撲向蕭如玥。
哧哧哧,一陣利刃斷喉的聲音響起,蕭如玥的周圍頓時一片熱血噴涌,第一批撲向她卻根本還沒近她的身的人,就嗚咽一聲都不及的被人奪去了性命!
衆人大驚,一部分立馬半空旋身退了回去,另一部分人不是反應太慢,就是功力不足以,只眨眼的功夫就步了第一批同伴的後塵,失去生命的身體,紛紛沉沉墜落……
這時,衆人才看清蕭如玥周圍忽然多了三條修長的身影。
突兀冒出來的三個人,清一色男子,非但衣着顏色款式都不統一,連蒙臉的布都似乎是隨手從哪裡撕來的一般,歪歪扭扭說擋臉又不像擋臉,說不擋又看不清他們的容貌,隨便得赤果果的譏諷人,已經秒殺了將近二十人,卻沒一個身上透着殺氣,更甚至,旁若無人的相互譏諷嗤笑着就吵了起來……
“嘖嘖,你臉上那什麼破布?有點職業道德好不好!”
“你的又好到哪裡去?該不會是貼身褲撕下來的吧?難怪一股尿騷味,滾遠點!”
“嘖嘖,半斤八兩差不多,有什麼好吵的。”
“你個六兩有什麼資格說別人!”
衆人直接傻眼了,看着三人吵吵着就開打,還真以爲是內訌了,卻哪知,三人打得確實兇狠,可死的卻是圍觀的他們……
眼看同伴前赴後繼着去閻王爺那報道,剩下的人終於發覺不妙不宜再堅持,一聲吆喝下就四散開去,卻不想,竟然外面也有埋伏。
一聲聲哀嚎,催促一蒙面人不停的竄來跑去,就想突出重圍,卻不想竟然跑來跑去,自己跑到蕭如玥面前。
乍見她在眼前蒙面人嚇了一跳,再看她只有一人,慌亂的眸子頓時洶涌起滿滿憤恨,揮劍就衝蕭如玥撲去,卻,雙腿陡然一涼……
大驚低頭,駭然看到一雙腿被平整的從膝蓋處切斷,脫離身體的落向地面!
血遲鈍卻兇猛的自切口噴涌而出,飛濺入眼,他才反應過來那雙被切斷的腿是他的,而他的身子,也爲此失去平衡的正往下墜……
來不及感應到斷肢的劇痛,他慌張的想要用手減輕墜落的傷害,卻纔發現,雙手也被平整切去,那隻手,甚至還緊緊的握着劍!
砰——
雖然身下有屍體減輕了他落地的重擊,但,斷肢的劇痛也隨之入腦,幾乎讓他當初斷了氣。
或許,直接那麼斷了氣去更好……
“嘖嘖,你們好凶殘好血腥啊,我的小心肝都被嚇得亂顫了。”
說着這話的人,擡手就抓住了那柄主動“飛”到她身邊的劍,慢悠悠跨過一具具屍身,避開血染的位置,來到那四肢盡斷的蒙面人面前,用手中的劍輕戳了戳他蒙臉的步,驀地一笑,比花更嬌豔:“三堂哥,好久不見,近來可好,託你的福,我過得相當充實又愉悅,因爲隔三差五就能看看某些笨猴自認爲聰明的唱大戲。”
那人已經從落地的震盪中緩過神來,雖然依舊劇痛難忍,卻還是聽清楚了她的話,瞪大雙眼看着她,憤恨依舊,卻也掩不住的驚愕,驚駭……
複雜得十分精彩!
“我……我能……我能告訴你……是……是誰……派……派的……”他痛苦而艱難的逸出嘶啞得可怖的聲音。
“咦?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
巴掌大的小臉頓時笑開了花般,聲音裡也浸透驚喜,可……
四肢盡斷的蒙面人艱難的擡起頭,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柄已然貫穿他心臟的劍,更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被貫穿了心臟,還活着!
“誒呀呀,不要這麼驚訝嘛,人的身體本來就是這麼奇妙的。”蕭如玥呵呵直笑:“啊對了,我們剛纔說到哪了?哦對,你說要告訴我誰派的你對吧?可是怎麼辦呢?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冰冷的聲音,送了那人最後一程,看着他頭一歪斷了氣,雙目睜得大大的模樣,圍觀的幾位都不禁有些發毛。
“忽然好冷,我要去加件衣服。”
“還是起火烤烤吧,真的很冷。”
“別再說了,越說越冷。”尤其……看到那柄穿心的劍倏地拔出,銀光一閃便精準的抹過那已斷氣的人頸側動脈時!
那並不是偶然的動作,更不是在泄憤,而是,漫長歲月不知不覺形成的一種習慣,讓對方連一絲僥倖存活的希望都沒有,徹底杜絕後患!
“玥玥。”
蕭如玥聞聲微僵,慢慢轉頭,就看到皇甫煜站在不遠外笑着衝她招手:“發什麼愣?再不走就趕不及城門關前進城啦。”
那笑,純粹而乾淨,能洗滌靈魂的一般,讓她,剎那間就忘了自己實際上是個什麼樣的人,如同只是出門嬉戲聽到歸家呼喚的孩子一般,笑容滿面的棄了劍,歡快的奔向他……
皇甫煜張開雙臂迎接她,卻不想奔進的小人兒忽的低身一滑就到了他身後,而後猛的撲上他的背,脆亮的吆喝一聲:“駕~”
這下,反倒是皇甫煜沒反應過來的怔了一下。
只怔了一下,卻就磨光了她的耐性似得,不耐煩的啪啪直拍他的肩:“喂喂,你是聾了還是兩腿就是個裝飾?怎麼還不動?本王妃很趕時間好不好?”
“是是是,屬下遵命,屬下一定以實際行動告訴王妃雙腿不是裝飾……”
聲音裡滿是無奈的人,卻是滿臉寵溺的笑,腳下輕移,便帶她離開這片血腥地。
*分啊分啊*
蕭如玥忽然回到蕭家,就算是放了信鷹卻不知被射殺了,以爲順利到了馬場的蕭老夫人和洪媽媽都不禁嚇了一大跳,因爲,她竟然本人回來了,而且,還怎麼算都回得太快了些。
回過神來,洪媽媽率先大喜,蕭老夫人卻神色怪異,心情複雜。
當初被她下令送走變相拋棄的孩子,如今卻成了這個家的支柱,掌控着這個家上上下下的未來,豈能不讓她心情複雜?
洪媽媽服侍了蕭老夫人四十幾年,豈會看不出來蕭老夫人的心思,不禁勸慰道:“老夫人,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卻也不敢說六小姐都沒放在心上,又何必耿耿於懷。
蕭老夫人看了看洪媽媽,別開眼,目光卻不經意就落在了撥弄佛珠的手上,恍惚間,便失了神……
蕭家在家的長輩小輩,除了躺在牀上無法動彈只是靠藥丸續命的四爺蕭雲展外,連端木芳兒和蕭如月都紛紛圍到了那片藥地外。
因爲,蕭如玥一回來便誰也沒打招呼的,直接鑽進藥地去了。
八月的天,烈日毒辣得很,大大小小就那麼在藥地外守着,迫不得已也只是就近找了陰涼處避一避。
“太熱了,你還是先帶孩子回去吧,如玥那孩子也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不會怎麼樣的。”五爺蕭雲卿對五夫人李氏道。
五夫人李氏看了看其他人,輕嘆:“我們也不能搞得太特殊了。”
現在可不同以往,只是純粹的巴結套近乎還好,可現在是當家的大伯中毒,是個什麼情況只有如玥那孩子清楚,大家這麼圍着就是想問問她情況,誰都不走,她們又怎麼好走?
好在這時,蕭如玥總算出來了。
蒼白的小臉,濃郁的黑眼圈,滿身大汗……任何一樣,都在向人昭示她的辛苦!
“如玥,趕緊先歇一會兒,不然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二夫人陶氏幾步上前挽住蕭如玥的手說着,就轉頭吩咐武婢:“趕緊把冰窖裡的冰鎮蓮子湯端來。”
那武婢應諾,趕緊飛奔着去取,活似慢了一步那碗蓮子湯會長腿跑了似得。
蕭如玥覺得好笑,卻沒有笑,裝模作樣掃了一圈,問:“二叔和三叔呢?”
生怕蕭如玥誤以爲兩人在蕭雲軒中毒倒下的情況還出去跑生意,二夫人陶氏趕緊低聲解釋道:“大皇子不是……了嗎?雖說聖上體諒你四叔的情況,你四嬸又要照顧你四叔,就特別恩准了你四叔四嬸不用趕去京都參加喪禮,但你二叔說,家裡人這麼多,沒幾個代表去不像話,就跟你三叔帶着你五弟和十二弟一起去了京都,他有捎信特地給你說這事的呀……”
“可能是我趕路,跟送信的人錯過了。”蕭如玥說着,又道:“我先過去看看四叔。”那個爹活蹦亂跳,她當然不趕時間,但她要做出很趕時間的樣子給這些人看。
二夫人陶氏小心翼翼瞧着蕭如玥的臉色,見她並未不悅,才暗暗鬆了口氣,本想問問蕭雲軒的情況,卻被她後一句話給堵住了。
被暴曬得裡外都燥的四夫人房氏卻是聽着那話,頓時有股清泉入心般的舒服,感動得有些哽咽:“如玥……”
大皇子女婿說沒了就忽然沒了,女兒沒了依靠,她後半生指望女兒的希望也隨之落了空,只能將希望又轉回蕭家,心想着只要蕭家不倒,就算四爺沒了,也總不至於太虧待了她,不由就跟着也緊張起當家的大伯的安危來,倒是不想……
六侄女竟然這麼有心,分身乏術的這時候了,還記得有個四叔病躺在牀上,豈能叫她不感動?
“四嬸,女人的眼淚可是無價的珍珠,別隨便亂灑呀,多浪費。”蕭如玥笑。
四夫人房氏一聽,不禁因被小輩調侃而暈紅了臉:“你這孩子,就知道逗人開心……”
瞧着兩人說笑的端木芳兒低聲對身邊的蕭如月道:“瞧見了麼?整個家的人現在都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蕭如月抿了抿脣,走向蕭如玥。
端木芳兒一驚,向伸手拉住她已經太遲,不禁暗暗懊惱:她帶月兒過來,只是向讓月兒看清楚那丫頭是怎麼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可不是招惹那丫頭的,以她們現在,跟那丫頭槓上無疑是自尋死路而已……
蕭如月已經走近蕭如玥,淺笑:“六姐,你醫術超羣,聽母親說月兒都是託了你的福纔好得這麼快呢,一會兒,能再給月兒看看開些藥麼?”
她的話,讓端木芳兒都驚愕的呆了一呆,而後,欣慰的笑了。月兒總算學會收斂了……
哼,收了尾巴和爪子,就以爲別人看不出你是隻養不熟的白眼畜生麼?
蕭如玥暗暗嗤笑,卻一臉和顏悅色的點頭:“好,我一會兒……”話到一半忽然定住,目光掠至蕭如月身後那幾個媽媽和丫鬟,挑眉問二夫人陶氏:“二嬸,府裡什麼時候進了新媽媽新丫鬟?”
衆人一聽,紛紛怔了怔,蕭府上下幾百口人,誰會料到蕭如玥竟然一眼看出哪幾個人是“新來的”。
二夫人陶氏回過神來,趕緊介紹:“祿親王之前不是上門求親了麼,這幾位便是祿親王派來照顧月兒的。說起這位祿親王可真是有心人,蕭府上下多的是下人,卻只是聽說月兒身子不好,就特地派了幾個人過來……”
“是這樣啊。”
蕭如玥點點頭,看着那幾個躲避她眼神的媽媽和丫鬟,玩笑似得道:“祿親王府沒教過你們禮數嗎?”
衆人的印象中,蕭如玥很少跟人計較,除非別人先犯上她頭去,因而她忽然這麼說,倒是讓在場的衆人紛紛錯愕住了。
蕭如月的鳳眸飛快的掠過了惱色,卻並未發作就又消隱了下去,而那幾個媽媽和丫鬟,則趕緊跪下去:“奴婢參見武王妃。”
故作鎮定的聲音,隱隱的透着不安,別人聽不出來,蕭如玥可耳尖得很,笑着越過蕭如月,走到那些人面前,蹲下身,笑眯眯的問:“我吃人麼?你們爲什麼這麼怕我?”
衆人一怔,連端木芳兒都有些莫名其妙,就見蕭如玥擡了一手,落在最近的跪地的媽媽低垂的頭頂,驚得那本要應她剛剛一問的媽媽一顫,悲劇的咬了自己舌頭,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蕭如玥揪着那媽媽髮髻,真不算溫柔,但很慢很慢的把那媽媽埋低的臉拉高起來,滿臉微笑不減:“祿親王府的?那麼請問,這位媽媽,您貴姓?貴庚?老家哪裡?男人姓啥?幾兒幾女?在祿親王幾年了?”
所有人都懵了,唯有那幾個媽媽和丫鬟,冷汗溼了脊背。爲什麼忽然問這些?一般人會問這些嗎?
那媽媽暗暗吸了口氣,慢慢呼出調整情緒,纔開口流利的應道:“回武王妃,奴婢免貴姓方,今年四十有三了,老家東面鄆城人,男人姓李,有一兒兩女,如今都在祿親王府當差,奴婢在祿親王府已經有些年頭了。”
蕭如玥冷笑,又問:“有些年頭是幾年?”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端木芳兒卻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趕緊給蕭如月使眼色。不管怎麼說,這些人都是她們在這個家能自由的憑仗,若是被這丫頭給怎麼了,她們就又得陷入先前的漩渦之中,恐怕……
躲不過下一次毒湯灌喉了!
吃虧長智,蕭如月一連吃盡苦頭,總算長了心眼,接收到端木芳兒的眼色,立馬湊近蕭如玥身邊去笑道:“六姐,你今兒個是怎麼了?淨問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事兒?”
“傻丫頭啊,你只看到侯門顯赫,卻不知其危機四伏險惡重重,我這不是怕你吃虧嗎?免得……”
蕭如玥邊輕嘆着,邊用空閒的手擡起揉了揉湊近過來的蕭如月的頭,而那隻抓着那媽媽髮髻的手卻毫無徵兆的猛的一沉,狠狠就將那媽媽的頭往地上拍去:“被些不知哪來的騙子唬得團團轉,丟了小命都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腦門撞地面的聲音,不高,悶悶沉沉,讓人毛骨悚然的蓋過蕭如玥那番話般,嚇得猝不及防的衆人尖叫出聲,倉惶奔逃,尤其最近的蕭如月,險些心臟都跟聲音一起蹦出口去,本能想跑,卻被蕭如玥那隻不知何時滑下頸後的手扣住……
只能大叫:“六姐,你瘋了嗎?她,她可是祿親王府的人!就,就算你是武王妃也……”
“祿親王府有兩位方姓媽媽,一位在廚房,才三十有七,另一位做的是雜事,確實今年四十有三,但老家可不是什麼東面鄆城人,男人更不姓李,生有三女……”笑眯眯的揉着蕭如月的頭:“兩位,可都跟這位媽媽沒什麼關係呀。”
端木芳兒面色大變,卻力持鎮定,笑道:“如玥,你又不是祿親王府的人,跟祿親王也不是很熟,又怎麼會知道祿親王府下人的事呢?說不定這位媽媽是新來的。”
“祿親王府年年招人,卻已經三年未向外召到媽媽和丫鬟了,就算真有人填了空缺,也是宮中某些倒黴得罪了貴人的嬤嬤和宮女……”
蕭如玥笑對端木芳兒:“我確實跟祿親王不熟來着,不過幾面之緣,但是我跟三皇子倒是挺有緣,幾個月前一起去了燕門關,也一起回來的,路上閒聊時他無意中說起來着,我不小心就記下了,若是母親懷疑我記錯或者別的,大可去問問三皇子。
端木芳兒繼續維持那個笑:”三黃子好好的,怎麼跟你說起這些家長裡短的事兒呢?“
”誰知道啊,他硬要說,難道我還封着他的嘴不讓他說麼?“蕭如玥笑道:”母親這麼想知道的話,可以去問問他,哦,記得回頭告訴我一聲,你不說我還不好奇,你一說,我還真奇怪他堂堂一個皇子,怎麼聊起天來就說這些呢?“
她以爲三皇子是市場的蘿蔔白菜嗎?想看看去市場轉一轉就看得見?端木芳兒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可,可是六姐,就算三皇子跟你說,也不可能說得這麼詳細呀,畢竟祿親王府也不是他的不是嗎?“蕭如月掙扎道。
”對哦,好奇怪,你不提醒我還沒注意,這樣好了,下次我看到他問問他,回頭告訴你。“蕭如玥笑眯眯道:”還有什麼疑問嗎?沒有的話,我可要辦事了,啊~,不好意思啊各位,我這段時間太忙了,根本就沒什麼時間睡覺,難免脾氣有時失控的暴躁,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看着她那張和藹可親的笑臉,衆人卻大感毛骨悚然的感覺,經歷了大風大浪的蕭老夫人都不禁有些面色難看,紛紛慌忙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