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繞的雲霧和鼻端無法散去的焚香,讓她再次感覺昏昏沉沉。她明明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不對勁,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麼掙扎出來。
陳七尋跟着她來了,被攔在山腰。雲嵐一手扶着欄杆,從來沒有一刻感覺如此希望看到那張戴着面具的面龐。
“嵐兒。”低沉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像是倏然間天降大霧,她整個人都看不清方向,由遠及近的聲音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
雲熙終於來了。
“我聽說你在文曲書院的事情了。”雲熙溫柔地道,“從現在開始,你不用再操心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
雲嵐蹙眉,張口想問爲什麼,但是脫口而出的,卻只有一個短短的“是”字。
雲熙走過去,攜來一股冰冷微醺的冷香,好像這座繁盛而寂靜的大殿,讓雲嵐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什麼不可逃脫的陷阱。他低頭慢慢貼近她的耳畔,修長如玉的手指從她耳邊髮絲掠過。
“本座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雲熙輕聲道,“我的嵐兒,你只屬於我。至於夕老師,至於陳七尋,他們都是不需要在意的……”
雲嵐瞳孔猛然一縮:陳七尋?爲什麼雲熙要說這種話,他把他怎麼樣了?
雲熙的話還在繼續:“不要被那些似是而非的人迷惑……我的嵐兒,你是無名之境的聖女,也將是無名之境未來的鏡主人,前塵種種,不過是幻境一場。”
千萬思緒在雲嵐腦海中翻騰,掙扎許久,她終於開口道:“可是……”可是她總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
聽到這兩個字,雲熙臉色一沉,溫潤的氣質瞬間變得冷酷陰沉,他道:“可是什麼?你終於還是被那些爬蟲迷惑了嗎?雲嵐,你的心智,何時變得這麼不堅定!”雲熙沉吟片刻,語氣忽然軟下來,他輕輕道,“不怪你,你整天呆在這裡,不懂事,出來會被人騙,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的臉色像是六月的天氣,說變就變。雲嵐木偶人一樣站在那裡,聽着他一遍遍的在耳畔重複看似親密實則警告的話語,心底忽然升起許多的不耐煩。
雲熙盯着她白皙頎長的脖頸,還有小巧的耳垂,完美的側臉和纖長的睫毛,他的眼神漸漸變得有些莫名。他看她一眼,轉身甩開長袍坐在軟榻上,邊道:“嵐兒,你暫且在此處住下……本座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雲嵐此刻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麼猛獸盯上的獵物,一種強烈的不詳的預感縈繞在心頭,讓她遲疑地開口道:“我想回霧嵐山。”
雲熙側躺在軟榻上,單手支頰,尾指擦過脣角,玉冠未紮起的烏黑如水的長髮從肩頭滑落,深潭般的雙眼隨着雲嵐嘴脣的一張一合,逐漸變得深邃。
“……我不想在這裡。”她拼命從熏熏然的感覺中尋找一絲清明,低聲抗爭着。
但是那邊雲熙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在雲嵐以爲自己得不到迴應的時候,他才淡淡道:“過來我這裡,嵐兒。”
雲嵐聽話地走過去,雲熙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然後直起腰,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湊近了些:“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張柔軟的嘴脣,學會了說出忤逆本座的話?嗯?”
不知爲何雲嵐忽然非常反感這個曖昧到極致的動作,她抓住雲嵐的手腕想躲開。此刻雲熙卻又湊近了些,道:“我很不開心,嵐兒。”修長白皙的手指擦過脣瓣,雲熙低喃道:“沒有第二次。”
繚繞的薰香從身邊八角青銅獸香爐裡嫋嫋升起,接下來的事情,像是一場荒誕不經的夢境,雲嵐在心裡拼命抗拒,但是她卻無法動彈。
好像整個人的理智都在正在半空飄着,脣就被堵住了。
舌尖探出脣瓣,輕輕舔過,脣與脣之間輕柔的摩挲,帶起一股酥麻的顫慄,溼潤,甜美。這個吻是如此的溫柔,但是雲嵐卻感覺到一種難以忍受的不適!
身體似乎突然沒了力氣,所有的反抗都成了笑話。她只能靠在雲熙的胸前,任由他的脣舌,舔過自己脣,然後擡起手,吻過她的指尖,手背,掌心,沿着手腕的脈絡緩緩向上,留下一道溼痕,最終落在自己的頸項之間。
束髮的玉簪被解開了,如瀑長髮散落在身畔,下頜被托起,人體最脆弱的部位,展露在了眼前。雲嵐感到雲熙的脣落在自己的頸側,牙齒細細的摩挲,彷彿下一刻,自己的脖頸就會被刺穿,生命會被奪走。
溫熱的手掌從衣領探了進去,雲嵐聽到心底有個聲音在憤怒地吼着:“推開他!殺了那個男人!”但是又有另一個聲音在說:“他是你的主人,你的兄長,你的救命恩人,你必須聽他的!”這兩股聲音在她腦海裡互相纏鬥,讓她無法辨明方向。
她好像正在一點點地陷入深淵。
有人來救她麼?會有人來救她麼?腦海裡忽然出現了那個戴面具男人的模樣,陳七尋……他現在在做什麼,知道自己這狼狽的處境嗎?爲什麼她每次看到陳七尋,都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有個名字在胸腔呼之欲出,她卻始終不知道那是誰。
溫熱的手掌從衣領探了進去,雲嵐破罐子破摔的閉上了雙眼。然而就在此刻,身上壓着的人忽然起身了。她來不及睜眼看什麼情況,便聽到有人一句“胡鬧”,然後整個人完全不省人事了。
最後的意識裡,她模模糊糊地想,忽然冒出的那個聲音,似乎……是夕老師。
雲嵐是在一陣巨物倒塌的聲音中醒來的,外面的侍女和守衛們眼神慌亂,跑來跑去。她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推開門走了出去。
“聖女大人!”有個侍女看到了她,像是發現了救命稻草,連忙上來道,“求求您快去阻止他們吧!”
雲嵐覺得自己腦子還有點不清晰,按了按太陽穴,問:“怎麼了?”
侍女的聲音裡帶着無盡的恐慌,她道:“鏡主人和夕老師打起來了!”
雲嵐一愣,道:“你說什麼?誰跟誰?”
那小侍女忙道:“他們已經打了很久……”話沒說完一聲巨響,兩人被震得齊齊踉蹌幾步,小侍女才上氣不接下氣地繼續,“就是這樣……再這樣下去,天權峰要被拆掉了!您快去看看吧!”
雲熙跟夕老師打起來了?雲嵐咀嚼着這件事,難道是因爲之前雲熙想要碰她?夕老師……到底在其中充當着什麼角色。不管怎麼說,先去看看。
雲嵐趕到現場的時候,雲熙和
夕老師兩人各自佔據着一方高高的塔尖,一黑一白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鏡主人云熙舉起手中的長劍,隨着他的力量,劍身劇烈爭鳴着,彷彿空氣中開始出現可怕的漩渦,他冷冷看着夕老師,道:“不用再裝了,葉大國師!”
話音剛落,雲熙手中的劍猛然揮下,凌冽的劍氣攜着風雷之聲,劈開了大地。夕老師身下週遭的牆轟然倒塌,綠色的藤蔓瞬間枯萎,建築被攔腰斬斷,劍氣依舊未盡,彷彿一條嘶吼的巨龍,朝對方面龐直行而去。
一股狂風突然平地而起,劍氣如遇上了一道無形的屏障,不能再近分毫。狂風過後,一個修長纖弱的身影,擋在了夕老師的身前。
“嵐兒?”
雲嵐側過頭,看着臉色陰沉的雲熙,蹙眉道:“請住手。”
雲熙看到她,隱去冰冷的表情,眨眨眼,薄薄的脣瓣勾了勾,道:“我的嵐兒,這件事你不需要插手,快乖乖回去。”說着他舉起長劍,劍尖直指擋在宋默身前的瑞斯梅爾斯,“背叛者,就該捆縛在地底的深淵。”
雲嵐聽到他的話,有一刻的動搖,但是感覺到身後夕老師的氣息,她卻有意外地清醒許多,低聲道:“到底怎麼回事,先談談吧。”
雲熙被她不聽話的行爲弄得臉色更加陰沉,立刻道:“你最好搞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雲嵐輕聲道:“如果您不能給我一個答案,那麼我就自己來問。”說着,她抽出了腰間的玉笛,擺出了戰鬥的姿態。
她的話音剛落,雲熙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低聲道:“你這是在公然忤逆本座?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夕老師開口了,他淡淡道:“她記不得自己是誰,只知道,你是個想佔便宜不成惱羞成怒的色鬼。”
雲熙臉色愈加難看,道:“你這叛徒,有什麼資格評價本座!”
夕老師平板着聲音道:“我來到無名之境的時候,你還沒有出生,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是叛徒?”
雲熙冷哼一聲,道:“你勾結大延帝國,一邊裝模作樣地在無名之境做什麼夕老師,一邊又在大延當人家的國師,不是叛徒是什麼?無名之境不可入世,你難道忘了?!”
夕老師對他的話嗤之以鼻,道:“不可入世?這麼說你入世去搶來鬱藍,也算是叛徒了。再說,”他的口吻依舊平淡,但是卻始終有種居高臨下的俯視感,“那種小孩子過家家的規則,有什麼資格束縛我。”
雲熙被他說得怒火中燒,怒道:“雲嵐,你給我讓開!”說着,長劍凌空劈下,劍氣如狂吼的巨獸,撕開狂風,張開猙獰的巨口,猛撲向迎風而立的夕老師。
雲嵐腦海中反覆迴盪着“鬱藍”兩個字,呆呆站在那裡,連防禦都忘記。
這個名字,爲什麼那麼熟悉?好像她在劍塔第一次見到陳七尋,熟悉到想要流淚。
夕老師一言不發,上前一步將雲嵐護在身後,然後擡手拉滿黑色的長弓,纏繞着金色花紋的黑色箭矢,如疾風般射出,似長鳴的蛟龍,同雲熙的劍氣硬生生的撞在了一起。彷彿是兩頭巨獸與蛟龍,撕咬,碰撞,力量與力量的絕對抗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