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送走王萱之後我走到食堂的取款機,取錢的時候發現我把銀行卡給了楊穎,我翻了半天翻出零零碎碎的十一塊錢,我花七塊買了盒雲煙,自從和楊穎分開後再也沒人管我吸菸,我一根接一根的每天都得抽一包。剩下四塊我買了四個花捲一碗粥和一碟鹹菜,我對吃喝不在乎,吃什麼都一樣。我吃口花捲吸溜一口粥再夾點鹹菜,覺得生活能這樣其實也挺好,我不愁明天沒錢花,明天早飯不吃中午還能再賺五十,一天拖一天我還能夠花。

擡頭的時候我看見了楊穎,楊穎看着我吃的津津有味沒說什麼,她知道我不那麼在乎吃喝但是她知道我平時不喜歡裝錢,如果沒了銀行卡我可能瞬間就吃不上飯。楊穎坐下來從盤子裡抓起一個花捲一片片的撕下來再放進嘴裡,我們都沒說話,靜靜的吃着東西,氣氛也隨着我們變的緊張。

楊穎終於打破了沉默,“你們走了之後王萱又回來了”。

我十分詫異的問:“她回去做什麼?”

楊穎滿懷心事的說:“她說不喜歡那件衣服了,要退貨,退的錢給我”。

我:“你給退了?”

楊穎急忙擺手,“沒有沒有,我知道她喜歡,我們聊了好久”。

我:“你們能聊什麼,她就是個小丫頭,跟孩子似的”。

楊穎幽幽地說:“她也不是孩子,她什麼都懂,你知道的她依賴你就是喜歡你,但是她看得出我們的關係,她不想破壞我們倆”。

我:“她挺好的,這段時間我們總在一起,我把她當成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樣”。

楊穎:“我知道,她都和我說了,我信她,她不會撒謊,說話都臉紅的人撒不了謊”。

我發現了楊穎臉上掛着的疲憊,像是精美的瓷器被擺放太久而蒙上了一層灰,精美卻不鮮亮。“你不知道我每天下班回到家裡都感覺特別空曠,我不瞞你,這段時間我也試着交往了,同事給我介紹了男朋友,可是跟他在一起我總不耐煩,我發現我和誰在一起都特別不耐煩”楊穎說話的時候語氣很輕,顯得特別沉靜卻很悲傷。

我們都吐露了心事,敞開了心扉,“我也那樣,我每天干這個幹那個就爲了不讓自己靜下來,靜下來我會覺得對不起你”。

楊穎苦笑,“我知道,你卡里一萬多了,我能想象的出來,我累了,那種從心裡累,我每天見人了也不想說話,回到家就想蒙在被子裡,我們和好吧”。

我抓住楊穎的手,淡淡的,其實我也累了,我不想再放縱也沒勇氣和楊穎說和好但是我始終盼着這一刻,靜靜的說完心裡話,然後和好。我們都呆呆的看着對方,像是幾個世紀沒見的戀人,需要從新認識,看的很仔細,需要記住那個人的一顰一笑。攥着的手很緊,怕一不小心再次失散又要分隔幾個世紀,我們分分合合的走到今天,我們還是初戀,那種當初的不在乎已經變成了現在的刻骨銘心。

我倆在校園裡走了一大圈在體育場坐下來,足球場偌大個場地除了偶爾閃過一兩對小情侶之外沒有踢球的。我倆坐在空曠的場地中心看着天空,夜涼如洗皓月當空,我躺在楊穎腿上盯着月亮暢想一輩子就這麼過也好,此刻誰也不會想亂七八糟的事,腦袋裡閃現的只有兩個人的世界,沒有孩子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最最純真的感情充斥着腦袋裡的每個地方。

其實很多時候每個人都需要在這種地方呆一會兒,不必去西藏看晴天也不必去山間看溪流,只要靜靜的看着天空看那張無邪的臉龐。沒有了喧囂沒有了吵鬧,就那麼清靜的世界,眼前的世界清澈的沒有紛蕪雜亂,就像是整個靈魂都被徹底清洗了一遍,空明澄澈。我屬於兩個極端的人,要麼喧囂到死要麼靜悄悄能聽到心跳的聲音,性格也搖擺在這中間,有時候像是魔鬼有時候卻像是一尊佛。

車水馬龍的城市裡有幾個人能在這麼月色如洗的天空下靜靜的看過月亮?有幾個人能安安靜靜的躺在自己喜歡的人腿上聽過她唱歌?有幾個人能真真正正的聽一會兒蟲鳴?我突然覺得有時候人累了不是需要睡覺而是需要在一個空曠的地上靜靜的躺着看一會兒月亮。人都是累的太久了,根本沒時間或者根本沒想過其實還有那麼一方淨土,純淨的只剩下草蟲鳴叫,泥土芬芳。

楊穎眨着眼睛低頭看我,眸子裡閃着亮晶晶的光,我們就那麼對望着。我知道此時此刻一定會出現在我們未來的回憶裡儘管我們誰也沒說過一句話,小愛****,****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也解釋不清,我只知道我們手牽手看着對方看着月色看着夜空聞着草香聽着蟲鳴,這是不是就是****?

“老公你說人這一輩子要是能定格在這一瞬間該有多好?什麼也不去想什麼也不去做,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靜靜的看着天空”楊穎在我耳邊低語,我在心裡苦笑,人註定要回到現實,免不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這樣的瞬間又怎麼會被定格?

我拉着楊穎的手站起來慢慢的向家的方向走去,也許人的一生不會定格在這一瞬間但是這一瞬間一定會定格在一生,只要有回憶就會想起那一刻的清靜澄明。我倆慢慢的轉過鐵柵欄回到燈火通明的城市,馬路上擺着冒着煙的各種小攤混雜着叫賣聲,剛纔那一刻靜謐像是過眼煙雲可是我們都知道那一刻深深的印在了腦海裡。

其實每個人都會面對時間的紛雜,所以需要音樂需要心理醫生需要唱歌甚至需要迷藥,那是一種宣泄。也許靜靜的望着天空也是一種宣泄,只不過沒有那種宣泄方式激烈可是效果是一樣的,就像我們需要歌廳舞廳甚至需要嗑藥是一樣的,我不相信誰會不需要而能如水平靜的度過一生,我們都需要一種靜好,要麼是宣泄後的疲憊要麼是獨處,好讓那股安靜趕走那片喧囂。

晚上我和楊穎做了兩次運動之後渾身無力的躺在牀上,楊穎安靜的蹭過來像是不認識我似的仔細的打量我,盯着我眼珠一動不動。我和楊穎相互對視,盯了一會兒覺得楊穎沒有眨眼的意思而我已經快出眼淚了,我頭一低埋進楊穎的懷裡。

“老公你說你是不是還有許多東西我都一點都不知道?”楊穎沒頭沒尾的問。

“什麼?”我擡頭愕然的問道。

“昏暗的月光,柔柔的目光,淡淡的草香,突然覺得你也能如此的安靜,靜的像是佛似的”楊穎閉着眼睛懷想。

“跟作詩似的,誰都會有好幾個棱面你所見的只是冰山一角罷了,是不是突然覺得很陌生似的?”我開始看着楊穎,楊穎看着窗外。

“不是陌生,這感覺就像是初生的小孩兒睜眼看世界一樣,新奇但是絕不是害怕或是別的,你能明白我說的話嗎?”楊穎比喻着試圖說明。

“明白呀,你今晚見到了我最安靜的一面是以往從來沒見過的所以覺得很新奇,但是你知道就算我多少面也還是我所以不會害怕,是不是這個意思?”我問。

“嗯,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楊穎摸着我的頭髮喃喃道。

“不跟你說了嘛,人都是有很多棱面的,今天只不過被你看見了別的一面正巧那一面出現的時候還閃了光所以你更加愛我了”我恬不知恥的說。

“唉,說着說着你就上道了,我什麼時候說過更愛你了?你一次次的傷害我我都記着呢”楊穎一把推開我。

“你沒說但是我感覺到了而且你也用事實證明了”我重新回到楊穎懷裡。

“你哪隻眼睛看見的我用事實證明的?”楊穎好奇地問。

“咱剛回來之後天乾物燥之後沒把持住而且兩次都沒把持住還不算?”我盯着楊穎的眼睛看。

“不算……”楊穎把我從她懷裡推開之後迅速鑽進我懷裡蓋被熄燈一氣呵成。

“呵,怎麼還不好意思啦?這不正常嘛,***”我靜靜的看着黑夜裡楊穎晶亮的眸子。

“我說了不正常嗎?說了嗎?”楊穎躲在黑暗裡狡辯而我突然很想看她現在的樣子。

“把燈開一下看看幾點了”我伸出的手被楊穎一口咬住。

“愛幾點就幾點,不開”楊穎嘟噥着。

“好好,那你鬆開我,你那倆狗牙咬的我生疼”我慢慢的縮回手。

“這叫犬齒”楊穎放開我說道。

“有區別嗎?犬齒不就狗牙嗎?”我笑着問。

“滾,你不也有倆狗牙嗎?還長的那麼難看”楊穎摸着黑的自己還拽着自己那倆犬齒搖了搖。

“對呀,我也有啊,我的沒有你的尖兒”我倆無聊的純粹沒話找話。

“你知道嗎?每次這麼開心我都害怕,我就怕這種快樂太短暫,越快樂越悲傷”楊穎開始感嘆。

我也有點擔憂但仍告訴她,“開心一刻也是地久天長,什麼也別想,安安穩穩睡覺,什麼都不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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