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緊着點兒!”張昊池微笑着看了看荊志國,說着就轉身朝門口走去。荊志國一直把他送到了門外。
荊志國始終沒有把想問一下子文昌俊現在是死是活的話說出口。荊志國想,張昊池剛纔說,讓他回家跟陳果說這個事兒時委婉點兒,這等於告訴他把這個事兒向陳果通報一聲。不管張昊池讓不讓把這事兒跟陳果說,荊志國那都是要說的,這是肯定的。現在的問題是,陳果要是問起文昌俊是死是活,這還真就沒法兒回答了。
送走了張昊池,荊志國坐下來。張昊池讓他起草一個咋樣爲汪春案收尾和咋樣結案的實施方案,現在手裡啥材料也沒有,咋起草?剛纔,張昊池並沒有說,這一應相關材料都在哪裡,也沒有說讓荊志國找誰去要。按照以往的慣例,張昊池會在一定的時間裡指定個人把相關的材料啥的送過來。張昊池沒有說這個話,他也不好問。
在沒有看到這些個相關材料之前,荊志國很難對日本人破的這個汪春案有啥自個兒的想法。荊志國覺得,張昊池所說的汪春案告破,有點兒不太象是真的。如果說文昌俊真就是殺害汪春的真兇,那陳果真地就能逃脫干係嗎?陳果跟這個事兒真就一絲瓜葛也沒有嗎?如果陳果真就跟這個案子有關係,日本人和張昊池決不會因爲陳果是他荊志國的太太就放陳果一馬的。日本人把陳果和文昌俊一塊兒抓去了憲兵司令部,卻只是簡單地問了問陳果,就把陳果放了回來,而且據陳果回家後同他述說的情況,陳果爲了不牽涉他人,說的並不就是真話,可日本人真就象個傻子一樣,居然就把陳果放了。陳果親眼看到日本人是咋樣對待文昌俊的。日本人只是動刑,一句話也沒問。當然這是當着陳果的面兒,陳果只是一走一過。荊志國不解,日本人單單依據文昌俊的供詞就說汪春的案子已經告破了嗎?文昌俊真就招了嗎?文昌俊說出的都是些個啥呢?汪春案的物證,日本人掌握着的應該說就只有停放在東甸縣警察局的汪春那輛車的殘骸,人證就是文昌俊了。就這能說這個案子就已經告破了嗎?笑話!石壘從河山縣回來的時候,曾經說過錢忠親眼見到了汪春被害的整個過程,按照錢忠敘述的情況看,這個案子是日本人作下的。是錢忠編造了汪春被害案的過程和細節,還是日本人故意找人頂罪,同時嫁禍敵對力量,栽贓陷害?
荊志國在陳果被放回來之後就預感到,日本人這麼做,會使陳果在她們學校的處境非常困難。現在看來,這個事兒還真就不是簡單的處境困難的事兒了。在時下這滿洲國,人們都知道這日滿親善是咋回事兒,這滿洲國是咋回事兒,只是恨在心裡,敢恨卻不敢言,當然有誰要是敢言了,那也就是死路一條。按說,假如文昌俊沒有其他背景的話,他還真就不一定敢言,頂多也就是在情緒上有些個牴觸,難道這就招來了殺身之禍?
此時,一種想法開始在荊志國的內心升騰。日本人這麼做,是經過認真謀劃的。從一開始抓文昌俊和陳果就已經安排好了捉和放的整個過程,甚至每個細節。 日本人這樣做,本意很可能是既對反滿抗日力量的一種震懾,也是一種反間計,很有可能還包含着拉攏控制荊志國的意圖。日本人把文昌俊折磨得夠戧,文昌俊是不是還在人世已然不知,而陳果卻安然無恙地回來了,人們決不會簡單地認爲經過日本人審查,文昌俊是反滿抗日分子,而陳果沒事兒,是抓錯了。人們會認爲,是陳果出賣了文昌俊,陳果到了日本憲兵司令部是招了才被放出來的。在人們的眼裡,荊志國本就是奉天的特務頭子,陳果再來這麼一下子,那咱這一家兒成了啥啦?這樣一來,人們不說對咱這一家子恨之入骨也差不多了,陳果弄不好就會有性命之虞。在這種情勢下,陳果要真就有個三長兩短,你還真就弄不清是啥人所爲,日本人這麼做可真是夠毒的!
荊志國心裡明白白兒的。日本人對外說已經破了汪春的案子,內地裡他們決不會放棄對汪春案子的偵破,他們還要省警察廳做好案子下步抓人的活兒,做好結案的事兒,他們說的錢忠沒有歸案的事兒倒是真的,但他們說的啥還有參與此案的三個人沒有歸案,這恐怕就是莫須有的事兒了吧!日本人這麼做實際上就是害怕省警察廳查出案子真相,是對他們自個兒所作下的案子是不是還能保得住秘密產生了疑慮,這麼做就爲案子的偵破走向和最終結案定出了調子。真兇都已經查出來了,你們就把下面的事兒辦好就得了!有點兒象是做賊心虛,惡人先告狀那麼個意思。這日本人也太下作了!想到這裡,把個荊志國恨得是牙癢癢!
就在這同一天的頭半晌兒,日本關東軍駐奉天特務機關機關長王儒指令他們機關駐河山縣的特務機構協調駐河山縣的日本關東軍守備隊突襲搜查了位於河山城正街的迎賓樓。
自打那天發生了一夥子人在河山正街迎賓樓門前開了槍的事兒之後,河山縣警察局局長田勝左知道,一時半會兒,在正街上開槍的那夥子人不會再到這正街上來了。爲啥?他咋知道呢?這倒不是他田勝左神通廣大,而是根據事理的走向所做出的一種判斷。那一天,那槍一響,院子裡衝出了一夥子蹲伏的縣警察局特務股的人,日本關東軍守備隊的人跟着就到了。那天開槍的那夥子人能夠逃得了,已經是萬幸了!那夥子人那也不是傻子,知道有了這一回,那正街的戒備肯定是會更進一步加強,他們還會再來嘛!這樣想來,田勝左覺得,既然一時半會兒那夥子人不會再來,那些個想打錢忠姑姑主意的人,勢必也知道了這正街發生的事兒,估計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採取啥招子。咱縣警察局特務股的那幫子人也沒有必要再在那迎賓樓裡糗着了!田勝左讓特務股把他們自個兒那些個人全部從迎賓樓撤出,但縣警察局在迎賓樓門前那兩個崗哨還留着,迎賓樓三樓的房間還留着,那胖廚師也不用每天三頓地做八九個人的飯菜了。從外觀上看,迎賓樓正街響槍後和響槍前沒啥變化。
王儒本就對田勝左的障眼法看得透透兒的,他一看田勝左在那迎賓樓前放了倆崗哨,知道那錢忠姑姑根本就不在迎賓樓。河山城正街迎賓樓門前響了槍,明明白白是有人要進入那迎賓樓。按說,那迎賓樓並沒有停止營業,你就裝扮成住店的進去,等進入迎賓樓裡再做打算不就結了,那咋會想在正街上動手呢?實際上,錢忠那夥子人是想把樓裡的特務們引出來,再後再用人混進去,趁亂搶出錢忠姑姑。沒想到有人開了槍,這一下子就把啥都打亂了。王儒知道,田勝左這些個警察痞子那也不是白給的,河山城正街出了這檔子事兒,這事兒就明瞭。這事兒一明,田勝左反而真就會將錢忠的姑姑弄到這迎賓樓來關着。這樣想來,他指令西田立即搜查迎賓樓,發現錢忠姑姑,立即逮捕,但一定要活的!田勝左不是用錢忠的姑姑做魚餌釣錢忠嗎?可惜你那個法子不中用,這回你看看咱是咋用錢忠的姑姑做魚餌的!
日本關東軍那也是日本軍隊中的精華。守備隊專門派了一個小隊突襲迎賓樓。那些個蝗蟲一樣的關東軍大兵,穿着土黃色的軍服,戴着老綠色的鋼盔,端着長槍把個迎賓樓圍得是水泄不通。那兩個站崗的警察局的警察一看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關東軍大兵,早早就溜了邊兒,一夥子日本大兵就在那個小隊長的帶領下衝進了迎賓樓的院子,接着就進了迎賓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