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章 休整(一)

“怎麼?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面對着劉興華有些侷促不安的眼神,王金娜倒很是十分得坦然,平靜地問着他。

“哦,也沒……沒什麼事!”劉興華隨口應了一句,腦子裡卻是飛快地轉着,真得不知道應該如何來應付接下來的事,心裡頭卻對熊卓然恨透了,這個老熊真得有些多管閒事,就算是他劉興華真得喜歡王金娜,也不用他來這麼安排,還發出如此詭秘的笑來,這要是讓別人猜測的話,還不知道會猜到什麼呢!

“沒什麼事?”王金娜皺起了眉頭來,有些不高興地道:“熊政委的話是什麼意思?”

“哦,不!你不要誤會!”劉興華連忙道:“其實也是有一點事的!”

“到底是什麼事?”王金娜再一次地問道。

劉興華沉默了一下,終於想到了什麼,開口告訴着他:“我被調離七十二軍了!”

“什麼?”王金娜愣了一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劉興華點着頭,十分肯定地道:“中央決定組建後方勤務司令部,由我來當副司令員,負責組建工作!”

王金娜仔細地聽着,沒有馬上說些什麼。

劉興華一聲苦笑,接着又道:“其實這仗打成這樣,我們才發現,在朝鮮不同於在國內,沒有後勤是不可能打贏的!”

“是呀!”王金娜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忍不住地告訴劉興華:“老劉,你知道嗎?我從志願軍後方醫院裡過來的時候,有多傷心嗎?”

“傷心?”劉興華楞了一下。

王金娜點了點頭,目光有些呆滯了起來,卻又不失往日的犀利,她望着遠處正漸漸沉落的夕陽,那一片晚霞與空曠的山林互相映照着,就像一幅炫麗的水彩畫,說不出來是一種淒涼的美?還是一種即將逝去的輝煌。她的話彷彿十分得遼遠,卻又近在耳邊:“我在那裡,看到了很多不應該發生的事:那些年青的生命,一個個有如剛剛綻放的花一樣,還沒有完全盛開來便已經凋落了!人的生命是那樣得脆弱,脆弱得好象是一張一捅就破的紙;人的生命又是那樣得堅強,堅強得就好象推之不倒的鐵壁銅牆。我爲我們的戰士、我爲我們的士兵感到自豪,感到驕傲,爲他們那不怕死、永往直前的精神感到欽佩不已!但是,最令我感到氣憤、感到傷心的是:這無數的戰士、這無數的生命,並不是死在與敵人拼殺的戰場之上,也不是死在敵人飛機、炮火的打擊之下,而是死在我們那些根本不負責、根本不配來當統兵之將的無知、狂妄、自大與盲從之中!”她說着,越發得激動了起來,不知不覺之間,淚水也從眼窩裡滾落着,默默得有如一道細泉,淌過這張疲憊而又蒼白的臉。

劉興華一言不發,靜靜地注視着面前的這位醫生,忽然發覺她是如此得美麗!如此得純結,就好象是一朵白蓮花一樣一塵不染,他不由得呆了。

王金娜抽噎了一下,又接着沉聲地道:“你知道嗎?那些戰士們是怎麼犧牲的嗎?”她問着,不等劉興華答話,又接着道:“他們那麼多的人是被凍死在雪地裡的,是被飢寒交迫着奪去的生命!真正死在衝鋒路上的卻不多!”

劉興華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懷疑着:“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王金娜卻向他苦澀地一笑,掩示不了臉上剛纔還表露着的憤怒:“我告訴你,很多的部隊沒有象你們七十二軍這麼好,進入朝鮮之前就做足了準備,他們不幸得很,沒有你這樣會爲士兵們着想着的軍長,他們進入朝鮮來的時候,身上還穿着單薄的衣裳,可能還以爲這裡也是江南!我曾經搶救過一個叫做鄭龍的團長,他們團被派到一座山上埋伏,那些戰士們在雪地裡一趴就是一天一夜,等到衝鋒號響起來的時候,卻沒有幾個人再能夠爬起來衝鋒,他們全團幾百號人就這麼被嚴寒奪去了生命,一趴便再沒有醒來;還有幾百號人凍得半死不活,手腳都凍壞了,不得不截肢……”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又抽噎了一下,搖了搖頭:“你知道嗎?那種手術我一個也沒有做!不是因爲我有多麼得自命清高,對於這麼簡單的外科手術不屑一顧,而是我根本就下不了手!我是害怕我將來無法面對那一雙雙渴望的眼睛,我不敢想象這些並非因爲戰鬥而失去了手腳的戰士們,將來又該怎麼樣地來生活?”

劉興華可以感受得到王金娜心中的痛苦,其實在王金娜跟他說出這些話來的時候,他的內心何嘗不是痛苦着的呢?他想要安慰她些什麼,想了想,卻又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只能低聲地勸慰着:“看開些吧?我們不能跟美國佬比,他們的條件比我們好,我們還是在一窮二白的情況下來打這場戰爭的……”

“一窮二白,就可以漠視生命嗎?就可以用戰士們的生命去彌補我們的不足嗎?”王金娜忽然提高了嗓門,打斷了劉興華的話,越發得激動了起來。

對於王金娜的反問,劉興華無言以對,很多的時候在武器裝備不足的情況之下,人海戰術的確是志願軍方面的一個撒手鐗。

“金娜,我知道你很愛我們的戰士,但是你也要冷靜地想一想,我們志願軍如今的條件就是這樣,這些現實不是一時半會兒就可以改變得了的,但是我們現在就是在想方設法地來改變,盡最大的能力來改變,中央決定組建後勤司令部就是爲了這種改變!”劉興華一本正經而又耐心地告訴着她。

王金娜好不容易止住了自己的淚水,合起雙手來,在臉上做了一個洗臉地動作,將臉上的淚痕擦乾淨,平靜下來的時候,又覺得自己剛纔是有些過激了,但是,她還是有些不能原諒一樣地埋怨着:“從南方到北方來,這個季節,只要稍有一點常識的人就應該知道北方的氣溫很冷,如果部隊連棉衣棉襖都不帶着就進入朝鮮,這個軍長我認爲應該殺頭,他沒有把戰士們的生命放在眼裡,想到的可能只是他頭上的光環!就算是不殺他的頭,也應該把他撤換掉!我就不信,就算是我們國家一窮二白,難道給戰士們每人發一件棉襖都發不起?”

“也許……也許是時間過於緊迫了!”劉興華勸解着。

“時間?”王金娜一聲得冷笑:“如果說是爲了趕時間,這隻能是一種藉口!就算是趕時間,難道換一身衣服的時間都沒有?笑話!說到底還是沒有把戰士們的命當回事!爲什麼他不去在雪地裡趴一天一夜試試呢?”

劉興華知道自己一時是無法將王金娜說服的,不過想一想,的確也正如她所說的一樣,不管是解放軍還是志願軍裡,有不少的軍長、師長是不稱職的,打仗沒有章法,完全聽從上級的命令行事,將戰士們的生命視同草芥,只是這種話,以他此時的這種身份來說,是不便多做些評判的。打仗就會死人,這是不可避免的事,但是一個真正的將領,會千方百計,想方設法地來減少、降低這種傷亡的發生,他就一直在努力地向這個方向上做,但是卻得不到別人的理解,所有的人都近乎瘋狂了一樣地只願意看到勝利的結果,而從來不在乎爲了這種結果將會負出多麼大的代價!

見劉興華沒有回答自己的問話,王金娜嘆了一口氣,彷彿終於發泄了自己心頭的怨忿一樣,把憋在心裡頭的話說出來後,也舒暢了許多,到這個時候她才覺得自己剛纔的確是與劉興華說得太多了,她都不知道爲什麼會跟劉興華說起這些事來,雖然這些事在她的心裡堵了幾天,卻一直強自忍着,從來也沒有向別人提起過,今天這又是怎麼了呢?“對不起!”王金娜緩過了聲來:“讓你聽了我這麼多的話,都耽誤了你的時間!”

劉興華笑了一下,這張本來就經過王金娜整過容的臉越發得俊朗了起來,這讓王金娜不由得想起了張賢來,在某些時候,從劉興華的身上,的確讓王金娜看到了與張賢同樣的一種氣質,這兩個人本來就是有着許多相同地方,說話如此、一笑一動如此,便是連帶兵打仗也是如此。

“呵呵,我現在是個閒人,有的是時間,聽一聽你的話也是不錯的,有些地方說得很對,到時候我們後勤司令部組建後,你可要多多提些意見的喲?”劉興華笑着道。

王金娜點了點頭,卻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看我,本來說你有事要跟我說的,現在卻是來聽我說話!”

“我要說的已經說過了,聽一聽你的話也是應該的!”劉興華並不以爲意。

王金娜看着他卻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來,不由得問道:“老劉,我真得有些不明白,我覺得你這個軍長當得比別的軍長當得要稱職得多,爲什麼把你調去搞後勤?不把那些打仗不行的人調走呢?”

面對王金娜的這個問題,真得叫劉興華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他尷尬了片刻,只得道:“看你說得哪裡去了?志願軍裡比我能耐大的軍長、領導多得去了,呵呵,我只不過是一個二流部隊裡的二流首長,我不去後勤誰去後勤?”

“可是在我的眼裡,你纔是志願軍裡最優秀的軍長!”王金娜一本正經地道。

劉興華愣了一下,有些感動,從來沒有想到過原來他在王金娜的心目中還有如此好的映象,當下向他作着解釋:“戰鬥打到現在,我是越來越發現我們後勤補給的不足,正是因爲對戰士們必須要負責,所以我才向總部提出來必須要有專門的後勤部門來解決我們志願軍的後顧之憂,在這裡是不能等同於我們國內。當年我們在國內打仗的時候根本就不需要後勤的,因爲我們是人民的軍隊,人民就是我們的父母,我們就是人民的兒子,兒子在父母的身邊就是在家裡一樣,根本不需要什麼後勤!而現在不同了,我們離開了祖國,離開了我們的人民,進入異國他鄉,就算是朝鮮的人民對我們非常友好,卻也供應不起我們這麼多的部隊,所以後勤的不足也就顯現了出來!也正是基於如此得考慮,所以中央也同意了這個意見。既然是我最強烈地要求組建後勤部,那麼這個後勤部自然也就派我來搞最合適了!”他說得話倒是實情,卻又有些無奈。

“是這樣呀!”王金娜點了點頭,不由得囑咐着:“是呀,老劉,既然你接到了這份工作,就一定要好好做好!其實管後勤也並不比在前方打仗容易的,甚至於更爲重要!你還是要多爲我們前方的戰士們着想一下,讓他們能夠吃得飽、穿得暖,不要因爲受了傷沒有藥治而那麼痛苦的掙扎或者死去,我不願意再象給武小陽做手術這樣因爲麻醉不足而讓傷員強忍着,這無論是對於傷員還是對於醫生來說,都是非常殘酷、非常殘忍的事情!”她說着,又有些感慨起來:“老劉,如果你真得做到了我說的這幾點,那麼,你就是我們所有戰士的活菩薩了!”

劉興華莊重了起來,分明聽得出來,王金娜這番話就是一個願望,其實也是對他的乞求。“我一定會努力地做好!”他向王金娜作着保證,在他看來,王金娜纔是戰士們的活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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