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天司閣老蔣文遠從未想過,自己此生竟然會有一天被百姓用這種眼神注視。
他是站在納特蘭頂點的元嬰境七層修爲,更是在百載歲月中見證過數代皇宮變革。
除此之外,他年輕時遊遍五州,在與邪修和妖族戰鬥中經歷過數不清的危機。
從太傅那秘密領命,帶衍天司小隊避開大國師眼線來時路上,蔣文遠不是沒想過東州已落入邪修之手,屍骨遍地。
可撫舟城他所見到的情況,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沒有嗜血邪修,沒有壽稅靈器和丹藥,甚至城內繁榮到堪比皇城,令他都感到無比驚歎。
衍天司閣老心中轉瞬間想過無數可能,以至於他被眼前可以輕易捏死的郡主與官員冷眼看着,都忘記開口勒令跪下。
“放肆!爾等既見聖旨,爲何不跪?!”
然而蔣文遠不說話,他身後的一名年輕結丹境衍天司弟子卻坐不住,上前發出冷喝。
結丹境大圓滿的修爲碾壓,讓牛高翰和幾名官員臉色驟變,身形跌倒。
但在所有衍天司修士面前,他們哪怕半跪在地,卻寧願口吐鮮血,也要頂着威壓掙扎着再度站起。
“嘶……你們不要命了?”
見到這一幕,那位呵斥的年輕衍天司修士倒吸口氣,趕緊將威壓收回。
要知道,郡主哪怕是他們能輕易碾死的存在,卻終究是由州王府與皇城所認命的地區最高官員。
眼前這位東州郡主竟然寧願被威壓粉碎內臟也要站起身,他們出關後涉世未深,都從未見過如此硬骨頭的郡主。
“見聖旨如見吾皇,牛郡主,汝……難道是想造反?”
蔣文遠將手中金色紙卷收回,冷眼看着大口喘粗氣的幾位官員,低聲質問。
雖然衍天司無故殺死郡主事後處理起來很麻煩,但要是將其扣上造反頭銜,那一切就好解決了。
同時,他這也是給牛高翰一個臺階。
太傅交代給他們的使命,是需要他們儘可能拉攏東州除邪修外的一切勢力。
如有機會,能與野心旺盛的東州州王秦廣洵密談更好。
蔣文遠相信能坐到郡主位置的人不傻。
撫舟城內再無比他修爲更高的修士,牛高翰眼下唯一的活命選擇,就是歸順於他們。
“造反?呵呵……”
可正當蔣文遠篤定的看向牛高翰時,對方卻對他投來不屑一顧的冷笑。
下一秒,從牛高翰口中說出的話就讓他和所有衍天司精銳弟子面具下的面孔都驚愕得倒吸口氣。
“吾皇千載前的聖恩,納特蘭萬民永世難忘,爾等只是利用吾皇血脈剝削黎民百姓的渣滓,這反就算造了又當如何?!”
“汝從哪裡得知此皇族秘聞?”
隨着擲地有聲的發言落地,蔣文遠連退數步,發出怒喝逼問。
“尊爲元嬰,汝難道不會搜魂之術?”
可牛高翰卻只是輕蔑一笑,反而是步步緊逼的開口反問。
“閣老,不好,城主府外有大量散修、平民同官兵匯合,正憤怒的攻擊強闖我所佈下的陣法!
“不、不止如此。
“整個撫舟城都開始沸騰,幾乎所有城內百姓、妖族都高喊着打倒皇城剝削者,向此地集中!”
這時,一名年輕的女性衍天司修士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傳音給蔣文遠。
“什麼?”
蔣文遠聞言,心中駭然之色愈發濃烈。
他的神識同樣掃到了撫舟城當前情況。
一道道由各東州宗門弟子和散修所釋放的功法開始轟擊他們的衍星大陣。
不少凡人和官兵手持兵器,即便知道攻擊沒有作用,卻仍舊憤怒的猛砸極限之力陣法。
沒有人阻止他們,可他們看着那代表着皇權至高無上權威的陣法,眼中都充斥着憎恨的怒火。
“你、你和妖族給城內百姓扭曲神智了?!”
蔣文遠縱使活了漫長歲月,可神識掃到的這幅景象仍舊令白髮蒼蒼的他頭皮發麻。
“什麼扭曲神智,爾等站的太高,早已不知黎明百姓之苦罷了。”
儘管被隔音陣法所籠罩的廳堂內聽不到外界聲音,可牛高翰卻同幾位官員挺直了脊背骨,像是知曉外界情況,視死如歸的冷笑。
“閣老!東州現如今情況詭異,先把他們搜魂再說!”
一名衍天司弟子急促的提醒,讓蔣文遠面具之下的眼神終於帶上決然。
“爲了吾皇……東州撫舟郡郡主牛高翰預謀造反,衍天司將代行先斬後奏之職!”
隨着這道如同審判般的話語被快速說出,蔣文遠雙手匯聚出深紫色的星辰光團,化作一條條長蛇朝閉上雙眼的牛高翰撲咬而去。
然而就在千鈞一髮之際……
“轟!”
伴隨着恐怖的功法碰撞的爆炸,整座城主府議事廳堂周圍牆壁和天花板都被掀飛。
如果從高空俯視,能夠看見原本高聳的撫舟城城主府中間爆發出一道深紫色與青藍色交織的璀璨光團。
當功法碰撞的光芒散去,城主府已經幾乎淪爲了廢墟。
“抱歉,同志,我族收到消息來遲一步,讓諸位受驚了。”
清脆悅耳的少女聲音響起,讓本來做好犧牲準備的牛高翰和地面被震醒的官員們都睜開了眼睛。
數名身穿青色與青藍色長衫,留着墨綠色與淺藍色長髮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面前,正背對着他們與衍天司來者對峙。
純淨的青藍水流與代表生機的綠色藤蔓在周圍環繞,將深紫色星辰長蛇剿滅一空。
開口的的是爲首那手持木劍的高挑墨發少女。
和蔣文遠不相上下的修爲,讓蔣文遠如臨大敵的睜大眼睛,認出了這羣突然闖入陣法的來者:
“青龍族和潛蛟族大妖?爾等兩族不是世仇……”
“哼,若不是朱雀氏族告訴我們真相,是烏家暗中用奪舍之法挑撥離間,兩族豈會造成那麼多誤會?”
一位藍色長髮的化形潛蛟族雍容少婦手拿摺扇,用敵視的目光看向這羣衍天司修士冷冷回答。
在妖族眼中,衍天司修士就等同於烏家修士。
“多說無益,牛郡主,你竟敢背叛人族,與妖族同流合污,真是罪該萬死!”
蔣文遠長吸口氣,當前局勢下他就算不搜魂,也自認爲找到了撫舟城詭異變化的罪魁禍首。
他作爲衍天司閣老,除去權力外,戰鬥力更是代表了納特蘭人族修士的巔峰。
而他所掌握的底牌,更是能做到強殺眼前阻攔他履行使命的大妖。
一柄散發出紫金色光澤的星辰七星寶劍被蔣文遠從須彌戒內取出。
頃刻間,難以言述的恐怖威壓轟然降臨撫舟城,讓所有陣法外的修士和凡人都齊齊渾身癱軟的倒下。
蔣文遠身後的七名衍天司弟子也都不再留手,將各自法寶和靈器祭出,開始施展司內功法。
“天階靈器紫薇七星劍!你、你是衍天司閣老蔣文遠?!
“不要管我們,快走,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本來牛高翰都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
可當他看見紫金色寶劍,終於臉上露出慌張神色,對救下他們的妖族們焦急提醒。
墨色長髮的青龍族少女和藍髮的潛蛟族少婦聽到這個名字,臉色都愈發陰沉,彼此對視一眼。
她們也沒想到,衍天司要麼不來人,一來就直接是這麼誇張的大人物。
這戴着面具的老傢伙在仙殞之戰爆發前就已經名噪納特蘭,是衍天司曾經的首席執行太上長老。
可後來隨着仙殞之戰爆發,其漸漸不再出手,成爲了邪君隕落後主持朝政的官員。
但這絕不代表其修爲會隨着年齡增長而變低。
恰恰相反,漫長的歲月只會讓這衍天司的老傢伙修爲愈發渾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