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光不止籠罩着東煌臨時港區,同樣也籠罩着一片祥和繁榮的東州大地上。
位於中州與東州斷州江不遠處的東州撫舟郡郡城內,夜市人來人往,燈火通明。
得益於星火政權的新政,宵禁已經被廢除,許多商販都在夜市當中熱情推銷着來自東州各地的商品。
街道上的人羣裡不止有凡人。
不論是宗門出身還是散修,不論是凝氣境還是結丹境,所有納特蘭修士都老老實實遵循着“入城非必要禁飛”制度,與凡人一樣在街邊和諧挑選着所需貨物。
許多修士臉上都洋溢着開心笑容,三五成羣和新結交的凡人同伴們在酒樓與茶館暢談。
如果不是星火政權的這一制度讓他們體驗到凡人視角,他們還真都發現不了曾被他們視若草芥的凡人也都有着和他們一樣的志向與理想。
這樣修士與凡人和睦相處,一派和諧的景象不止發生在撫舟城。
在東州各個郡縣內,乃至鄉下都隨處可見。
星火政權會幫助納特蘭崛起這一理念,如今早已被幾乎所有東州納特蘭人打心眼裡認可。
國泰民安並非只是虛妄,東州人已經實打實明白了所有人團結在一起的力量有多強大,也明白了這本就是他們該獲得的生活。
誰敢剝奪他們的這一切,他們就叫誰滅亡。
一個凡人的力量或許只是輕若鴻毛。
可一個凡人不夠,那麼一百,一千,一萬,乃至一郡黎民呢?
一位散修力量不夠,那麼一整個宗門呢,算上妖族呢?
星火政權所宣發的朗朗上口歌曲《團結就是力量》,已經讓所以東州納特蘭人明白了衆志成城的道理。
尤其是南州慘遭邪修幾乎破壞成廢土的消息傳播開後,東州納特蘭人們更是明白了是什麼拯救了他們。
除此之外,一股向邪修復仇的怒火也從諸多東州納特蘭人心頭涌現。
爲了給南州同胞們復仇,幫助南州同胞重建家鄉,大量的凡人和修士都主動向星火政權申請前往南州援建,將邪修斬草除根。
各地星火政權官員和宗門掌門儘管也都有此意,卻只得先安撫民衆,將此情況向臨海城加急轉達,等待指示。
但就在這種情況下,撫舟城的夜空,卻出現了數名身穿黑白色華貴長袍,面龐被銀色面具遮擋住的不速之客。
“這裡真的是老夫百年前來的撫舟城麼?爲何這些修士不御空飛行,反而與凡人混在一起?”
一道聲線低沉蒼老,卻中氣十足的困惑聲音,從爲首的修士面具內發出。
收回無形籠罩全城神識的他,只感覺荒謬無比。
而疑惑的不只是他,他身後的極限者們在面具下的面龐上同樣都帶着不解。
“閣老,我完全沒發現一點壽稅丹藥和靈器的存在。”
“不止如此,城內還有妖族光明正大展露原型,周圍凡人和修士不僅不發起攻擊,還有凡人在其身軀上佩戴大紅花裝飾。”
……
讓來自皇城的他們感到三觀顛覆的情況一個接一個,最終,被稱作閣老的修士大手一揮,制止了其他人開口。
“先去城主府,東州局勢乃次要,太傅給我等的使命必須完成。”
“諾。”
聽到其冷聲發言,七位帶着面具的年輕修士都齊聲應下。
而下一秒,他們的身形瞬間無痕消失在夜空中。
在周遭空中巡邏的撫舟城官兵,以及城內的修士們就像是完全沒發現他們的到來,說明了他們的修爲之高,已經凌駕於納特蘭絕大多數的極限者。
城池最中心區域的撫舟城城主府內。
身材滾圓,留着八字鬍的郡主牛高翰正端坐在儀式廳堂內,眉頭緊鎖的端着陶瓷茶杯。
他面前是數位手捧紙質文書的官員,一名名官員輪流上前將文書遞上,由他進行工作批覆。
“丹藥緊缺丹藥緊缺,嘖,此事再不解決真要出大麻煩了!”
隨着一名名官員的文書被批覆,牛高翰臉色也愈發焦躁,最終將手中毛筆放下,揉起太陽穴。
“大人,我有一計。”
一名身穿藍色官服的年邁佝僂官員見狀,猶豫再三,上前向牛高翰尊聲道。
見郡主投來支持眼神,其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述:
“東州自古以來靈力稀薄,缺乏誕生天材地寶的天象惡劣之地。
“煉丹所用的天材地寶或是難以獲取,或是藥效不足。
“不如……我等向臨海郡申請,號召修士往中州進行秘密採集?”
聽到這位年邁官員的提議,牛高翰猛一拍桌子,讓議事廳堂內所有官員都被嚇得一顫。
就連牛高翰桌上擺放的吏部所發隔音靈器也都晃了晃。
“胡鬧,汝真當本官未考慮過此事嗎?!
“中州,呵,中州,現在百姓才過上幾天好日子,汝可知此舉很可能引發納特蘭內戰!
“皇城那邊至今都還未發現東州變天,無需在這種時候主動去招惹中州那幫脫離羣衆的愚昧腐朽之徒,臨海城的同志們自有考量!”
聞言,那位被呵斥的年邁官員趕忙作揖道歉。
跪拜之禮已被廢除,他們無需再向郡主磕頭。
何況牛高翰可是最早加入星火政權的一批東州高官,其從貧民硬生生做到郡主,曾被其他郡主都視爲草民。
而其對於星火政權所描述的未來可謂是推崇到極致,在東州變天前,就無數次公開表示此乃救贖蒼生之道。
哪怕是數日前的邪修餘孽偷襲,局勢險峻下牛高翰也都未曾退縮過一步。
其甚至親自登上城門爲守城官兵鼓舞士氣,順利等來了妖族與周圍宗門的援軍,見證了邪修元嬰隕落。
這件事被星火政權在東州各郡宣揚誇讚,狠狠爲撫舟郡的所有百姓、修士都漲了臉。
因此,被呵斥的年邁官員也深知郡主現在只是被丹藥缺失問題困擾才脾氣暴躁,心中毫無恨意。
“各位大人!郡主大人!不、不好了!”
可就在這時,議事廳堂外卻忽然火急火燎跑進來一名披甲士卒,直接就當着所有撫舟郡高官的面跪在了牛高翰面前。
“慌什麼慌?邪修打來也不見你這麼慌,給本官站起來說話!”
氣都還沒消的牛高翰眉頭一挑,直接站起身走到這名跪在地上的士卒面前,一把拽住其胳膊幫其站起身。
“是、是衍天司,衍天司來……”
不等這名士卒將話語說完,一道蒼老冷哼瞬間降臨在廳堂內。
隨之而來的恐怖威壓震懾,讓這名士卒和幾乎所有撫舟郡官員都當場暈厥過去。
而有着吏部靈器護身的牛高翰和其他幾名官員則齊齊臉色一沉,看着倒下的同僚們,哪裡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元嬰境修爲!
皇城衍天司!
該來的終於來了!
轉眼間,八位身穿黑白雙色長袍,面部被銀色面具所遮住的修士就無聲踏入了議事廳堂內。
見橫七豎八昏倒一地的官員,這八名衍天司修士如視無物,徑直邁過他們,走到了面頰滑落冷汗的牛高翰身前數米處。
“聖旨到!東州撫舟郡郡主牛高翰接旨!”
爲首的衍天司修士蒼老沙啞,卻帶着無可違逆無上威嚴的嗓音轟然響起。
透過磅礴的元嬰修爲,這句話猶如無形音浪般猛然席捲了整座撫舟城,讓無數街上的修士和凡人都睜大眼睛,停止了當前所做的一切,難以置信看向城主府方向。
所有撫舟郡的納特蘭人這纔想起來,他們雖然擊敗了邪修,可他們頭上還有着一座最沉重的大山未被剷除。
而這座大山,幾乎根深蒂固在幾乎每一位納特蘭人身上,如同烙印在靈魂中一般。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嗯?”
城主府議事廳堂內,爲首的衍天司閣老這句話喊出,卻頓時感覺不對勁的停下。
因爲他眼前的郡主並未做出他無數次宣讀聖旨時,任何人都誠惶誠恐跪拜的姿態,以至於取出聖旨的他本能習慣了面前之人全部下跪。
其他幾名撫舟郡官員同樣如此,都站的筆直,冷眼默然看着他們。
從他們的眼神中,衍天司閣老赫然發現自己竟讀出冷漠、敵視和視死如歸,如同經歷過絕地戰場考驗將士般的情緒。
可在這些情緒之外,更多的卻是看待無知者的憐憫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