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v197.再擡眼時,嚴復的眼中已然死灰一片… 二更
他從椅子裡起身,盯着肖睿,面無表情道:“想與你的導師張帆爭個高下?可惜,厲氏不是你用武的地方!”
說完,厲紹憬大步的離開了會議室。
股東們瞬間議論聲起,而肖睿徹底的僵在了原地。
股東們也開始陸續離開,直到這時,他才反應過來,今天衆股東的表現都不太對勁蠹。
之前,他拿出過幾套收購其他公司的方案,股東們看他的眼神都時帶讚許,而今天,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他說過一句話,他不明白,自己錯在了哪?
待股東們走的差不多了,坐在位置上始終沒動的李經理,左右的拉扯了一下領帶,鬆了鬆領口後,站了起來。
李經理在肖睿的身側停下,並伸出手在他的肩頭拍了拍,說道:“你的方案沒問題,但做法不太聰明。”
肖睿不解其意,眉頭皺起,說道:“厲總誤會我,說我想跟我的導師一爭高低,李航,難道你也這樣想?髹”
李經理聳了聳肩膀,扁了扁嘴,說道:“要說你這人啊,工作能力突出,情商卻不高。你怎麼不就想一想,那顧氏那麼大油水,連老闆都病倒不起了,爲什麼還屹立不倒?你以爲就你能看到收購顧氏的商機和好處啊?那臨城商圈子裡多少的老油條,盯着顧氏眼睛都要放綠光了,可他們爲什麼都不動?!”
肖睿的眉頭擰的更深了,問道:“爲什麼?!”
李航故作老成的在他肩上又輕輕拍了兩下,感概道:“說來說去,你還是年輕啊!眼睛放亮一點,以後有你學的呢。”
說完,李經理緊了緊領帶後,走出了會議室。
只留肖睿一人站在會議室裡,傻愣着,想不出個頭緒來。
——
週五,顧妤從顧家出來,顧純清一直送她出了門。
門口處,顧妤回頭朝裡面看去。
顧純清的目光也隨着顧妤,朝着顧老爺子房間的方向看過去,淡淡說道:“你爺爺已經糊塗了,有時連我也認不出,更不要說你了,自從你爸出事被老爺子知道,老爺子就病了一場,醒來以後幾乎什麼都不記得了。”
說到這兒,顧純清苦澀的彎了彎嘴角:“不過,他倒是記得許嫣然,許嫣然每來一次,你爺爺都會用柺杖把她趕出去,就連顧江也沒放過,見一次轟一次。”
顧妤心中悵然,對着顧純清點了點頭。
片刻後,顧妤問道:“姑姑,公司那邊,我什麼時候去比較合適?”
顧純清有些詫異,不過,很快也恢復了常態,說道:“你剛回國,我以爲你還要休整一段時間呢,如果你已經做好了準備,當然是越快越好。”
顧妤沒說什麼,點了頭:“好,我知道了。”
顧純清看着顧妤上了車,在門口久久不曾離去,不禁心裡在想:小妤終於回來了,她肩上的擔子也可以輕一輕了。
……
離開了顧家,顧妤坐在車上,給許曉染打了電話。
許曉染接的很快,語氣裡帶着些期盼:”顧妤?”
她認得顧妤的號碼,顧妤回到臨城以後,又恢復使用了4年前的號碼。
顧妤對着手機靜默了兩秒,道:“醫院地址。”
電話那頭的許曉染口齒清晰的將地址報給了顧妤後,顧妤就直接掛斷了電話,片刻也沒猶豫。
將手機攥在手裡,顧妤的指節有些發白。
四年過去,她本以爲再次面對,最好的結果會是形同陌路。
可惜,老天都不給她這樣的機會。
顧妤的手鬆了鬆,擡起頭,對着司機說道:“老孟,送我去阜康私立醫院。”
老孟回過頭來:“小姐不是下午要回薛宅的嗎?”
顧妤沒有看他,重複道:“阜康私立醫院。”
老孟愣了愣,沒敢再反駁,終於點了點頭。
……
許曉染的話還沒說完,顧妤就已經掛了電話。
收了手裡的手機,心裡異常的不是滋味。
她低頭看着面色蒼白的嚴復,眼眶又溼了起來,別過頭去,想起身,手腕卻被嚴復給拽住了。
嚴復很虛弱,力氣不大。
許曉染轉過頭去,對上嚴復一雙重新燃起渴望的眸子。
嚴復問:“顧妤……肯來嗎?”
許嫣然的臉白了白,點頭道:“她正在來的路上。”
嚴復的手鬆了開去,彷彿卸去了全身的力氣,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容。
許曉染不忍去看,心裡酸的難受。
她起身道:“我出去接她。”
嚴復彷彿沒有聽到,沒給許曉染半點回應。
許曉染停留了片刻,見嚴復又閉上了眼睛,終於走出了病房。
……
住院處的門口,顧妤早已經到了。
顧妤一身米白色的厚呢大衣,樣子幾乎沒變,如同四年前的一樣。
看到顧妤遠遠的站着,許曉染的腳步頓住了。
顧妤還是顧妤,依舊漂亮的迷人心魄。
如今從海外歸來的她,更是讓許曉染的臉上頓時失去了光彩。
她和顧妤爭了這麼多年,樣樣都想比顧妤做的好,可到頭來,終究還是和顧妤有着不小的差距,而這種差距便是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
直到這一刻,許曉染才明白爲什麼許嫣然會那麼恨她們的母親。
因爲,從小的生活環境造就了姐妹兩個人的心理異常的自卑,這種與生自來的自卑心是多少金錢和名牌也遮掩不住,且彌補不了的。
許曉染將耳邊的碎髮攏到耳後,即便是這樣,她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過去,在顧妤的身後停下。
“顧妤……”
顧妤轉過身來,看着許曉染那張許久未見的臉。
四目相對間,許曉染艱難的彎了彎嘴角,卻發現根本笑不出來。
片刻後,她語氣輕柔的問道:“你來啦?”
顧妤的眼波淡淡,沒有開口,就那麼靜靜的看着她。
許曉染比從前瘦了,許是照顧嚴復多日也沒睡過踏實覺的緣故,眼睛周圍除了黑眼圈就是哭過後的浮腫。
許久以後,顧妤纔開口問道:“他住在幾樓?”
許曉染轉過身去,道:“跟我來吧。”
許曉染走在前面,顧妤跟上了她的腳步。
在進電梯前,許曉染卻突然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盯着顧妤的眼睛,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許曉染的情緒難掩,對着顧妤說道:“嚴復的日子不多了,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夠再見你一面,我知道,我和嚴復對不起你,可我還是希望你能暫時放下從前的恩怨,好好的和他說說話,行嗎?”
顧妤很平靜的注視着她,重複道,“恩怨?”
許曉染被問的一愣,眼淚還掛在臉上,怔怔的看着顧妤。
顧妤彎起冷漠的嘴角,淡淡道:“我從不認爲我與他有什麼恩怨,我曾對他付出,是因爲我當時年少無知,一廂情願。既然愛情和利益面前,他選擇利益,我無話可說。今天我能來,不過是爲了兌現一個承諾而已,你想多了。”
“承諾?”許曉染不解的看着她。
電梯已經到達一樓,並在兩人面前開了門。
顧妤懶得和她解釋,剛想擡起腳,往電梯裡走,卻又突然回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盯着許曉染,說道:“說到恩怨,我倒突然想起來,我和你似乎還有筆帳沒算呢?不是嗎?”
聞言,許曉染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一臉慌亂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顧妤挽起嘴角,諷刺道:“聽不懂最好!”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進了電梯。
……
嚴復的病房前,顧妤站在門口朝着裡面望了一眼。
許曉染從後面趕上來,停在顧妤身後微微喘息。
她看了顧妤一眼後,又透過門板上的玻璃隔條往裡面看去,嚴復還閉着眼。
繞過顧妤,許曉染輕輕的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與此同時,嚴復睜開了眼,看到眼前是許曉染時,瞬間一臉失望。
嚴復的眼睛睜的很大,一臉緊張的看着她,問道:“她還是不肯見我,對嗎?”
話音還未落下,顧妤已經走了進來。
嚴復的臉由白變紅,瞬間血氣上涌,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許曉染慌忙的幫他撫胸拍背,深怕他一口氣提不上來。
好在嚴復猛咳嗽了一陣後,平息了下來。
不過,大口的喘息着,臉上泛起一陣病態的妖紅。
顧妤走過去,在嚴復的牀前站穩。
嚴復被許曉染扶着,勉強坐了起來,歪靠在身後的靠枕上,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栽倒。
嚴復擡起頭來,在看到那張日夜出現在他夢裡的臉時,他還是忍不住笑了。
嚴復笑的很好看,一如幾年前。
許曉染在旁邊紅了眼,因爲她知道,這一刻,嚴復纔是打心底裡高興的。
嚴復的手臂裡埋着軟針,費力的擡了起來,指了指顧妤身後的椅子,示意她坐。
顧妤沒有拒絕,在椅子裡坐下。
許曉染難掩悲傷情緒,可還是識趣的退了出去,並在外面關上了門。
嚴復的目光一直放在顧妤的臉上,一刻也不曾挪開,他像是看不夠一樣,深怕他一眨眼顧妤又跑掉了。
兩個人相對無聲,嚴復的嘴角卻一直彎着。
片刻後,還是嚴復先打破了這份沉靜,他垂下目光,問道:”這四年裡,你還好吧?”
顧妤沒有回答。
並非她吝嗇回答嚴復的問題,而是她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垂死之人面前,她不想撒謊,可若說自己過的不好,又能怎樣呢?無非是讓嚴復心裡再添一道堵罷了。
顧妤沉靜答道:“算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一言難盡吧。”
嚴復有些詫異,擡頭看向她,從前的顧妤很少會這樣說話,她乾脆的厲害,心裡從不藏着事。
嚴復虛弱的笑笑:“既然一言難盡,怕是也不願再提,我不問也罷。”
顧妤點頭。
嚴復面上的潮紅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種病入膏肓的蒼白。
他喘的厲害,飽經病魔摧殘的身體,如今也瘦的厲害,眼中再無往日裡的神采。
嚴復落寞的笑笑,說道:“幸虧當初你沒有選擇繼續留在我身邊,否則……你看我如今的樣子,怎麼能夠給你幸福呢?只能害了你。”
提到過往,顧妤緘默不言。
就這樣沉默了片刻,嚴復竟然哭了起來。
顧妤的臉上難見的吃驚,和嚴復在一起三年,無論什麼險境,哪怕食不果腹,嚴復也不曾這樣軟弱過。
如今,他在她的面前,竟然哭的像個孩子。
顧妤心裡晦澀難忍,怕他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只能朝着他伸出手去。
顧妤的手一把被嚴復拽住。
看着這樣的嚴復,顧妤的臉色蒼白,卻沒有抽出手來,任由嚴復將她的手貼在他微燙的臉頰上,任由嚴復的淚水順着她的指縫灌入她的袖口。
嚴復嗚咽着:“顧妤,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離開你……”
此時的顧妤沒有脾氣,甚至連半分的恨意都沒有。
雖然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爲什麼會是這樣,可她也知道並非是她心軟。或許只有在內心裡真正的將一個人放下後,才能這樣的無波無瀾吧。
“在我得知我患上癌症的那一刻,我的天塌了,我還有太多的心願未了,我還有太多的事沒有去做……可如今,我不這樣想了,我每天讓自己活在幻想裡,卻變的異常的充實快樂。我幻想着我們在一起,仍舊什麼也沒有。我們生活在一套面積很小的兩居室裡,吃你親手做的飯,喝你親手泡的咖啡……直到這一刻,我才徹底的清醒,才明白過來,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說到這裡,嚴復一臉的自嘲,臉色又白了些許,眼淚還掛在嘴角。
嚴復說:“我害怕從這樣的夢中醒來,因爲只要醒了,我才清楚的意識到,你跟本就不屬於我,也不會在我身邊了。畢竟……是我負了你。”
顧妤的嗓子有些幹,安靜的聽着嚴復的述說。
直到他覺得累了,顧妤纔將手從他的掌心裡抽出。
嚴復的手空剩一把骨頭,是那樣的涼。
顧妤將被子幫他拉到身上,嚴復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問道:“顧妤,你還恨我嗎?”
顧妤拉被子的動作頓住,停頓了一下,沒有回答。
嚴復的目光一點點的黯淡,最終又歸於沉寂。
顧妤平靜的收回手,說道:“我曾答應過你,要陪你再去見你父母一面,可我當初走的急,沒來得及兌現承諾……”
嚴復的表情裡,有說不出的震驚。
顧妤沒有擡頭看他,繼續說道:“如果他們還在,我會去見他們一面,你還有什麼話要對他們說嗎?”
嚴復的面色更白了,嘴脣顫抖着,許久也說不出來。
顧妤沒有催促,給他足夠的時間去想。
相對安靜的病房內,全是嚴復費力的喘息聲。
顧妤靜靜的看着窗外已經沒了枝葉的柳樹,今天的冬天來的格外有些早……
……
從病房出來,許曉染站在走廊裡回過頭來,對上顧妤的視線。
顧妤的腳下沒停,目光淡淡的從許曉染的臉上掃過。
許曉染看不出顧妤有什麼情緒來,表情始終如一,她突然的轉身,朝着嚴復的病房裡跑去。
嚴復的病房前,許曉染一把推開了門。
而下一刻,她的腳步卻頓住了。
病牀上的嚴復在痛哭,泣不成聲,肩膀在劇烈的抖動,淚珠子一顆顆的砸在了白色的病號被上。
在許曉染記憶裡,這是嚴復第一次哭,也是最後的一次。
就連他被疼痛折磨的滿頭冷汗,咬破了嘴脣,他也愣是咬着牙沒哼一聲。可他現在竟然哭成了這樣……
許曉染衝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嚴復,眼淚順着臉頰簌簌而落。
她心疼嚴復,心疼的快要麻木了。
嚴復靠在她身上,漸漸的平復,呼吸卻更費力了。
許曉染將他平放在病牀上,將被子拉到了他的胸口。
再擡眼時,嚴復的眼中已然死灰一片……
……——
題外話——【這一章寫的我頭髮都要揪沒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