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適果然會引發出一個人身體最深處的懶惰,蘇夕冉睡到第二天十一點才睜開眼,打開手機便有電話進來,“大小姐起牀了?我有重要事情找你商量。”
原來是童顏,想來是工作上的事情,奮力起牀梳洗打扮,正想出門,管家忽然從她背後出聲,“小姐你要出去?我去吩咐司機。”
她轉過臉無聲點頭,待管家一轉身便迅速地拍着自己的胸口,這樣神出鬼沒,真讓人覺得有點驚悚,不過也讓她心生敬佩,這也太妥當了,把察言觀色功夫做到這種程度,實屬不易。不過正好,她的腳還有點疼,而且自從來了這裡,還沒有下去過,都不曉得哪裡可以叫到車。
兩個人一起去見了一位律師,居然是個漂亮的女孩子,但是一看便知道是一個精明能幹的人物,見她便開門見山,“蘇小姐,我叫蔣維寶,從今天開始我幫你處理同鑽石唱片的合同,如果鑽石方面不鬆口,很可能要鬧上法庭,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蘇夕冉嘴邊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越快越好,其實官司本身並不重要。”
蔣律師一臉狐疑,童顏卻一臉瞭然地說,“那倒是,重要的是一定要讓大家知道我們要打這場官司,並且不惜一切代價要贏。”
那蔣律師點頭道,“我明白了,周先生也是這樣說。”
從律師樓出來,童顏便問,“你累不累?我們去吃飯?”
到了餐廳一落座蘇夕冉便開口,“顏姐,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說?”
童顏抿一口檸檬水,“說什麼?周峪琿?他這次出手完全是爲了你哦,可是你倒黴也是因爲他,他跟他那個著名的後媽不和也不是這一年兩年的事了,不然他也不會十幾歲就送到英國去。鑽石這樣雪藏你,除了我和汪成的原因,另外一小部分可能是因爲你跟周峪琿吃的那幾次飯,牽的那幾次手。”
蘇夕冉冷笑,“如果是因爲這個,我倒是真的冤枉。”
童顏搖着頭說,“你不知道,周公子因爲陸華的緣故,從來不跟娛樂圈的女明星有瓜葛,你是大大的意外,說不定周家上下現在都知道你了。”
見蘇夕冉不說話,童顏忍不住嘆氣,“在這行這麼久,經過的看過的事情太多了,很多事不過是四個字,迫不得已,但總覺得你跟周峪琿之間沒那麼簡單。”
蘇夕冉終於笑了,笑容有些慘淡,“這是最簡單的一件事,不過是生意罷了,顏姐,做生不如做熟,他給我我想要的,我給他他想要的,要是說有什麼不一樣的,可能同他做這個交易的時候我也許可以騙騙自己,以爲真的是在談戀愛。”
童顏啞然,這女孩子這樣想,也許不會受那麼多傷害,可是一切傷害已經變成了現實。
一頓飯兩個人都各懷心事,所以都食不知味。
到了分別的時候,童顏無聲拍了拍她的手,跟從前一樣,一切盡在不嚴重,蘇夕冉點頭道,“顏姐,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付出了這麼多得到的東西,我會好好珍惜。”
沒有抱怨,沒有絕望,生活從來就是這樣。
幾天後便有一個記者會舉行,小天后坐着被人用輪椅推着出場,紅着眼眶宣佈同鑽石唱片單方面解約,記者們問題多多,而蘇夕冉只是沉默地低着頭,一切問題都由童顏和蔣維寶律師回答,她委屈嬌弱的樣子讓很多記者動容,同情分大漲。
記者會結束的時候,蘇夕冉明白自己贏了這一仗,而且贏得這樣漂亮,童顏滿意地說,“你越來越成熟。”
她笑,“是演技越來越來好,我在考慮要不要接個電視劇來演。”
回到那個“家”已經是深夜,滿室的黑暗,周峪琿依然不經常露面,而且回來的時間通常在十二點左右,有時候滿身酒氣,不用看便知道是從怎樣的場合出來。他似乎離她很遠,兩個人現在的相處的模式好像是一對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室友,她客氣,他禮貌,沒有一點逾矩,想來匪夷所思。
今天她心情出奇地好,雖然事情遠遠沒有成功,但是她心中卻有了出盡一口烏氣的感覺,眼中的一切霎時鮮活明亮了起來,連這幢公寓都不似平常那樣死氣沉沉充滿寂寞的氣息,忍不住想要放肆一下,尋到酒櫃裡取出一瓶紅酒一個人自斟自飲起來。
也許是那酒異常香醇,也許是她今天真的是太高興了,一不小心大半瓶就這樣被她牛飲下去,窩在客廳的沙發上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忽然覺得波光流轉,在黑暗中都似璀璨異常,好像是眼淚,一時間忽然想起很多事,高中校園裡的鳳凰樹或者是大學畢業典禮上衆人的目光,一幕幕彷彿電影膠片在眼前無聲放映,她和別人的面孔晦澀蒼白,彷彿已經被塵封了已久。
想來的確是這樣,那些東西屬於蘇棠,不屬於蘇夕冉,過去屬於蘇棠,蘇夕冉只有一個不確定的需要費力追尋的未來。
周峪琿回到公寓看到的便是她窩在沙發裡傻笑的樣子,拿起茶几上那隻酒瓶看了看,忍不住揚起嘴角,“很聰明,知道拿最貴的來喝。”
蘇夕冉眯起眼睛纔看清楚來人是誰,覺得自己笑得很傻,“我只是覺得那隻瓶子最漂亮。”
她帶着強烈的酒氣,但並不讓人討厭,反而增加了一點平時看不到的嫵媚,像一隻嬌憨的小動物。周峪琿的手指拂過她的臉,溫暖而滑膩,像一匹綢緞,這樣的一個珍寶,現在在自己手中。
他的手指乾燥,像一根羽毛,帶給她異樣的感受,彷彿帶着一種魔力,迷濛間那種醉意彷彿正在加深,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她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覺得周峪琿的臉在自己面前不停地晃,讓她覺得煩悶,忍不住伸出手,手指按在他的臉上,慢慢地靠近了些,口中喃喃,“別晃。”
兩個人氣息交纏,說不出的煽情和曖昧,蘇夕冉對着他笑,“終於看清了,你回來了啊。”
忽然間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又回到她的身上,還沒等她叫出聲,已經被打橫抱起來,她呵呵地笑,在黑暗的空間裡面顯得異常突兀,帶着點詭異,她知道自己是醉了,彷彿從來就沒有清醒過,從來沒有。
牀褥一如既往地柔軟,只是有點涼,那涼意讓她的神智一點點明晰起來,周峪琿俯下身來吻她的眼角,吻她的睫毛,她的鼻尖,她的下巴,那樣灼熱,好像一團團小小的火焰,足以將任何人的冷靜和自制摧毀。
她等待着那一刻,無望地等待着那一刻,卻在下一刻發現那灼熱的氣息驟然離開自己,一點點正在遠離。
周峪琿爲她蓋好被子,“好好睡一覺,當心明天頭疼。”
這樣淡然地離開,彷彿一直在一隻玻璃罩子外面,看她掙扎看她無力看她沉醉,這樣冷靜的他讓人自心底最深處升騰出一股想要破壞的慾望,她挑釁似的斜眼看他,做媚眼如絲狀,語氣卻是像要激怒他,“爲什麼不繼續,你不是付過錢了?”
他不怒反笑,在她耳邊輕輕說,“正因爲付過錢了,所以我在等,等你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