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龜殼足以說明很多事情。
龍龜一族掌握龜殼的乃是泰祖，能將山川恢復到這般模樣的，自然也是大能——再塑山川容易，蘇禾跺跺爪子就能做到，但是半點兒不差的恢復原樣，就不太可能了。
除非他能將原有模樣分毫不差的記下。
東雲山被恢復，用的不是恢復外形的手段，而是梳理東雲山混亂的法則、地脈、氣機。
氣機通暢自然山川復原。
就像醫家治病，治病理氣調節五臟六腑，人無恙自然百病皆消。
梳理地脈簡單，復原法則和氣機就不是尋常修士能做到的了。
那老龜在他離開後，偷偷回來恢復了東雲！
感知着峽谷之上的劍鳴和紀妃雪提升極致的戰意，蘇禾長吟一聲衝了出去：“老龜！”
龜吟聲傳遞四方，震嘯山林卻半晌沒有迴應。
紀妃雪疑惑看着他。
蘇禾笑着：“是泰祖！那老烏龜來東雲山了。”
紀妃雪驚訝剎那，卻也釋然了。
據說龍龜全族都被困在東海，泰祖會回來一趟理所當然。星海攔得住別人，攔不住泰祖。
旁人不知，她卻知曉，龍龜祖地就有星海通道，真逼急了泰祖自能下來。甚至那老龜可以強行破開星海，直接出現在諸天萬界也未嘗可知。
“泰祖知你？”這個時代本沒有蘇禾，若泰祖知道他，一定是在過去就見過穿越的蘇禾吧？
知道龍龜一族在未來有一個可以跳躍時間的晚輩，這種感覺卻也奇妙。
“應該……知道吧？”蘇禾也不確信。反正在現世，他沒向泰祖提過他穿越時間的事情，但泰祖就是知道。
還知道泰卦客卦是被他帶走的。
要麼是冥祖相告，要麼蘇禾穿越見過其他時代的泰祖。
忽然想到什麼，蘇禾面色一緊，記得泰祖說過，曾經有個與他色澤一般的龍龜，欠了泰祖兩個世界的靈石……
蘇禾撲簌簌搖頭，肯定不是他，他沒那膽量。也沒欠錢不還的習慣。
“就是老祖來過，但他不現身。”蘇禾有幾分鬱悶，那老龜在躲着他不成？還想問問老祖，去歸望山要盜什麼寶物的。
哪怕這個時代的泰祖不知曉，只要描述一下大日墳墓的狀況，泰祖也必然能想到的。
泰祖來過，火龜不在了，那老龜是來接走小母龜的？
蘇禾想着，看向紀妃雪：“媳婦到我身上來，我帶你進去。”
回頭祭煉兩個峽谷控制符文留給紀妃雪，這地方用好了能困住真正的大能。
紀妃雪遲疑一下，還是跳起來落在蘇禾龜殼上，蘇禾身下水浪一翻，帶着她遁入峽谷之中。
龜殼不再打狗了，而是翻起來鎮壓在禍鬥身上，來回碾壓着。
禍鬥原就被空冥禁神珠封禁，又被龜殼碾壓，登時生不如死——這還是龜殼手下留情，否則莫說一隻禍鬥，便是一羣禍鬥也可瞬間斬殺。
龜殼乃是龍龜一族至寶，鎮天滅地不是喊口號。
此刻，大概只是無聊了，逗狗玩？
這般至寶，哪怕沒有器靈，也靈性十足。
“山！”紀妃雪看着龜殼，出聲道。
龜殼名爲山！龍龜一族的山神印，便與這龜殼有關，這是龍龜至寶。難怪蘇禾猜測泰祖來過。
再看地上躺着的禍鬥，她清冷的聲音中更帶出一絲驚訝：“空冥禁神珠？”
這也是一件先天神物，可惜神封門不懂祭煉，白白糟塌了寶物。
不愧是紀妃雪，此刻空冥禁神珠已經消失，化作一枚符文印在禍鬥眉心，沒有寶珠沒有霞光。這纔是空冥禁神珠完全封印形態。
蘇禾看到珠子都不認得，紀妃雪只看禍鬥模樣，便認出來了。
這妮子比起剛見面時，說話多了幾分語調。剛見面時，紀妃雪永遠清冷如雪，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眼中一片厭世的目光。
現在眼神、語氣已經帶上好奇了。
蘇禾笑起來，紀妃雪怪異看他一眼，這龍龜不知何處不對，動不動就傻笑，她清聲問道：“你要我煉的便是此珠？另外一顆珠子是什麼？”
龍龜說過請她幫忙煉化兩顆珠子的。
蘇禾嘿嘿一笑，外相一翻落在地上兩顆人頭大的寶珠，兩顆寶珠都帶有裂縫，正是兩顆受損的空冥禁神珠。
“三顆？”紀妃雪凝眉。空冥禁神珠乃是天生神物，這般寶物一般都是獨一無二的。
“媳婦，我想將這兩顆珠子，化作一陰一陽煉化到這片鎮壓地中，增強威力，你看可行不？”
紀妃雪環顧四方，眼中有驚奇閃過。依她眼光自然一眼就看出此地的特殊。
戟指一點，仙劍射出向峽谷外射去，仙劍呼嘯而上，卻始終不能衝出峽谷。
紀妃雪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一步踏出向峽谷崖壁走去，壺公縮地一步千里，一步踏出已在崖壁邊緣，離着崖壁只有咫尺距離，卻無論如何都觸碰不到。
無論術法、神通還是斬斷空間，都不能抵達崖壁，始終差着咫尺距離，接觸不到。
就像她走，崖壁也在走一般。
鏡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
紀妃雪向後一步，又退回落在蘇禾身邊。又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仙劍，提劍一斬劍光向崖壁斬去，但在崖壁前一尺便靜止下來——不是真正的靜止不動，劍光在向前急速飛行，卻始終不能斬到崖壁。
“太淵？”紀妃雪也想到了龍龜的這一道神通。
感悟峽谷，又看向蘇禾放下的兩枚空冥禁神珠，最終搖了搖頭：“此珠不適。”
她說着話，指向地上的禍鬥：“當用這一枚，連着禍鬥一併煉化，取禍鬥活性，長峽谷靈韻。”
她聲音清淡，好似在說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
蘇禾：“……”
這會兒的紀妃雪，就已經變成這樣了？無所謂間彈指殺人？
後世紀妃雪有瘋批稱號，可以嘻笑開心，提劍殺人。據說她提着人頭時，笑的才最真誠。
諸天萬界叫她妖女，並沒有半點兒冤枉。
也就蘇禾敢在她面前得瑟。
“可以！”蘇禾點頭，索性帶着媳婦來，也是計劃將禍鬥放出直接鎮殺的。
紀妃雪瞥一眼地上的老禍鬥，道：“以我現在境界，至少千年才能煉化完畢。我將它帶走，煉化結束送來安置。”
踏天修士，千年煉化一寶，並非罕見。
蘇禾自無不可，對他而言返回現世，這裡就是一座已經祭煉好的鎮壓地，根本不用等待千年。
紀妃雪素手一招，便將禍鬥收去。
與蘇禾對視一眼，似有話要說，卻又靜下來。
她出來便是爲了兌卦，兌卦已經收走，承諾龍龜的煉寶也可帶走煉化，在外事情已經全部了結。
該回去了。蘇禾看紀妃雪模樣，也忽然想到了這點，一時間呼吸竟有些急促，卻沒有開口挽留。
紀妃雪正被龍族通緝，在外面危險重重，也只有十萬大山才護得住她，亦或者她能再進一步，達到隨手可鎮殺踏天七重的地步。
到時候，自然安然。
“可還有需要我做的？”紀妃雪聲音清冷依舊，瞳孔微微閃了閃。
蘇禾笑了一下：“有，媳婦可知歸望山在何處？這時去歸望山盜寶又有什麼須得注意？”
蘇禾認識歸望山不少人，但歸望山到底在哪裡他卻不知曉。
紀妃雪嘴角挑了挑：“備好棺材？”
不說有各家老祖的本事，至少得神獸開七重天，纔有一絲可能從歸望山盜出寶物吧？
否則不過是變着花樣尋死罷了。
蘇禾：“……”
沒有這樣詛咒自家夫君的。
紀妃雪雖然這般說着，卻已經取出一面銅鏡，青蔥玉指在上面一點，要幫蘇禾聯繫人詢問了。
一指點在鏡面上，銅鏡閃了閃卻沒有畫面顯示。
這峽谷封絕一切，在這裡飛劍傳書、玄界、鏡像，所有手段都被封禁。
她向蘇禾看去，蘇禾爪子一踏，解開峽谷禁制。
銅鏡上光芒一閃，便傳出一個聲音：“小妮子你跑哪裡去了？怎的十餘日感應不到你？”
這聲音……祀姥姥！
蘇禾身形一閃，已經落在銅鏡背面，同時向紀妃雪傳音：“媳婦不要暴露我。”
被鳳祖從幽冥撈回來時，鳳祖曾告誡他不要讓人知曉他穿越時空，雖不知爲何，但蘇禾覺得還是老實聽話的好。
除了必要的人，在其他人面前還是不顯露真身的好。
好在穿越至今，除了紀妃雪，所有見過他的人，都死的乾淨——連火龜都被泰祖帶走了。
紀妃雪面無異色，看着銅鏡道：“抱歉，我安，我需要歸望山的信息。”
銅鏡對面祀姥姥一陣無語，十幾天聯繫不上，一聯繫上就是這？連個問好都沒有？
小妮子好沒禮貌！
她嘆了口氣，道：“你要歸望山信息做什麼？那羣牛鼻子應該不會接懸賞去抓你啊？他們不差錢，也沒時間。
封皇大世界不知發什麼瘋，在星空中已經與歸望山對峙十餘日——妮子，不是因爲你纔對峙的吧？”祀姥姥說着話，變作了驚訝。
否則哪有那麼巧，紀妃雪一離開十萬大山，雙方就對峙上了，這妮子還關心起歸望山了。她什麼時候在意過身外事？
“歸望山此刻無人？”紀妃雪黛眉微蹙，看着銅鏡，瞥一眼蘇禾。
這倒是盜寶的好時機。
銅鏡裡祀姥姥聲音傳出來：“有名有姓的牛鼻子，都在玄荒之外了。”說罷了，又傳來祀姥姥疑惑的聲音：“妮子你打聽歸望山做什麼？”
歸望山除了面對封皇，其餘時候都處於隱世狀態，和紀妃雪八竿子打不着纔對。
紀妃雪面無異色：“盜寶！”
“呸！”祀姥姥呸了一聲：“活膩歪了？”龍族通緝不夠，還想加一道歸望山的通緝令？
“哼哼，惦記歸望山寶貝？與其去盜寶，還不如想法子加入歸望山，老老實實繼承寶物來的現實。你要是想加入，姐姐倒是可以告訴你怎麼做。”
“我知。”紀妃雪自己就知道該怎麼加入歸望山，她輕聲詢問：“可有其他消息？”
銅鏡裡祀姥姥搖頭：“更多的我亦不知，倒是有不少傳聞，我以神念傳你，老二或許知道一些，不過老二正和歸望山一併鎮守玄荒，不好詢問。”
她回答着，又略帶焦急問道：“你這妮子真要盜寶？需要何寶物且先對我言，我試試能否換出來。”
歸望山的寶貝要那麼好盜，諸天萬界不知多少人惦記呀。
紀妃雪擡頭看向鏡後的蘇禾，蘇禾搖頭。要偷什麼，他自己也不知曉，得去歸望山走一圈，見到了才能知道。
紀妃雪向銅鏡微微搖頭：“若需要，我找你。”
她說罷在銅鏡上一抹，不停祀姥姥的喋喋不休，已經斷了聯繫，又擡頭看向蘇禾問道：“爲何要盜寶？”
龍龜偷盜歸望山，聽起來就讓人覺得彆扭。
“泰祖讓的。”蘇禾說着，心底就一陣怪異。按道理龍龜和歸望山關係極好。何必盜寶？直接讓他聯繫這個時代的泰祖，去討要不更簡單？
……骰子？
泰祖是知道他的天賦的，盜來、搶來的寶物會加倍，要麼數量要麼品質。
老龜是在打骰子的主意？
要盜的寶物，並不能解決大日墳墓的問題，需要加倍？
這般一想就理順了。
擡頭就見紀妃雪怪異的看着他。
蘇禾眨眨眼：“怎？”
紀妃雪搖搖頭：“若要盜寶，此刻歸望山無人，正是時候——玄荒東疆，浮萍山上有歸望山入口。”
她說着話，青蔥玉指在蘇禾眉心一點，一道意念傳來，是祀姥姥傳給她的，關於歸望山的信息。
蘇禾略作瀏覽，看向紀妃雪，張了張嘴：“我…我盜寶結束，若暫時不返回，能去找你麼？”
紀妃雪沉默數息，微微點頭：“可！”
正好可以嘗試解除婚書。
蘇禾歡呼一聲，收起龍龜龜殼，卷着紀妃雪縱身而起：“速戰速決，趁着歸望山無人，我這就走一趟，你不要亂跑，就在十萬大山等我！”
說着話已經躥出峽谷。
將紀妃雪放下，蘇禾擺擺爪子，一路向東北而去。
雷厲風行，說做，立刻便做。
沒有空間傳送，紀妃雪傳來的信息很多，蘇禾需要一條條分析，不能着急一頭撞進歸望山中。
這種事兒不好失敗，失敗一次就沒有機會了。歸望山，不比曾經的堤山守衛差。
東雲山上，紀妃雪並未離去，立在山巔望着蘇禾離開的方向，狐狸在她身後現身，眨着眼問道：“盜，盜寶歸望山，沒事？”
那是傳說中的歸望山啊！它跟了個什麼主人，居然幫人謀劃盜寶祖庭？
瘋了？！
紀妃雪搖搖頭，巧合太多，那就沒有巧合了。
歸望山早不離開晚不離開，偏偏這個時候全員離開。擺明了就是讓龍龜去盜寶——或許有寶物，不可明面轉交龍龜一族，只好出此下策？
“這龜，會死在歸望山吧？”狐狸小聲嘟囔着。
龜死不死它不在意，它和龜不熟，但翠花姐姐還在龜身上啊！
“那是歸望山，再無人，總不可能連個守門的都沒有，歸望山守門人，龍龜都不可能打得過……呀！你做什麼？”它忽地尖叫。
說話好好的，後脖頸就被紀妃雪一把提了起來，縱身飛起。
蘇禾正在查看信息，忽覺面前劍光一閃，便多了一道人影，擡眼看去就見紀妃雪落在身前。
紀妃雪面色清冷：“跟我走。”